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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为什么要对她的孩子,要对一个工具好......甚至,我甚至偶尔还想将他杀死,不,开始只是偶尔,可是当他出现在我眼底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哭声,笑声,牙牙学语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想要将他杀死的想法便越来越强烈......而有一次,我确实那么做了!”
她的手在轻微的抖着,开始无措的缠动手指,眼神儿凌乱。
司爵紧紧握住她的手,沉默的听着,他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才是她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
南玥垂下眼睫,黑密如卷扇的睫毛轻轻扇动着,像是逃逸的蝴蝶,“那一天早上,乳娘还没进府,孩子的哭声吵得我睡不着,心慌意乱。我讨厌那声音,可怜又惹人心疼的,他让我想起我尚未出世的孩子,我想,他若是还活着,该有多好。
所以我恨,我想掐死他,而真的,我的手已经碰上了他细嫩的脖子,正一点一点收紧。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他就会死在我手里。可是乳娘来了,她看见我掐着他,满脸震惊。
我看得出来,她很害怕,看着的我眼睛里,有恐惧,有惊慌,同时也有指责,就像我是一个恶劣歹毒的女人一样看着我。我没有理会,我没有心情去管别人的想法,我知道,如果她没有及时出现,我想,我真的会掐死他,毫不手软。其实,她那样看我,也没有错,是不是?”
她脸色白了,嘴角牵强挂着一丝笑,她看着他,像是要得到他的认同。
司爵觉得这样的她很可怜,他希望她如以前一样,没心没肺,至少,她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他朝她笑了笑,“及时乳娘没有来,你也不会杀了他!”
南玥眸光一缩,眼泪刷的掉了下来,他皱着眉头笑,那样子看得人心里难受极了,“你不相信啊......呵......可是他相信,他相信,若不是乳娘出现,他的儿子最终会死在我手里的。他说我是个恶毒的女人。”
司爵蹙眉,“那是他的事,跟你没关系。”
南玥摇头,将头靠在他膝盖上,整个人坐在了地上,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那个孩子双腿废了,大夫说,一辈子都不能站起来。”
“......”司爵一愣,低头看她,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他的双腿废了,跟你有关系吗?”
南玥没说话,靠在他身上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司爵动了动嘴唇,忍住没有再追问。
好一会儿,空气中才传来她清幽的嗓音,“我说跟我没关系,可是你信吗?”
“我信!”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司爵答道。
南玥又不出话了,只是呼吸明显粗了,有什么东西低落在他衣摆上,在他的白袍渲染上了一团一团的湿润。
她哭了!
司爵心里压抑,这是五年来,他认识她之后,第一次看见她哭。
“你相信我,你为什么要相信我?!我是个坏女人,我恶毒,我自私,我没有容人之度。那孩子病了,我故意视而不见,我故意不让乳娘找大夫,那孩子高烧不退,长病不医,所以导致他的腿残废。
我不知道,发一次高烧怎么会就废了腿,我来不及追究,来不及查清,一切都成了定局,所有人都说我是故意为之。”
或许是心里太委屈了,南玥头一次放下矜持,在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面前边哭边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司爵眼眶红了,现在却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南玥死死抓住他的手,哭得整个胸腔都快跳了出来,“没有人相信我,乳娘告诉他,她曾亲眼看见我想要掐死那孩子,我......大哥南珏也不相信我......他们像是约好了,所有人都出现了,他们围着我,个个脸上都写着憎恶。
那孩子母亲的痛哭声痛骂声像一把尖利的刺戳着我的耳膜,她说我自己的孩子没了,就看不见别人有孩子,说我恶毒,说......就是因为这样恶毒的我,才让我的孩子胎死腹中......”
她说道这儿,竟是发狂似的大笑了起来,像是在重演当时的孤立无援可怜可悲的角色。
司爵认真的扮演一个傍观者,一个倾听者,就如她说的,她压抑太久了,需要释放!
