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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陵园的位置在福寿山的南峰,从这里向下望去,近处是渐渐泛绿的山坡,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是一片荒地,再远处是正在开发建设的南湾海港和壮美的海天一色。离得远,听不见什么声音,但那种繁忙的景象却还是能给感觉得到。
盛夏起初觉得海港的建设破坏了这一带的原始景色,后来又觉得父母长眠此处,日复一日只是看着相同的碧海蓝天未免单调,看看尘世间的热闹也没什么不好。
盛父盛母的墓前摆着一束很新鲜的香水百合,也不知谁这么早来过。盛夏把百合挪开一点儿,把自己带来的花束摆上,拿出带来的布巾开始擦拭墓碑。陵园有专人照看,盛夏这么做也只是想尽一尽心意。
霍东晖鞠了躬就老老实实让到一旁等着他,他看着盛夏跪在那里细心的擦拭大理石碑,心里也跟着有些发酸。盛夏今年有二十五岁了,正好处于父母已经放手,但孩子还没来得及有所回报的年龄。而对盛夏来说,以后也永远没这个机会了。
霍东晖不敢再看,总觉得盛夏的动作里透着一股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暮气,让人看了,心脏都微微揪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远处的海面,心里陡然间浮起一个念头:盛夏的父亲真的是死于意外吗?
霍东晖打了个冷战,被这个念头吓到了。但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就好像一颗小种子发了芽,飞快的在他的思绪中盘根错节起来。
从他调查到的情况来看,盛父是因为一场交通事故而过世的。当时他们正在回城的路上,不知遇到了什么情况,车子直接撞上了护栏,整个车头几乎撞碎。车上四个人:司机、盛父外加两名保镖,除了司机重伤,其余三人当场死亡。司机也在被送进医院之后,因抢救不及而过世了。
那条公路车辆不多,但是经常跑大货车,所以事后的报告称司机有可能是要闪避迎面而来的货车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但不巧的是出事的路段监控探头出现故障,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份报告霍东晖也看过,车辆、人员、当时的路况似乎都没问题。
但就因为太正常,反而让他不安。
霍东晖迟疑的看着盛夏慢慢朝他走过来,不知道心里这点儿猜疑该不该选这个时候提醒他。过了一会儿,他又想,算了,等另外选一个时间吧。他刚回来,肩膀上压得事情太多了。等所有的事情都走上轨道……
盛夏站在他面前,微微垂着头问他,“有烟吗?”
霍东晖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说什么,掏出烟盒递给他。
盛夏抽烟的动作看着不像生手。霍东晖一想到他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是没有烟瘾的,心里忽然就疼了一下。
“晖哥,”盛夏抬头望着远处,轻声问道:“你手里有没有靠得住的人?我想查点儿事情。”
“什么事?”霍东晖心里一跳,“有关阿姨的?”
“不止。”盛夏迟疑了一下,“还有我父亲的事。”
霍东晖心头激跳,喉头微微发干,“你怎么想到这个?”他们这算心有灵犀吗?
盛夏面无表情的看风景,眼神幽冷,“不知道,突然就想到了。大概是我爸妈的魂魄还没走远吧。看见我来了,就提醒我一下。”
“其实你家的事我之前也查过……”霍东晖想起他查到的那份天衣无缝的事故报告,摇摇头,“我找的人水平还不够。你别急,等霍白回来让他去查。”
盛夏点点头。霍白这个人很神秘,他明面上的身份是牙医,还是美国一家植物研究所的挂名研究员,同时他又会花很多时间去野外搞研究。盛夏不知道他的底细,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不那么简单。很精明,也很强悍。他和尼奥曾经怀疑过霍白会不会是什么特工或者私家侦探,但猜测到底也只是猜测,他不说,盛夏也不会主动去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霍东晖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事情再多也要一件一件的去办。”
盛夏望着远处的海面,神色平静,“对我来说,要做的其实只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的父母报仇。身为人子,如果知道自己的父母都为人所害还能无动于衷,那成什么了?如果依靠法律能够将凶手绳之以法当然最好不过,但法律这个小妖精并非全无漏洞,它往往会被一些奸诈小人钻空子。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就要更费力一些。但不管怎么说,唯有以血还血,亡者的魂魄才能真正得以安宁。
第二件事,就是从盛河川手里拿回属于他的东西。那是他的太爷爷、爷爷、又经过他父亲的手亲自交给他的东西,是盛家一脉的传承。对别人来说,盛世只是一个商业集团,但对他来说,却是几代盛家人付出的心血。它只能经由自己的双手交给另外一个人,他的后代,或者是他选中的继承人。而绝不可以是被人抢走的。
第三件事,就是他要完成自己困在精神病院里的时候发下的心愿:铲除这个恶鬼横行的罪恶之地。
