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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孙坚带人到虎牢关东门那里和袁术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赵月被一群孙坚手下的人押着,再次走进那空间狭小,光线昏暗的监牢之中。
牢门是用铁杆做成的,每个牢狱的面积都很小,相邻的两个牢狱之间只隔着一层砖砌的墙,不少军中的罪犯都被关押在这里。他们披头散发,穿着破烂的衣服,满身恶臭地缩在墙角,一见到有人进来,就纷纷挤到铁栏杆那里,拼命地向外伸着手,嘴中喊着“救命”、“放过我”,诸如此类的词语。
牢监是昔日赵月手下的士兵钱桧,在钱桧之前的那个牢监已经被升了孙坚军的什长,而钱桧刚到这里没有几天,就已经和牢狱内其他管事儿的士卒打好了关系,混得风生水起了。
还有和他一同叛逃至此的几个汉军士兵,此时也都做了牢狱里管事儿的。
其实早在昨天晚上,钱桧就认出了他的旧屯长赵月,只不过那时刚刚攻下虎牢关,很多犯人需要从联合军大营转移到此,钱桧和手下的人忙里忙外,所以没有太多的时间“叙旧”。
今天早些时候,钱桧又见赵月被押了出去,心里觉得赵月恐怕是难逃一死,也就没有出面和赵月说几句话。
可钱桧没有想到,赵月又被押了回来。
押解赵月的几个士兵趾高气扬地走在监牢的过道中,钱桧和几个管事的连忙出来迎接他们,这些人于是在牢中立住脚步,押解的士兵淡淡地对钱桧说道:“钱牢监,那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多辛苦。还有,他可是敌军的人,不是我们自己人犯事儿,你可要严加看管啊。”
“哎哎哎,是是是。”钱桧弓着身子,一脸讨好的笑容,猥琐着说道:“您们几个就放心吧,我肯定严加看管他,到时候还希望哥们儿几个到孙将军那里替我美言几句,早日从这脏乱差的牢中出去,换个营生干干。”
说话的功夫,钱桧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月一眼,赵月不知道这个叛徒想做什么,不过他心中知道,落在这个人的手里,他算是倒了大霉。
负责押解的人当中,为首的那个士兵听了钱桧谄媚的话语,也客气道:“当然当然,钱牢监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你看,哎呀,这味儿……”
为首说话的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捂着鼻子,奶声奶气地继续道:“行了,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走了,你忙。”
“好嘞!”钱桧开心地说完,欢天喜地的送走了这一群人。
那一群士兵转了弯,走出了阴暗的监牢,在关内稍作停留。
他们面对着外面耀眼的太阳,贪婪地享受着阳光,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只听其中一人唾了口唾沫,嫌弃地说道:“呸,那种叛徒,谁要给他美言。”
另一人也在一旁说道:“真是恶心,分明是卖主求荣之徒,却偏偏觉得自己有多么的重要。我倒是比较钦佩那个被抓的敌军士兵,听说他还是为了掩护敌将华雄撤退,所以才被抓的。”
“是啊,”先前说话的人叹了口气,而后继续说道:“那个人的确是条汉子,听说当初破关之时,他不仅没有投降,反而赤手空拳地冲了出来。只可惜我官职微末,不然非替他跟孙将军求求情。”
众人聊了一会儿,列队向虎牢关的校场走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小身子正躲在监牢的门口,而一群女扮男装的佩剑侍女则在关内到处寻找小郡主尚香。
牢内,自我感觉良好的钱桧和手下管事的一起将赵月带到了一个空的牢室面前。一阵“稀里哗啦”的钥匙抖动的声音过后,牢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去吧,屯长大人。”话音刚落,赵月就被一只脏兮兮的大手用力推了进去。
钱桧随即将锁头锁上,然后靠在牢门的铁栏上,无忧无虑地转着钥匙,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又用鄙夷地眼神看着赵月,放慢语速,嘲笑道:“屯长大人,怎样?我比你有眼光吧?你还在那无情无义的华雄手下当兵,而我却早已经逃到了孙将军的麾下,不仅免于战败,还当上了牢监!”