“可是......她忘了,我的孩子为什么没了?!那一刻,我真想冲过去质问她,可是我没有,我甚至无法想象,我当时怎么会如此的冷静,冷静的只盯着那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久前刚对我说,他爱我。
我想,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只要他相信我,只要他一人相信我,我就能忘记所有的一切,和他重新开始。我真想笑,当时的我究竟有多天真,多愚蠢,竟然还会对他报以希望。所以后来,老天爷给了我一个狠狠的耳光,让我长记性,让我终于有勇气从他给的牢笼里跳了出来。”
她说道这儿的时候,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微红的眼眶静谧的盯着地面,又像一个血肉全无的人冷漠的讲述着他人的故事。
“那孩子双腿不是废了吗?如果我的腿也废了,是不是就算还了,他们认为是我做的,好,我承认是我的做。我把腿还给那孩子。匕首插进我大腿的时候,我竟然一点都不感觉疼。当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离开那个冷漠恶心的地方。
血从我双腿下流下来的时候,我听见周围的抽气声,可能以为我会很疼,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疼。我问他这样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往胸口插一刀,还给他,把所有他以为的亏欠都还给他......”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像一个胜利者一样抬头看着司爵,傻傻的笑,“最终我赢了,他答应休了我,同样的,我答应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周围的声音一下消逝,安静地没有一丝人气。
南玥也笑不出来了,她低下头,闭上眼睛轻靠在他腿上,尘封的往事被刨开,心里难受的同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司爵垂头盯着她,眼底浮出悲悯和同情,其实她和他都是同一类人,倔强而要强,同时又是自负的,他们不喜欢吐露心声,可又渴望有人理解,他们用坚强的外壳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以为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也因为这样的性格,他和她才会亲近如此。
私心里,他已经将她当成母亲一样的存在。
即便,她比他长不了多少。
可是这五年来她带给他的东西,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小爵儿,你说我要是答应你爹嫁给他,你是喊我娘、二娘还是小玥?”
隐隐悲伤地氛围里,南玥突兀的爆出了一句话。
司爵狠狠抽了抽嘴角,在她仰起头的同时,飞快收敛了眼底的同情,眯着眼睛看她,知道她想转移话题,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你想我喊你什么?”
南玥红着眼睛弯眉对他笑,“喊声娘怎么样?!”
“......”司爵没好气的瞪她,“你不是说突然多出我这么大一个儿子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吗?”
南玥耸肩,“哪里有,我当时没想好,胡乱搪塞你爹的,只有你和你爹才会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
说道最后,南玥嘴角扬起了一抹温暖的笑。
这一笑,让她将刚才的郁气一下笑没了!
司爵叹息,拉她从地上起来,盯着她道,“你决定了?”
南玥唉了声,抽回手坐在他旁边,“其实嫁给你爹也没什么不好,虽然你爹不爱我,但是我也不爱你爹,这样也相安无事。而且,我还多了一个儿子给我养老送终,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所以啊......”她吸了口气,“我同意了,回去之后就嫁给你爹。”
笑嘻嘻的看着他,“我好像迫不及待的想嫁人了,小爵儿,你可得快快好起来,好了之后咱们一同回兽霄谷,今年兽霄谷办喜事,明年说不定还有喜事,到时候,鹭鸣镇的街坊们可得来兽霄谷好好热闹一番了......”
司爵也跟着她笑,“明年还办喜事?!什么喜事?!”
南玥贼兮兮的冲他挑眉,“你的喜事啊!”
“我?”司爵脸颊一抽,“我有什么喜事?!”
南玥啧了下,“你明年可十五了,可以娶媳妇了......”
娶媳妇?!
司爵俊脸一红,眼中闪过不自在,“多事!”
“怎么是多事了,我嫁给你爹之后可就是你名符其实的娘......”
“后娘!”司爵淡声提醒。
南玥翻白眼,“真计较。”
司爵嘴角淡出点点笑意,娶媳妇,呵......真要娶媳妇,明年可能不行。
起码要......啧......十年后吧!!
蹙眉,真漫长!
看来,他怎么也要活到十年以后吧!
抿了抿唇瓣,看向南玥道,“小玥,现在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服药了?!”
“......”
悲伤的事,总会过去,时间在动,悲伤不会永远停留,遇到悲伤,请放手!
