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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说的永远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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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浑身没力气。

    今天一大早他就带着图纸去施工现场忙了大半天。本来就感冒了,跑了半天出一身汗,又被海风吹,着了凉。回去事务所也没能休息下,到下午的时候,已经觉得症状更严重了。不过他还是不能不重返现场,因为有个细节要去确认。康一山在另外一处工地上,特地交待小葵看着他,把事能给别人做的,都交给别人去做,让他提前下班回去休息……但他觉得反正要提早下班,还是自己去了。

    一山忍不住电话追过来骂他,他这样的活该累死。

    他也承认。

    有些地方非要亲力亲为,这简直就像是一种精神疾病……还是去现场确认过之后他才安心。不过午后吃过的感冒药可能是吃错了,总是觉得困肜。

    开车回来的路上他几次觉得自己的意识都有点模糊,像是醉酒一样的反应。心里明白这是药物作用。还好他意志力够强,车安全停在家门口路边,到底是睡了一觉才上楼来。

    钟点工阿姨还没走,见他回来了,就问要不要给他做晚饭靶。

    他一点都不想吃东西,就让她下班了。

    刚刚要关掉手机睡觉,索锁电话打进来了……她好像也并不怎么在意他感冒了。

    当然,感冒也不是个什么大事儿。

    她那么粗线条的女人。她自己生病都不当回事,也不会把他生病当回事儿的吧。

    他干脆关了手机,心想虽然说现在症状这么严重,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应该也就好很多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听到门铃响了几声。

    他以为是幻觉,干脆没理。

    又过了不知多久,门铃再次响了。

    这回他终于确定是有人来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也还没有爬上楼回自己卧室去,而是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屋子里虽然热,可是这么睡着一醒了还是冷,马上就打了个喷嚏。

    他连续打着喷嚏,还没抽出纸巾来擦鼻子,门就滴滴响着被打开了。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女人走了进来,把袋子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放,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很不耐烦的样子,脚在地上踩了踩就脱了靴子换上拖鞋……

    彭因坦目光呆滞地看着索锁。

    “烧糊涂了吗?”索锁劈头就是这句。

    “你怎么来了?”他问。

    喉咙比之前电话里还要沙哑些。

    “手机也关了。你要出点什么事,都没人知道。”索锁进了门,先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送进厨房来。

    彭因坦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走来走去。

    “吃药了么?”索锁见他呆头呆脑的,摸了摸他的额头,烫人。看样子他确实是烧的有点儿糊涂了,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呆滞的。

    “到底吃药没?”她又问一遍。

    彭因坦点头。

    “饿不饿?”索锁又问。

    彭因坦点头,又摇摇头,说:“没胃口。“

    “那你想吃点儿什么?能开胃的。”索锁说着,坐在他身边的沙发扶手上了。她细细的腿勾着,样子很好看。

    彭因坦没心思欣赏,也想不出来要吃什么。

    索锁说:“要不先喝碗粥?吃点东西再睡。不然胃不舒服。”

    索锁摸摸彭因坦的额头。看到黑子蜷缩在彭因坦的拖鞋里,她莞尔。彭因坦也看到,想把黑子捉起来,索锁拍了他一巴掌。

    “呆这儿乖乖的别动。传染了黑子怎么办。”她说着站起来走了。

    “人畜之间,没那么容易传染……这得有个特定的……阿嚏……传播渠道……”彭因坦抽了纸巾擦鼻子。

    涕泗俱下的感觉也太难受。

    索锁正在系围裙,看他这样,就说:“你这小身板儿也忒柔弱了点儿,隔三差五的就来一场病……甭嘴硬!晚上还高烧不退,乖乖跟我去医院。”

    “还说呢,回头去医院,医生都给该认识咱俩了。”彭因坦再不舒服,嘴皮子上的亏总是不乐意吃的。况且,索锁也太小看人了。什么叫小身板儿?什么叫柔弱?!“我不就感冒了嘛……”

    “你看哪个青壮年男人动不动就骨头裂个缝、动不动就拉肚子、动不动就发烧?”

