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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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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渊之去,是为报仇,也是为她苏浅。

    纵然她已是身怀六甲,纵然她今日已冠了上官的姓氏,心里放不下的,终还是放不下。楚渊他终是见不得她不快乐。

    “上官容韵她,如何?”

    半晌,苏浅沉声问。

    楚渊抿了一口酒,不说话。

    上官陌静静不语。如玉的手拿过苏浅手中的酒壶,给楚渊斟满,也给自己斟上一杯,一声未语地一饮而尽。

    苏浅蹙眉望着他。

    “就是说清风也没拦得住她。清风他,如何了?”

    问了之后苏浅又后悔,小手覆上上官陌的大手。

    上官陌却只是温淡一笑,“清风不是个只会拼命的傻子。他知道自己的命比她的命重要。会有分寸的。”

    苏浅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叶清风之于上官陌的重要性,她自然知道。

    最后一抹余晖沉入海底,大船陷入一片黑暗沉寂之中,耳边唯闻浪涛阵阵。

    这注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

    楚渊将一杯酒倾入口中,站起身来,声音淡得听不出滋味:“两位,走了上官容韵,还有被上官陌你困在途中已十余日的你父皇屠皇送给你的四位美人,是时候该处理一下了。慢走,我也该启程了。”

    海路到楚国,绕得有些远。但这条路也是相对比较安全的路。

    楚渊早已被当成是一只肥硕的待宰羔羊,此番来苏国,已是给对手以极大的可趁之机。回去的路上必然是被埋下重伏艰难险阻。对手若是想在海路上实施拦截,却相对困难。因苏都到云都的海路,一路暗礁林立,并没有现成的航道。即便是经年航行海上的老舵手,也不敢走这一趟。

    没有现成的航道,却只是外界的认知。苏浅早年便已下大力气摸索出一条航道,只是为避人耳目,以备不时之需,一直未启用。

    楚渊不能出事。此番这条航道正好给他用上。

    临走前楚渊留下的那句话给苏浅心里扎下一根刺,刺得她痛痒难受。

    上官陌却也给楚渊留下一根刺在心底里。“楚帝顾念表兄妹情谊冒险前来观礼我夫妇二人的大婚,陌感激不尽。但此去楚国关山路遥,楚帝宜乘东风一日顺流千里,免使楚国国内一日无君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不然我夫妇二人会于心难安。”

    莲儿几人被墨凌护送至此,上了船,待要与苏浅告别,奈何苏浅最是怕这泪眼相看的离别时分,早借着夜色同上官陌遁了。

    诚然,她遁,是因为羞于见她们。以楚渊的性子,这四个丫头,多半会被他随手赏了哪个臣子,想要入楚宫做妃子,定无可能

    云帆直挂,借着风势,一路北上。

    借的却是南风。

    苏浅同上官陌回到了洞房。累了一天,终于回到了洞房。

    眼前龙凤红烛高燃,红罗帐,红鸳鸯被,锦绣鸾凤和鸣落地大屏风,龙凤呈祥壁挂,满堂是喜气洋洋的气氛。

    一张酒红色檀木桌,鸳鸯戏水的桌布上摆着的是寓意吉祥若羽百年好合的几色精致菜品并一只双龙戏珠银制酒壶。

    分明是洞房。

    确然是洞房。

    轩窗上交颈鸳鸯活色春宫等各色剪纸正是出自苏浅的手笔。上官克贴得果然一丝不苟。

    一双璧人坐在桌前,容色淡淡,却无喜色。

    片刻之前,上官陌满是自责地埋首在双手之间,声音沉闷:“苏浅,没能保全他们,对不起,是我无能。”

    他从来是天之骄子,运筹帷幄,杀伐果断,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苏浅握住他发白的手指,握在手心中,让他苍白的脸色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她眼前。

    她声音轻柔,却隐隐苍凉:“迟早是要有这一天。牺牲才刚刚开始。并非是你无能。而是要将黑暗丑恶的腐朽势力粉碎并曝之于天下,除了踏着白骨趟着鲜血过去,没有别的路好走。”声音愈沉黯:“总会有人牺牲。”

    上官陌水墨般的眸子一片暗沉,沉默不语。

    苏浅望住他,心似刀绞,痛成寸断。

    良久,她轻声道:“上官陌,我们喝合卺酒吧。我今日终于嫁给你了,不喝合卺酒怎么能作数呢?”

