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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凡人世界同样热火朝天。
铜山关的损失对魏郑燕这几个大国都是重创,一些本来闷声不响只求一条活路的也小国纷纷开始蹦跶了起来,而受铜山关之事的影响,其中更有无数不知来历的妖道跟着兴风作浪,甚至直接亮出了旗号,意图引导浪头。
郑国和燕国并没有传国玉玺相护,早在李天师插手之时就已呈现出傀儡之像,而眼下紫霞山封山,黄天岭调转枪头,那些已从上到下被控制得僵硬麻木之人一朝清醒,原本可争一争天下霸主地位的国家,便立即以无可阻挡之势瞬间崩盘,大小城楼之上旌旗林立,更有无数兵败之人整日里辗转于未知山林之间,意图如当年魏央一般,找到一个足以襄助自己成功立业开疆拓土的活神仙来。
——透过铜山关之战的前前后后,以及数家宗门的所作所为,有人能看到那些神仙欲以凡人为牲畜的高高在上,有人能看出石泉等凡人士卒挑战修真之人拼死一搏的壮烈不甘,而更多的所谓“上位者”,看到的是原来这世上真有神仙,原来这些神仙真的是神通广大,真的可以在举手投足间轻易决定数十万人的生死。
——所以何必去管百姓的死活?何必去管那些士卒的存亡?何必为那么多凡俗事务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只要能够得到一位足够厉害的神仙的认可,睡一觉起来便可坐拥这万里河山。
魏国境内有这样想法的人同样不少,但值得庆幸的是,永安城中有传国玉玺,还有双角金蚕。
双角金蚕同样想要,并且需要开疆拓土。
一方面是本身的执念,另一方面,文先生的存在对双角金蚕来说始终是一个威胁,而能够保证双角金蚕安然无恙的,便是传国玉玺之中的真龙之魂,为了让龙魂的威力更加可观,它需要占据更多的疆土,得到更多的龙脉之力。
双角金蚕一直在等着郑燕两国这分崩离析的时机——他极为配合地搭上那二十万条人命,为的就是破开那足以僵持数十年的三足鼎立之势。
而在一些利益交换之后,铜山关的一切行动都成为了石泉一人的决断,双角金蚕与中桓山之间的深情厚谊一如既往,新的军队被迅速地征召,集结,并在一些中桓山的仙师抑或神兽的加持之下开赴各地,对那些此起彼伏的大小势力亮出了獠牙。
……
中桓山的大殿之中,一面水镜微微荡漾,清莲,清昙,以及那位老得几乎看不出容貌的执律院长老,正对着那面水镜微微荡漾。
水镜之中是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面目模糊不清,但是透着镜面,仍能感觉到其身上几乎压制不住的磅礴灵力。
“铜山关一战,虽然我方损失了清瑶道友以及新突破境界的昆霆道友,清蝠道友的水虺折损得同样有些可惜,但是相对于紫霞山的倾巢而出,最终只回去了一个同舟而言,并不算无法承受之痛……如今将黄天岭的矛头引向紫霞山,实是坐收渔利之举。”清昙的眼睛转了转,开口说道,“而那凡人皇帝的局面亦是一片大好,想来荡平天下汇集出完整龙脉之时,指日可待。”
“做得很好。”水镜中的人似是颔首赞同,“只希望紫霞山中那一位不会再次发疯,或者发疯之时,朱瑱此人能够顶住。”
“宗主此言何意?”清昙眉头微皱。
“紫霞山中那些残障之人,心性本就偏激,行事往往不计后果,的确需要防备一二。”执律院的长老嘶哑着声音开口说道,仿佛是坟墓里的古尸突然复活一般。
“紫霞山已经没什么人了……”清昙争辩,想要说这种事情并不需要在意。
“我中桓山有升仙道这种隐秘,紫霞山中或许同样也有。”那长老继续接口说道,“按理来说,我们这些天资卓绝之人,修炼到此等境界,耗费的时日心血,诸位各自都很明白,而紫霞山那些本该夭折的残障之人,却能与我中桓山一起,跻身于这片大陆之上的顶尖宗门,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那些凡人收集而来的证据,揭露的或许只是紫霞山中的冰山一角……故而我有所猜测——他们能够对凡人行此非人之事,未必不可用此等手段,生造出其他更为强大的人……或者说活物来……”水镜中人开口说道,语气之中隐有忧虑,“或许他们在铜山关一战便如此随意地倾巢而出,正是因为有此倚仗。”
“如此说来,这紫霞山是不能留了?”清莲的眉头跳动了一下,“朱瑱出关,我中桓山正需备上一些礼物,不如由我亲自走上一趟?”