如果没有人成为你生命中的暖阳,就让自己成为自己生命中温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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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送拓跋聿出宫以后,薄柳之闲来无事,便去御花园走了走。
御花园的亭子里坐着几名花枝招展的妃子,其中一个便是苏贵人。
苏贵人瞧见薄柳之,立马起身邀她一同而坐。
其他几名妃子也齐齐开了口,薄柳之不好拒绝,便在她几人让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苏贵人将自己面前的糕点推到她面前,“皇后娘娘,这是臣妾的母亲亲自为臣妾做的,早上才差人送进宫来,您尝尝吧。”
薄柳之笑道,“本......本宫刚用了早膳,现在还不饿,多谢苏贵人了。”
苏贵人有些泄气,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
“皇后娘娘,听闻皇上这次出宫便是去剿叛了,可是真的?”另一个妃子开口问道。
“是啊,宫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就太好了,赫连一众胆大妄为,竟然觊觎东陵王朝的大好江山,简直不知死活!”又一个妃子接着道。
苏贵人看了眼薄柳之,见她抿了唇,没有轻皱,暗自沉思了下,才对其他妃子开口道,“别胡说,本宫倒是听说,岭守县发生大洪,受灾严重,皇上体恤民情,亲自尉问受灾百姓去了。”
“苏贵人有所不知,岭守县就在鲤城不远,鲤城是赫连一众率先举旗造反的地方,且听宫里的侍卫说,据报,赫连景枫等党羽现就在鲤城内,等着伺机而动呢。”其中一个妃子插嘴兴奋道,完全没有看见苏贵人一直朝她使眼色。
其他几名有眼见儿的妃子早就闭了嘴儿。
那名妃子讲完之后才见众人都默了,这才明白过来,战战兢兢的看着薄柳之,没敢吭声。
原本热闹的凉亭犹如铺了薄冰,到处迷茫着冷幽幽的冰雾。
薄柳之伸手捏了捏桌上的茶杯,垂下的眼睫浓密,将她真实的情绪掩盖了下。
她不开口,众人也不再开口,又不敢离开,大气都不敢出。
苏贵人轻轻皱了眉,想着是自己嘴贱的邀人过来的。
现在如此尴尬的气氛,也算是自己造成的。
于是鼓足勇气,温笑的看着薄柳之道,“皇后娘娘......”
“嗯,本宫乏了,就先回宫了,各位妹妹请自便!”不等她说完,薄柳之率先站了起来,轻声道。
所有妃子忙站了起来,朝她福利,“恭送皇后娘娘!”
薄柳之笑了笑,在蔷欢的搀扶下离开了。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御花园,所有人这才大松了口气。
苏贵人懊恼的瞪了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那几名妃子道,“下次说话可得小心些,皇上的行踪岂是可以随意拿来说的,再者,朝堂之事,最好还是不要涉及为好。在这宫里,咱们现在都是仰人鼻息,皇后娘娘和皇上高兴了,咱们还能落得个寿终正寝,要不然,不仅咱们的小命儿没了,还得连累在宫外的亲人。”
众人纷纷点头,心有余悸。
薄柳之哪里晓得她的一个表情便引来那群妃子的惶恐不安,若是知道,她连御花园都不会踏入,更别说和她们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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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魂兰殿的时候,便看见南玥大喇喇的搬了凳子在大太阳下坐着,整个一款爷的摸样觑着走前方走来的薄柳之。
薄柳之勉强朝她扯了扯嘴,让蔷欢也给她搬张长椅出来,靠在南玥身边坐下了。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南玥逆着阳光,眯着眼睛看她。
薄柳之叹息,仰躺在长椅上,眯眸看着天空,“拓跋聿出宫了。”
南玥微微一愣,好笑道,“又不是不回来。皇上不若出去几日,你便这么不舍得,阿之,能有点出息吗?!”