赵月对此重耳不闻,只是甩了甩衣袖,慢慢地走到牢室的正中间,盘腿坐在了茅草上。
而后,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看着牢门外的钱桧以及那些跟随他一起叛逃的士兵,颇有深意地说道:“钱桧啊,还有你们这些人,我赵长皎就算再不济,起码也落了个忠义的名声,上不愧刘征大哥,下不愧屯中士兵,可你们呢,现在做了个什么营生?哼,身上臭气熏天,又有多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你!”钱桧气的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赵月竟然不悲不怕,而且还能坦然自若地训诫他,故而,他一时间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赵月若无其事地捋了捋脑后的头发,挑出几根茅草,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方才进牢前,士兵们把他的铠甲和战袍都脱了,给他换上一身白布囚服,胸口上还秀这个大大的“囚”字。
“钱桧,作为你昔日的屯长,此时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赵月平淡地说道:“你迟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有句话叫做‘天道往复,报应不爽’,希望这个道理你能明白。”
钱桧听了,气的直跺脚,他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死到临头还嘴硬的东西,还以为自己是军中的屯长呐。你刚到洛阳那会儿,也就是个新兵蛋子而已,不知道怎么和倒霉催的军侯扯上了关系,整日教你些典故和剑术,然后再到我们跟前显摆,你有什么了不起?”
赵月轻轻一笑,根本不屑与这种人继续交谈,索性转过身去,看看高墙上布满铁栏的小口外面,感受一下外面透进来的微弱阳光与稀薄空气。
“娘的,不理我!”
钱桧本想羞辱赵月一番,让赵月心中难堪,却没想到羞辱不成,反被赵月教训了一通。联想起这些日子在监牢里没日没夜的收拾那些脏东西,确实没见到阳光,赵月的话无疑戳中了他的痛处。
“行,我让你不理我,我这就进去宰了你,让你知道知道,这是谁的地盘!”此时,钱桧怒火中烧,说着就要用手中的钥匙打开牢门,进去和赵月一较高下。
周围管事的闻言,赶忙拦住钱桧,劝阻道:“牢监你冷静点儿,此人是孙将军的重犯,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孙将军怪罪下来,还不是得我们兜着嘛!”
钱桧听了,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心中却也不敢再胡作非为。想他费了一大番力气,却没占到任何便宜,此时又被气的歪了嘴巴,浑身抽抽,也只能是一甩手,和手下的人一起离开了。
待他们走远,赵月总算得了安静,他长舒一口气,看着外面的天空中飘过一朵白云,好像仙境中的薄雾,慢慢消逝在眼前。
微弱的阳光照在他的额前,给他心中带来了一丝温暖。赵月的心中在想念,想念他的兄弟曹平,还有已经逃了一夜的华雄和幸存的汉军。
“唉!”一缕叹息划过,这份思念仿佛能够传递一般,竟随着风飘到牢外,越来越高,而后回荡在整条通往洛阳的官道上。
时值冬季,在人迹罕至的官道上,还有几个人影正在相互搀扶的走着,一个少年忽然仰头看了看天空,而后悲伤地叫道:“你们听,我好像听见长皎哥在叹气!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走在一旁的华雄听了,伤心地摇了摇头,他想这四周都是旷野,赵月现在又生死未卜,曹平只怕是出现了幻觉,于是便好心劝道:“曹平,你不要伤心了,恩公小兄弟不会有事的,我们快些赶路吧。军队行军,通常都会派哨探先行探路,依我看来,我们再赶一段路,就能碰到吕布大人所率西凉军派出的哨探。到时跟他说明原委,就可以让吕布大人率军前去营救恩公了。”
曹平脸色难看,心中实在担心赵月的安危,但也只能先听从华雄的话,搀扶着周围受重伤的士兵,继续艰难前行。
他的心中在淌泪,因为这一幕竟与当日前往洛阳时的境遇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