“既然如此,就麻烦清莲道友走这一趟了。”水镜中人虽是下令,口气却依旧十分客气,“除了黄天岭之外,清凉山或许也许通些声气,毕竟那位圆觉和尚至今下落不明,极有可能,也是落入了紫霞山之手。”
“必不辱命。”清莲道人恭恭敬敬地领命。
清昙默默地瞥了他一眼,嘴唇的弧线急不可查地锋利了一些。
……
“啧,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么?”清昙回到洞府之后,来回踱了两步,对着一片空气,仿佛那里站了一个人一般,哼哼唧唧地便是一声冷笑。
单乌托着茶盘,小心翼翼地跟在清昙的身后,想要递上茶盏,却又害怕让清昙的情绪更加不妥。
“紫霞山不能留?我看你那心思,分明是想自己拜进紫霞山的山门,求他们将那造神之法传授予你吧。”清昙指着身前的空气开始骂道,“收那么多的弟子,别说阳关大道了,连独木桥都没试出来一根,所以早就饥不择食了吗?亏得你还一天到晚装腔作势,好像对升仙道怀抱了多少希望一样。”
“升仙道,升仙道,谁又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中桓山成立至今,都没见那堆破石头有什么动静,真将全部希望寄于其上,当我们都是傻子么……”
“都沦落到只能从那堆凡人之中想法子,甚至还得好声好气地借用那堆凡人的力量了,又何必装出一副顶级宗门的模样?”
“难道以为这百多年来,我们还是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刚刚踏上修仙之道的雏儿们么?以为前方有个饼,就会继续对你俯首帖耳,忠心耿耿?”
“也是,清莲那家伙比我会装——所以跟凡人打交道的苦差事全归了我,去求别的宗门赏脸这种事,当然要给更为亲近顺眼之人了。”清昙连声冷哼。
——与那凡人打交道,不但是纡尊降贵,并且双方发下许诺都是虚而又虚,可以说是什么油水都得不到;而与之相对的则是清莲道人走这黄天岭的一趟,去时带着是中桓山的礼,回来是黄天岭的礼,其中转手之间,能收入囊中的纳为己有的可是凡人世间那些皇帝都弄不来的东西,更别说那必然会受到盛情招待的观礼贵客的风光身份了。
其间差距,说一句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啧,我就等着看,看你们能求来多大的脸。”清昙终于骂得告一段落,头微微地往旁边一偏,单乌便已瞅着时机将茶盏端了上去。
茶盏微微的温热,内里的液体色泽莹碧,香气扑鼻,甚至蕴含有一丝灵力,虽然比不上文先生请单乌喝过的那一杯,但也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清昙接过了茶盏,微微地抿了一口,感受到茶香在口腔之中逸散,瞬时觉得自己的头脑也清明了一些。
“也罢,我便趁此机会,寻一下那位始终不肯露面的高人……”
……
紫霞山不远处的城镇,一处客栈之中,天聋地哑相对而坐,战事让整个城镇都颇为萧条,偌大的一个客栈,安静得仿佛鬼屋。
他们之前领命前去追捕黎凰,可惜传国玉玺笼罩之下,他们就算知道黎凰的所在,能做的也不多,而黎凰在初次离开永安并察觉到有人盯视之后,原本蠢蠢欲动想要出行的行为立即停止,更是直接掉头躲回了深宫之中,面都不曾露过一次。
没过多久,铜山关的消息传来,继而中桓山的道人更是开始频繁的来往,黎凰身份受制更是无法轻易离开,而天聋地哑担忧紫霞山,当即便决定折返。
却没想在紫霞山外吃了个闭门羹,紫霞山大阵封山,竟是将他两人都封在了外面,一时之间,有家难归。
“朱瑱出关,莫非真是为了对付紫霞山?”天聋声音大小难以控制,索性以笔墨代劳。
“应当如此。”地哑皱着眉头,回答道,他们抓住了一个在紫霞山附近鬼鬼祟祟查探敌情的黄天岭的小力士,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些讯息。
“那为何同舟仍不让我等回山相助?”天聋低头,笔意飞扬唰唰唰地写了一大张。
“宗主也未联系我等,或许……”地哑压低了声音,突然接过了天聋手里的笔纸,飞快地写了两个字。
——同舟。
地哑住笔,与天聋对视了一眼,随即捏住那张纸伸到了一旁的烛台之上,火焰燃起,瞬间将那三个字的痕迹吞没。
“紫霞山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我们两个人了。”地哑喃喃地说道,颇有些黯然之色。
“宗主居然同意?”天聋开口便要出声,被地哑一把按住,继而天聋拉过纸笔,写出来的字竟因为激动而有了些歪斜。
“宗主当年将你我命为护法之后所说的话,难道只是儿戏不成?”天聋的呼吸有些粗重,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也许你我能成为护法,本就只是儿戏。”地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