薄柳之扭头看她,神色晦暗,没说话。
南玥身子有点麻,盯了她一眼,站了起来,甩着手活动,“今早我看见祁暮竹了。”
薄柳之眼眸轻闪,仍旧没说话。
南玥甩着手面对她,随之停下动作,“我今早才知道他与我同住在建行宫,怎么回事?!侯府不是也灭门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薄柳之微微阖上眼,好半会儿才开口道,“五年前我被祁暮景休了,小四为了找我,逃过了一劫。”
南玥微怔,走到她面前,“那现在他回宫是?”
她的身影挡住了些阳光,薄柳之睁开眼看着她,目光恍惚,“他现在是南诏国的驸马,现在回宫,是为了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南玥不解问。
薄柳之再次闭上眼,唇瓣咬紧,“侯府灭门是祁暮景干的,准确的说,是赫连景枫干的!”
什么?!
南玥大惊,“你的意思是,赫连景枫其实就是祁暮景?!”
薄柳之微微吸了口气,点头。
天啦!
南玥结结实实惊到了!
眨了眨眼,坐在凳子上,看着她道,“也就是说,之前是赫连景枫要用你去换连煜了?”
“也许吧!”薄柳之淡淡道。
南玥侧目看了她一会儿,眉头皱得紧紧的,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薄柳之打开眼,扭头看着她,朝她笑,“南玥,还有更惊讶的事,想不想听?!”
“......”南玥抿唇,屏住呼吸,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话会让她更为惊讶。
薄柳之转过头,再次看向天空,幽幽道,“我其实是赫连景枫的妹妹,我叫赫连静知!”
“......”!!
南玥背脊猛地一颤,整个人怔住。
下一刻,她慌忙看下四处,见蔷欢和几名宫女都站在门前,才气大的瞪了眼薄柳之,“你个祸害,你想死吗?这些话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
薄柳之笑,闭上眼不说话。
南玥缓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蹙着眉头看着她道,“这件事小皇帝知道吗?”
薄柳之点头。
南玥双眼微微一缩,“那他怎么说?”
“他答应我,只要赫连景枫愿意放手,他不杀他!”薄柳之睁开眼,垂下目光,阳光将她垂下的眼睫拉出长长的黑影。
南玥觉得她有些强人所难,“阿之,他是皇帝......”
“我知道。”薄柳之轻声打断她,“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尽管我根本不记得十几年前我的身份这么尴尬,不记得祁暮景其实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长。可是祁暮景再怎么大逆不道,他曾经照顾了我六年是事实,就连逼我离开也是为了保护我,还有冷闫,他为了保护我死了,唯一留下的一句话是让我照顾他。还有铁叔,我......没办法!”
南玥沉默了。
她认识她的时候便听她提起过,她不记得过去的种种。
没什么可怀疑的,她知道她没有撒谎!
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些疑虑道,“那小皇帝这次出宫跟赫连景枫有关系?”
所以她现在才会愁闷不展。
“应该吧。他只说一点小事,很快就回来。”薄柳之转开头,将脸扭向另一边。
南玥眼珠儿轻转了转,喃喃道,“今早我见祁暮竹那样子,好像也是预备出宫,难道......”
薄柳之拳心微握,闭上眼睛。
南玥也适时闭了嘴。
这事,换谁身上都难受。
没有忘记她现在可是有孕在身,这冬日的阳光怕是也照不进她心里。
南玥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进屋吧,别冻着了!”
薄柳之点头,双手撑在倚把上起来。
南玥许是担心她站不稳,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两人慢慢往屋里走。
刚步上石阶第一步,她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臂,一双眼坚定而清亮的盯着她。
南玥心里没来由咯噔了下,一股不好的预感由心底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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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岭守县,夜摊上的小贩也陆陆续续收摊了,只余客栈住宅前偶尔悬挂的灯笼还烁烁发光,将能容两辆马车并行的街道照得昏黄,夜雾四起,好似下一刻,便会从街道的尽头蹦出几只恶鬼来。
马蹄声哒哒而来,在深夜里响起,犹如千军万马。
一下子便停在了一家门外两边驾坐着两只石狮子的客栈前。
几乎同一时间,原本紧阖的店门也随之怦然打开。
立在一行人前列,坐在马背上的两名男子率先下了马,快步走了上前。
“甄镶,皇上呢?”
