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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那莫非是真正的修罗血?”慈通与单乌对视,不知为何,脸上竟流露出了有些意动的神色,于是那梵钟停止了下坠,悬在半空,幽幽地扩散着咏叹一般的钟声,却并没有如之前对付同舟那般,当头棒喝。
“这位小施主,亦有佛缘,何不放下屠刀……”慈通伸手指着单乌开口说道。
单乌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好像突然出现了无数的佛像,而这些佛像一个接一个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投注在了自己的身上,每一个看起都像极了慈通,甚至有那么一只大手悬在了自己的头顶,好像要抚摸猫狗一般,缓缓往下压来。
“去你妈的立地成佛!”单乌打断了慈通的话语,高声喝骂了一句,而被清昙释放出来的那些妖兽之中,一只半人高的乌鸦仿佛通了人性一般,跟在单乌的身旁便附和一样“呱”地叫了一声,随即扑扇着翅膀跳到了单乌的身前,单乌几乎是毫无停顿地一脚踩上了这乌鸦的脊背,冲着那面梵钟便高高跃起。
单乌的血液似乎的确有些特殊,至少在他这一刀之下,那梵钟仿佛有了实体——虽然到底没能将那梵钟怎么样,但是那长刀敲在梵钟之上,确确实实地发出了“铛”的一声金石交击之声。
“小施主,你这是命中注定,皈依我佛。”慈通双手合十,喃喃了一句,而在这个时候,单乌已经踩在那只乌鸦的背上,挥刀对着慈通这一团魂魄劈斩而来。
慈通只是伸出了两个指头,便轻巧地夹住了单乌的刀刃。
单乌毫不犹豫地便是弃刀用拳,攻到半途之中突然变拳为爪,对着慈通身体里那团土黄色的塔状光团抓了过去。
单乌出拳的那只手上,还沾染着自己划拉出的伤口中未曾干涸的血液,这些血液在与慈通的另一只手掌接触的时候,仿佛烙铁一般,瞬间便将慈通原本通透无瑕的魂魄给烧得沸腾一样,一团团白色烟雾凭空而起,继而慈通的手掌之上被硬生生地抓出了五个血洞——洞在慈通的手上,血却是单乌自己的血。
“阿弥陀佛。”慈通拦下了单乌的进攻,魂体虽然受创,神色之间却未见一丝波动,而随着他所念出的佛号,那佛国之中的宝塔亦产生了呼应之意,霎时间光芒万丈起来。
一直在试图冲入佛国的雷鹏被直接拍倒在了地上,撞击佛座的公牛喘着粗气跪伏在地甚至流出了两行热泪,那些仍四处撒泼杀人想要破坏这一片祥和之景的怪物也一个个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抽搐倒地。
被敲晕的同舟与清瑶再度惊醒,随即便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于佛国之中的强大的吸引力,心中大惊,于是清瑶同舟几乎是同时出了手,巨斧抽丝,化成了一片蛛网,将这具身躯牢牢地束缚在了地面,而九幽玄冰亦于瞬间封冻了这一片广场,甚至向着每一个站在广场上的人的脚上蔓延,同时一根根冰刺围绕着同舟的所在拔地而起,对着上方被单乌纠缠住了的慈通疾刺而去。
清瑶的出手当然不会顾忌到单乌,于是那些冰刺在穿透慈通那似乎无法触碰的魂魄形影的同时,同样也击碎了单乌护身的三昧真火,在单乌的身上扎出了好几个透明窟窿。
慈通除了手上被单乌抓出的五个血洞之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些冰刺于他而言并不存在,他依然低着头念经,继而那梵钟猛地震荡了一下,钟声跌宕,于是这些看起来坚若金铁的九幽玄冰,便仿佛水晶一般,哗啦啦地碎了一地,那些被封冻住的僧人也重新得到了自由,虽然一个个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却到底是缓过了气来。
慈通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单乌的手指之上抽了出来,并带着一团从体内佛塔之上蔓延而出的金光按在了单乌的伤口之上。
伤口开始愈合,同时亦有无形的影响力在撩拨着单乌意识,不断地劝说他放弃杀戮,劝说他低头叩拜那漫天的神佛,劝着他对眼前这一团虚幻的魂魄感恩戴德——这感觉着实有些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的让人不屑。
单乌冷笑着想要甩开那只手,却发现自己已然开始握不住刀了。
……
“这根本是无解的……”清瑶有些颓然亦有些向往地看着周围那一片已经越来越接近于所谓极乐天国的场面,喃喃自语道,“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宁静安详,也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欢喜之意。”