    索锁说着就去给彭因坦准备吃的了。

    彭因坦也没话回了。

    他抽了条毛毯披着跟进餐厅坐下来,把黑子抱在怀里。索锁皱着眉看他那邋遢样子,倒也没说他什么。彭因坦默不做声地看着索锁给他把吃的东西都准备好,然后默不做声地吃了一碗粥。是鱼片粥。这个粥做起来很麻烦,也讲究火候。可能是在保温壶里闷的时间有点久了,鱼片都老了……黑子在他脚下使劲儿挠他。应该是闻到鱼味了。

    “乖啦,你不能吃这个。”索锁看黑子要把彭因坦的裤子给挠坏了,过来把它抱走。

    她站的离餐桌有点远,彭因坦吃一口粥,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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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ngp>“不好吃?”索锁见彭因坦只是看她,问。“我做的是比平时淡一点。”

    “我想睡觉。”彭因坦说。

    索锁点头,说:“那你去吧。”

    彭因坦发烧呢,脸都是红的……她以为他会剩下点儿吃的。不想看着他上楼去之后回来收拾碗筷,碗里的粥都吃光了。黑子还锲而不舍地在叫着,已经脱了之前那奶声奶气的味道,还是尖细的。

    索锁无奈地看着它,说:“跟你说了嘛,这个你不能吃。改天给你煮鱼吃……”

    不过也幸亏有黑子在,彭因坦离开这里之后,她顿时觉得这里空荡荡的了……她带了一只鸡来。把鸡炖上,厨房也收拾好了,她略休息了下。倒了杯清水,拿上去看看彭因坦怎么样了。

    彭因坦卧室门没关。推开半掩的门,借着走廊上的灯光,她在门口看着——他睡着,还把被子抱在怀里……他睡相可真不好。不过好歹还知道换睡衣,但两条大长腿像剪刀似的摆在床上,光着脚丫,也不怕凉……

    索锁进去把水杯放下,要给他把被子整理好。

    手触到他的身体,滚烫。

    她费了半天劲才把被子拖出来给他盖好。彭因坦连动都没有动。她靠近他点儿,摸摸他的额头,烫的很……

    她拧开床头灯,仔细看了下彭因坦吃的药。她拿了温度给他测了下。三十七度六,倒是不怎么高。他身上怎么这么烫呢?

    索锁想起在彭因坦家里有冰袋,下去找了来,给他放在额头上。

    这大概让他觉得舒服,他睡的沉,身子纹丝不动。过了好一会儿,索锁甚至都有点儿担心他是不是还在呼吸了,要凝神盯住他看,才看得出他胸口缓慢起伏……她松口气,把冰袋给他挪一挪位置。

    她坐在床边的沙发里,坐得久了渐渐困意上来,伸腿搭在脚凳上,被时钟报时惊了下,发现时间已经晚了,照她的习惯早就该走了。

    她看了看表,下楼去看看灶上炖的鸡汤。

    鸡汤已经煲的香气四溢,她落了火……第一次上来的时候,她觉得这里毫无过日子的烟火气。到现在,这厨房她倒用的越来越顺手。

    索锁靠在橱柜上,发了会儿呆。

    听到一点动静,以为彭因坦在叫她。等她上去,彭因坦却睡的正沉。

    她不禁觉得自己杯弓蛇影。

    不过冰袋是从彭因坦额头上滑下来了,他的睡姿也变了变。没有再变成剪刀状,被子却又被抱在怀里了。索锁看着,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咕哝了句这是什么习惯……她看着彭因坦这样子,突然就脸上一热。

    她之前当然是没什么机会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的睡眠习惯的。

    摸了摸彭因坦的额头,又测测体温。数字降了些,已经接近正常体温了。

    索锁放心些,也不用琢磨着实在不行,怎样都得想办法把彭因坦送去医院的……想想也确实好笑,这个看着高高壮壮的家伙,骨头也脆、肠胃又娇、连抵抗力都弱,的确是再进医院去,医生都要怀疑他们俩是不是要把急诊室承包了吧?

    她转头看到彭因坦的床头书,是一本《建筑十书》。

    这书已经被翻旧了。看得出来彭因坦是经常翻这本书的,页边的空白处有不同颜色的墨水写下的字。看样子应该也不是同一时间写的。彭因坦字迹潦草,又用了不少他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这些东西简直看上去糟糕极了……

    她拿起来,翻了翻,从第137页开始看……漫漫长夜,总得找点儿什么事来做,才好打发时间。

    ……

    彭因坦动了一下,睁开眼。身上还酸软,但脑清目明。

    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看闹钟,已经七点钟。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下了床就走出房间,走廊上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声音。屋里的窗子密封性极好,门窗关的严实,外头的声音也传不进来。

    “索锁?”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