甄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仍旧停在店门外的马车上,这才收回视线,落在上前的两人身上,“先把人带进来,皇上在上面!”他指了指转梯上的房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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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被两根膏烛印得通亮。
拓跋聿嘴角勾着恰到好处的笑,看着在他对面坐着的人,“让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受惊了。”
而在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西凉国的太上皇姬昊天以及太后云棠二人,在她二人身后站着的便是西凉国的五皇子姬修夜。
姬昊天朝他拱了拱手,“皇上客气了,若没有瑞王及时相救,我怕是还处在被人胁迫的境地。”他说着,感谢的看了眼拓跋瑞。
拓跋瑞勾了嘴角,朝他有礼的点了下头。
当时他们赶到的时候,姬修夜正领着他二人躲逃,而追他几人的领头人便是赫连景枫的得力干将段奇峰。
这段奇峰想来是在战乱的时候没能及时出逃,一直避于花荥镇之内,现如今段奇峰等人已被尽数抓获,关押于花荥镇的衙门大牢内。
拓跋聿微微挑了眉,“太上皇人即在我东陵王朝的国土内,便是我东陵王朝的客人,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也是应该的。”
姬昊天笑笑,看了眼身边的云棠,笑道,“也不知道莲夜现今如何了?”
“太上皇放心,朕已经着人通知莲夜......兄,掐算时间,应该快到了。”拓跋聿心领神会道。
这个姬昊天明面上是在问姬莲夜,实际上不过是担心他们跳出一个牢笼之后又进入另一只牢笼罢了。
而他话一落,店外便再次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拓跋聿往后瞥了眼甄镶。
甄镶点头,便打开门出去了。
拓跋聿这才对姬昊天和云棠笑了笑,“应该是莲夜兄到了。”
姬昊天眼中闪过一喜,倒也克制住了。
旁边的云棠却按捺不住的站了起来,快步往门外走了去。
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与外面同样火急火燎往里赶的姬莲夜撞了个正着。
姬莲夜风尘仆仆的,身上披的大麾都带了灰。
云棠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眶蓦地一红,“莲儿......”
“母后。”姬莲夜嗓音听上去极为激动,张开双臂将她抱了个紧。
经历这一遭之后再见到自己的儿子,云棠实在想大哭一场,可又顾忌着这么人在,咬住唇没让自己哭出来,声音哽咽得厉害,“莲儿,母后不好,害你担心了。”
“母后没事就好。”姬莲夜也微红了眼,看向也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他的姬昊天,抿了抿唇,朝他掀唇一笑,“父皇!”
姬昊天欣慰点头,“这一路上辛苦了,快些进来歇歇!”
“看我都糊涂了!”云棠擦了擦眼睛,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拉着他往屋里走。
姬莲夜看见在姬昊天身边的姬修夜,脸色动容,“五哥。”
姬修夜朝他笑笑,便眼神儿示意他看向屋子的另一边。
姬莲夜脸色微微一肃,星目冷了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某人正端着一杯茶喝着,神色从容,一派主人之姿。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拓跋聿抿了一口茶,放茶杯,这才抬头看向他,眼角微扬,“莲夜兄,别来无恙!”
莲夜兄......
姬莲夜嘴角一抽,想吐。
皱着眉头抚着云棠坐下,自己则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开门见山道,“从今天开始,你和赫连景枫之间的恩怨我不会再插手。”
拓跋聿淡淡撇了下唇,没出声。
姬莲夜蹙了下眉,挑高眼梢看着他,“赫连景枫已经在半月前离开西凉国,现在鲤城一处农庄内。”停了停,继续道,,“这些想来你已经知道了。”
拓跋聿点头,“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何要差人告知赫连景枫与北辽国皇后......”
“现在懂了也不晚!”姬莲夜绷着唇厉厉盯着他,带了几分忌讳。
拓跋聿微微一愣,而后淡淡笑开,眯了眼在他身边的姬昊天,可没忘记这位皇后还是他姬昊天的种。
了然点头,“懂是一回事,道谢是另一回事。”他微微正色,看着他道,“以后西凉国有什么需要东陵王朝的,莲夜兄大可开口,只要朕力所能及,一定不会让莲夜兄失望。”
他不想欠别人的,尤其是这个人还与某人有些颇深的渊源!