——九幽玄冰被破开的那个刹那,功法被破的反震,以及那梵钟的钟声,都直接针对清瑶而来,一下子便将她的战意给完全击垮,此时没能傻笑得如同那些普通僧众一般,已能算她是心志坚韧了。
“心满意足之时,谁都会认命。”同舟也有些无力,清瑶的软化影响到了他,他甚至都无力让这具身躯重新挺直脊梁在慈通的面前站起,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遭那些强制性地束缚住自身的细密蛛网之上,于是他心中的疑惑也随之旺盛了起来。
“所以我实在是想不通,这么不认命的家伙,他是怎么被清昙那老家伙给弄成傀儡了?莫非真是那老家伙的运气到了?”同舟抬眼看着依然不肯放弃挣扎的单乌,又偏头看了眼脸上渐渐显露出沉醉之色的清昙,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诸位,时辰已至,且随我共往极乐。”那通往佛国的裂缝已经完全地变成了一个圆形,佛国之中那漫山遍野的人齐声诵经的声音也仿佛近在耳边,一团团花瓣贴着地面掠过,汇成了一座座的莲台,托起了那些还活着的僧人以及怪物,这些僧人怪物的脸上一个个显露出了狂喜之色,跪在那莲台之上,对着慈通连连叩首。
那些莲花座中同样伸出了一只只的花瓣小手,攀附着那些僧众的肉身,于是一点一点地,随着那些肉身的逐渐萎顿,从那些光秃秃的脑袋上,一团团大小不一的透明魂魄,如同脱了一件衣服一样,蹦跶着跳了起来。
甚至之前那些被杀死的僧人,其魂魄也渐次地从一团团的花瓣之中现身而出,头上同样顶了一圈佛光。
“有趣。”圆觉同样也被这种莲台托起,他的位置一直以来都并不显眼,甚至有意无意地借着别人的身体遮挡着,故而并未被慈通发现异常,此时大家一起共赴极乐,自然也就带上了他。
“所以,这就是你们这些人野心的极限了么?”随着位置的上升,圆觉的视线缓缓扫过了追随着莲台想要攀爬而上的清昙,也扫过了靠着作茧自缚而耍赖一般地抵抗住了这佛国诱惑的同舟清瑶,最后落在了被慈通手里的一团佛光给牢牢压制在脚下,只有手指能够微微动弹的单乌身上。
圆觉的心中已有计较。
——越难以满足之人,在这佛国降临之际,便能撑得越久。
换句话说,一个人野心的真正大小,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根本难以隐瞒——这才是圆觉想要试出来的东西,至于所谓的忠心耿耿所谓的能力大小,以及是不是杀人杀得够多是不是有进步的潜力是不是有眼力能够及时地出来表忠心卖命……这些对圆觉来说,都不是什么太值得在意的事情。
眼下,答案既然已经清晰明白,圆觉自然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更何况,他也不会乐意随便就让人将自己的肉身给扒了去——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夺舍成功占据了眼下的这具肉身呢。
圆觉的手中翻出来了一面小小的铜镜,继而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将那铜镜对着慈通的方向照了一下。
挡在铜镜与慈通之间的还有好些个僧人刚刚蜕变而出的魂魄,正感受着自己舍去皮囊超脱之后得以聆听佛主真言的满心欢喜,自然没有防备从这面铜镜之中反射而出的光芒,这道光芒从一个个的魂体之中穿过,继而原本通透无瑕的魂体之中,一缕缕的黑雾开始汇集。
不过转眼之间,那些看起来澄澈非凡的魂体,一个个都重新变成了阳光下淡漠的一团黑影,瑟缩颤抖,想要回避着阳光的直射——与那些寻常人死去之后的魂魄,或者说幽魂冤鬼,并无二样。
于是这些被扭转了的魂魄,只能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彻地镜中,生怕再滞留一秒,便会被照耀在这清凉山广场之上的阳光给收拾个一干二净。
慈通同样也感受到了彻地镜所带来的压力,震惊地回过头来,身躯之中的宝塔大放光明,硬生生地抵抗住了这彻地镜的侵蚀。
“圆觉?”慈通显然对圆觉还有些许的印象——正是圆觉为清凉山带来了清昙与同舟,而这两人方才都已经大喇喇地出手了。
“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的。”慈通感叹了一句。
“想到了也没用,这些僧人对方丈来说不过只是佛国之中用以增加信念之力的牲畜而已吧。”圆觉轻笑道。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记住自己养的每一条猪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