盛夏之所以把它排到最后,是因为这件事必须要等到他全面掌控“盛世”之后才能做。霍东云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目标,盛夏不能冒险让他有机会有理由和盛河川联起手来对付他。
他没有把话说到太细,但以霍东晖对他的了解,却完全明白他说的三件事是指什么。
“也许这些事做起来都不易,但不管怎么说,”霍东晖温声安慰他,“你都要冷静,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盛夏点点头,“我明白。”
“要记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霍东晖说:“你还有帮手。”
“我知道。”盛夏莞尔,“谢谢晖哥。”
霍东晖脸上浮起笑容,“知道就好。回去吧。”
盛夏点头。
盛夏一进盛家陵园,就有电话打到了盛河川的助理严桥的手机上。
严桥是盛河川从外面高薪聘请的,跟在盛河川身边的时间还不到三年。他的工作能力挺强,但是对盛家的情况不怎么了解。听到有人打电话说盛河川的侄儿去陵园拜祭,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他模糊知道自己老板有个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侄儿,后来似乎是自己离开了。这几年也一直没有联系过。
像盛家这样的大家族,交情或深或浅的亲戚不知道有多少。理论上讲,盛家的子弟都是可以进出盛家的陵园进行拜祭的。严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板特别关注了这一个,还特意留了话,让下面的人一旦看见立刻汇报。
严桥拿着手机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第一时间跟老板汇报一下。盛河川不是很刁钻刻薄的老板,但他有个挺要命的毛病就是疑心病重。严桥不想让他怀疑自己对他有所隐瞒,或者翅膀硬了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了。
严桥走到两间办公室相连的那道门前,伸手敲了两下。片刻之后,门里传出盛河川淡漠的声音,“进来。”
严桥推开门,第一眼先看见办公桌后面空着,转头时看见盛河川正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一份报纸。冯延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平板电脑。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儿阴郁,像是说到了什么不愉快的话题。
这个男人一直跟在盛河川的身边,严桥自然是认识的。但他始终有点儿摸不透冯延这个人在自己老板心目中的地位,无论于私于公,冯延这个人都显得……有些模糊。从公事的角度来说,他们俩应该算是合作伙伴,但过于密切的私人交情又弱化了这种合伙人的定义。而且冯家势弱,冯氏企业在盛世面前其实是处于一种依附的地位,两者并不是互惠互利的平等的合作关系。从私人关系上讲,两个人一直保持着情人关系。但盛河川在冯延之外还有别人,男女都有。这就让冯延的存在显得有些尴尬了。
严桥是个很合格的助理,不仅仅在工作上是盛河川的臂膀,同时也全方位照顾老板的生活。偶尔还要亲自出面去替自己老板跑腿:预定高级餐厅的贵宾席位、购买一些贵重礼品、有时候还需要他亲自送上门。他知道盛河川几乎所有的*,并对此守口如瓶。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冯氏企业的负责人在盛河川的生活中分量并不重。但这两个人却始终也没分开,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奇怪。
盛河川抬起头看看他,“有事?”
严桥飞快的扫了一眼沙发对面的冯延,含蓄的说:“刚才陵园那边打电话来。”
盛河川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冯延霍然抬头,一双素来温和的眼睛竟然带着几分锐利的气息。
盛河川淡淡瞟了他一眼,转头问严桥,“是盛夏那个小王八蛋回来了?”
严桥颌首,“是。”
“一个人?”
“他是和霍氏地产的霍东晖一起去的。”
盛河川冷笑了一下,“他倒是很会找帮手。而且也会找时机。这是听说盛世的董事们不安稳,也急着回来想咬我一口了。”
冯延眨眨眼,眼里的亮光慢慢黯淡下去。
盛河川拿起手边一个尺把高的素白瓷瓶细细摩挲,良久之后,低声笑了起来,“来得好。来得好。你说是不是?嗯?我猜你也一定想他了。”
严桥飞快的扫了一眼冯延,却见他低垂着头,对盛河川的话置若罔闻,就好像这几句话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一样。
严桥不知怎么,莫名的觉得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怪,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老板,”严桥咳嗽了一声,轻声问道:“您看怎么回话合适?”
盛河川摇摇头,“随他去。”
冯延抬头看了他一眼。
盛河川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极冷,“真以为卖几件衣服,骗几个外国人的大奖就能跟我打擂台?幼稚。”
严桥提醒他,“霍少……”
“随他去。”盛河川把瓷瓶立在膝上,一只手无意识的在那润白如玉的釉面上轻轻抚摸,“不就是霍家的旁支?等我料理了霍东云再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