姬莲夜不屑的嗤了声,“别兄不兄的拓跋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若是真这么有诚心,不如把她给我,我一定会记住你的成全之好,他日东陵王朝再有个什么好歹,我一定竭尽全力!”
“......”拓跋聿眯眼。
果然这男人还存着别的心思!
要他成全,想得美!
姬莲夜嘴角的讥笑更深,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异常空荡,他微微垂下头,大大呼出几口气。
云棠悄悄握了握他的手。
姬莲夜抬头看她。
云棠便朝他安慰的笑了笑。
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姬修夜大抵与她讲了一遍。
原先在她西凉国的那位姑娘正是这位东陵皇的皇后......
她知道她这个儿子一心喜欢着人家姑娘,为她做了许多傻事,可是缘分这个东西,真的是要看天意,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争抢都无用!
现在,她只希望他能快些走出来!
姬莲夜牵了牵唇,反手握了握她的手,也许,她真的不是他的!
拓跋聿眯了眯眼,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众人的视线也随着他突然地起身落在了他的身上。
拓跋聿微勾了唇,似乎觉得他们的反应有些有趣,“时候不早了,几位随意,先告辞。”
说完,便挺直背脊走了出去。
甄镶和拓跋瑞等人也纷纷跟了出去。
看着他们离开,云棠看了眼姬昊天,最后看向姬莲夜道,“莲儿,我们什么时候回西凉国?!”
“......”姬莲夜抿了唇,星目微闪,落在姬修夜身上,“五哥,明日一早你带着人护送父皇母后回国。”
“......”姬修夜微怔,“那你呢?”
“对啊,莲儿,你不跟我们回去吗?”云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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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包围鲤城外一处小农庄的那晚,雪花肆意,将农庄周围的果架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光,火光烨烨,却化不开这厚厚的积雪。
拓跋聿骑在马背上,嘴里浮出的热息在空气中绕着圈儿,变换出奇形怪状的形状,这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天这么冷了。
农庄不大不小,用一堵高墙筑起。
大门敞开着,通往中心屋舍的马路都铺上了白雪,雪地上蜿蜒而上的,是一排排踩得深的脚印,可见积雪有多厚。
拓跋聿握住缰绳的手,不一会儿便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便连缰绳都冷硬了些。
拓跋瑞骑着马在他身边,左右环顾了一遍,嗓音有些喘,“皇上,整个农庄所有的出口都已封堵,所有的人都已准备好,接下来,请皇上指示......”
拓跋聿点头,看着厚雪堆积的马路尽头,屋舍内灯火通明,能隐约看见屋内中央篝火重重,甚至不时飘出酒香味,以及隐隐的豪笑声。
微微皱了皱眉,拓跋聿看了眼另一边的南珏,“去查看下屋内的情况!”
南珏点头,身手矫健,飞快踏过墙壁,消失不见。
屋内。
赫连景枫和铁叔对面而坐,两人中央隔着炉火,炉子两边架着铁架,铁架上挂了一只肥嫩的兔子,火焰刷刷烤在兔肉上,一来二回,兔肉层层炸开,流出鲜腻的油滋。
铁叔身上披了一件陈旧的大麾袍子,袍子里面同样是一件被洗白的红褐色锦袍,胸口的图案上绣着两株木兰花,花色也旧了,如人老了般,没有了生气。
赫连景枫朝铁叔举了举杯,银色的面具已如他第二张脸,与他合二为一了,一双形状好看的薄唇露在银面外,缓缓开阖,“皇叔,景枫敬你一杯。”
铁叔温和的笑,举起举杯,仰头一饮而下。
赫连景枫也随之将杯中的酒水尽数喝下,看了眼他身上的衣裳,像是不经意的问,“皇叔,这件衣裳好像没见你穿过。”
铁叔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憨实的笑,“这件衣裳是我收到的礼物,好多年没穿了,今天突然想起来,便穿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铁叔笑得如此真心实意,这笑里,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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