    上官陌将目光聚焦在她绝美倾城却又说不出的悲伤的小脸上,半晌,亦是轻声:“不错,还没喝合卺酒呢。他们为了咱们的大婚牺牲如此多,怎么能不给大婚画个完满的句号。”

    修长的手指握住酒壶,斟满两杯酒,一杯递给苏浅,两人却是同时将杯里的酒倾洒在地,口中念祷:“兄弟们,安心上路。上官陌同苏浅定给各位一个太平盛世,待各位来世投胎,再不必过这样刀口上舔血的生活。”

    上官陌再斟满两杯酒,温声道:“是特意准备的果酒,你喝点无妨。”

    苏浅臻首微点,两只手臂缠绕,同时饮下杯中的合卺酒。

    “上官陌,虽然很伤心,可是也很安心。走了那么多的路,如今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苏浅望住上官陌,声音轻软。

    上官陌亦望住她,“是啊,苏浅,虽然很伤心,可是很安心。虽然以后有更长更难的路要走,可是因为有你陪伴,我便能勇敢地走下去。”

    风华正茂的年轻帝王,今夜的新郎官,即使悲伤,也只是允许自己悲伤片刻。红烛燃过半指长,便收拾起所有的悲伤,准备踏上新的人生征程了。

    苏浅贴近他肩头,小脸上现出疲色来,“相公,我累了,咱们歇息,好么。”

    上官陌横抱起她,她硕大的肚子极为突出,两人的眸光同时落在她肚子上,不禁齐齐抿出点柔柔笑意来。

    这点肚皮来之何其不容易!经历了多少生与死的考验,才有今日!总有生命在命运的压迫下茁壮成长,愈是压迫便愈是坚强。

    那么多的风刀剑雨都走过来了,未来能有多可怕?横不过仍然是白骨鲜血堆积的权利道路。不同的是,在这条道路上,腐朽黑暗渐渐全浮出水面,盛世繁华也在黑暗之中悄悄孕育滋长。

    大红的衣衫褪去,如玉的一双人相拥而眠。红烛静静燃烧,一直烧到天亮。

    晓光初映,晨露清香,天地间一片静谧。

    昨日欢宴的余温尚未褪去,事件的主角却已收拾妥当,虽未像往日一般衣着素淡,也不过是于素衣衣袂上绣了几朵新苏的国花香芙虞。上官陌束腰的玄色金丝蟠龙腰带上被苏浅系上了一枚桃花暖玉佩,用一支紫玉簪子绾住他如泼墨的发丝,自己则在素淡衣衫外罩了一件粉色披肩,如瀑的青丝被上官陌绾成新妇髻。

    上官陌在她额间印上一吻,嘱咐了一句:“好好吃饭,等我下朝。”顶着一身晨光去上朝了。她到桌前认真地吃完早餐,看看天色,也不过辰时初刻。问身旁的月隐:“我皇爹受伤了?”

    月隐点点头,“如今正在西苑养伤。”

    “真是不中用,被一个女人给ko了。说出去被人笑掉大牙了。”她嗤笑一声,眉间却笼上一抹忧色,“还是去看看吧。一辈子没这么憋屈过,别憋屈出个什么病来。”

    生于乱世,命运多舛,调侃已是她面对风雨时的自我解压方式。

    月隐扶她出门,两人迤逦往西苑行去。

    她一贯不喜欢身后跟了乌央乌央一堆服侍的人,即使如今身份不同,也还是保持着原有的习惯。上官陌也就未给她派多余的人手来。

    穿过鲜花盛开的御花园,来到西苑,推门而入,一眼望见她皇爹苏远之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她皇娘楚宁坐在床前矮凳上,身子伏在床沿上,闭眸睡着了。

    看见她进来,她皇爹抬了抬眼皮:“你来了,浅浅。”手臂半抬招了招:“来,坐过来。”

    苏浅在门口顿了一瞬,看她爹爹那副形容,心口疼得发紧,半晌,才理顺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他床前,先看看她娘亲,叹了一声。月隐轻轻抱起她娘亲到一旁的小床榻上睡了,她便坐在她娘亲坐过的椅凳上。瞪住她爹爹不说话。

    苏远之干咳了一声,咳得太用力,抻了伤口,引起一连串咳嗽,咳嗽惊醒了本就未睡得实的楚宁,惊慌失措坐起:“远之,远之!”

    苏浅蹙眉望着她,心疼她,“月隐,点了她睡穴,让她好生睡会儿。”

    坐起的人立时被月隐点了睡穴,缓缓倒了下去。月隐扶她躺好。

    苏浅微微欠身扶着她皇爹,给他拍背顺气,待他气喘平了,才将他放回靠枕上,眉轻蹙,“谁给你看的伤?要不要我再给你看看?”

    苏远之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女婿上朝前来看过了。”

    既有上官陌来看过,苏浅便放下大半的心,嗔笑道:“你倒是有挑女婿的眼光。不怕他是仇人家的儿子,旧日冤家的侄子么?”

    她爹瞪她:“人不是你给我挑的么?”且将她要反驳的话也堵了回去:“我连提一点意见的机会都没有,你就已经和人家双宿双栖了,我这当爹的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