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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易跟岳霆厮混后,就愈发不喜欢学习了,二人每天东窜西跑,到各科去旁听嬉闹。岳霆尤其喜欢去曲科听教音乐的师傅拉二胡。沐易也没改去兵科听故事的老习惯,拉着岳霆去听,却听得岳霆直打瞌睡。
某天,沐易又拉着岳霆去兵科听李之贺老爷子的课。岳霆暗暗叫苦:“哥,我叫你哥行不。我真不知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啥好听的。不妨跟着哥哥我去听听穆师傅的小曲多好。”
沐易摇头道:“我都跟你听了三天的小曲了,你至少不得陪我听次兵法么。”
岳霆见推拖不得,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你我不如各让一步,既不去听兵法,也不去听小曲。咱们换个科目如何。”
沐易拊掌叫好:“好主意,那咱们去哪个科目。”
岳霆咬牙想了想道:“不如去匠科如何,其他各科咱们基本都去过,没什么意思,就这匠科还没去过,不如我俩去见识见识?”
沐易虽然觉得匠科不过是打打铁、拉拉风箱之类的,但想反正也没去过,去长长见识也无妨。
二人到了匠科学堂,正赶上匠科老师让学生到前面展示做好的器械。有无人自动的木车、有凌空漂浮的木伞,直看的俩人目瞪口呆,连称神奇,真是不枉他们来此一遭了。
这时,一名青衣小生走上台去,手中捧着一只木制小猫,看上去小巧玲珑,惟妙惟肖。放在地上,竟然还能奔跑跳跃,回首顿足。台下众人不禁拍手叫好。那学生见不少人拍手鼓掌,不由得以手掩面而笑,感觉不对又迅速放下手来。
沐易见此,突觉奇怪,一个男子怎么做小女儿姿态。仔细瞧去,顿时觉得呆了。只见一张小脸鹅蛋般形状,五官端正到无可挑剔。双目含笑,眸光流转,柳眉轻展,贝齿微露。不由感叹世间竟有此妙人,可这明明是个女子,却不知为何做男儿打扮。
自大夏国开朝以来,广开科目,也早已允许女子参加科举。桥山书院中便有不少女子入学,只是女子多事医科、曲科等适宜的科目,文科、武科、兵科等极少见到。这匠科需要心灵手巧,因此也适合女子求学。在座中便有两成是女学生。
岳霆没听到沐易叫好,回头一看,见他双目直视台上,嘴角似有口水流下。不由得心中恶寒,还以为这沐易有断袖之癖,赶紧紧了紧衣服,忙不慌的小声说道:“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喜欢男人。可千万别打哥的主意啊,哥可还准备取几房媳妇给我们老岳家传宗接代呢。”
沐易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下意识地说道:“瞎说什么,那分明是个女子。”
沐易看的专注,也没注意要轻声说话。顿时,学生们和匠科孙师傅都回头看他,又转头望了望台上的小生。很多人心中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生长得如此眉清目秀,却原来是个女子。
那小生见被道破了行藏,顿时恼羞成怒,拾起木猫就回到原位坐下。随后还抬头狠狠地瞪了沐易一眼。那双目微嗔,柳眉轻蹙的模样,却让他觉得风情无限。
匠科的孙老师见小生默认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就忍不住喝到:“茹家那小子,不,那女子,为何换做男子打扮。”
带木猫的女子看再瞒不过,只好起身应道:“回夫子的话,只因家母怕女儿之身在书院惹来麻烦,就一直让小女子男装打扮,并无歹意,还望先生体谅。”
孙著皱眉道:“那你本名为何?可曾是借了旁人的名字入我匠科。”
那女子受了委屈,撇嘴欲哭:“回先生,学生名字确为茹伊,并不曾冒用旁人名字,在座的学生中亦有我同乡,可为我作证。”
说罢,一名青衣女学生站起称是。言称只因受人所托,并非从心包庇,还望先生体谅。
孙著看有人作证,又爱惜茹伊的才华,便不再追求了,只要求以后还为女子打扮。那小女子连声称是。
岳霆听罢,怪叫道:“原来还是我兰溪的同乡啊。那站起来的女学生,我认识。”
随后,他一拍脑袋又想了起来:“那茹伊不是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的小女娃子么,这些年我一直求学没怎么回村,没想到这妮子长大了这么俊俏。”说罢又哈哈大笑:“不错,回家跟我老爹说说,上门提个亲,岂不是更妙。”
这番胡言乱语又引得那女子回头狠狠瞪了他们几眼。连匠科的其他学生也纷纷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看他们的意思,估计是不想让肥水流进外人田啊。
沐易见惹了众怒,忙拉着岳霆出去,万一再引得匠科师傅发怒,二人可就要吃大苦头了。
岳霆被沐易拉出去,不满地说道:“你这小子就是胆小,有什么可怕的。看你这样子不是被那小妮子迷住了吧。正巧是我同乡,不如我给你引见引见。”
沐易撇了撇嘴,哂笑道:“我看还是算了,茹伊看你的样子,不像看同乡的模样,倒像是看街上的盲流子。”二人拌了几句嘴,也觉得无趣,恰巧又到了文科讲学的时间,就各自找先生听课去了。
第二日晌午,沐易与岳霆正在文科学堂温习功课,忽听门口有人叫嚷他俩的名字,语气颇为不善。沐易以为是周三等人竟找上门欺负他俩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着个板凳就冲了出去。
他刚踏出门槛,就呆住不动了。原来来人并不是周三,而是三四个穿红戴绿的女孩儿,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这个年龄的女孩,最是水灵,个个粉雕玉琢,身材又极好。
这时天上正下着小雨,几人都撑着油纸伞,配上身后的湖光水色,竟好似画中一般。尤其正中的绿衣青裳的小女子,美目带笑含嗔,胸部略略隆起,纤腰不堪细握,雨滴打湿了她及腰的长发,朦胧间竟似踏波而来的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呆立间,岳霆也自学堂内走出,瞧瞧了眼前的阵势,不由哈哈笑道:“你这几个小女娃也敢来找场子?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绿衣女子轻一跺脚,溅起一片水花,打湿了她的罗裙。沐易看的竟有些心疼,好似山水画上撒上了一串水珠。
“女子又如何,就要被你们欺侮吗?”绿衣女子眼神中倔强之色涌出,双目微微含泪,让人颇为心疼。她的声音极是清脆,就像是窗前的风铃,宛若天籁,“我是来讨公道的。昨日你们为何说破我的身份,害我被娘责骂。”
原来这绿衣女子就是昨日的那个茹伊啊,沐易恍然大悟。昨日虽见她面目清秀,定是个貌美的可人儿,却没曾想到如此惊艳,恍惚间竟有些似成相识的感觉。
“你是茹伊啊,”岳霆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你兰溪的同乡,就住在你家隔壁。老岳家的岳霆,还记得不。”
茹伊轻蹙了下眉,随后又微微舒展,有些懊恼道:“原来是你啊,怪不得能认出我呢。这么多年没见,我都不敢认你了,也亏得你还认得我。”
一旁的几名女子本就是被茹伊强拉过来撑场面的,听得二人是相识,也松了口气。她们哪敢上门寻仇,平时日见了男学生都躲得远远地。
一名粉衣少女拉了拉茹伊的衣袖,示意她既是同乡就算了。茹伊也嘟了嘟嘴,颇为不甘道:“既然是同乡,那此事就作罢了。不要以为女子都好欺侮。”说罢,几人便调转身子,提着裙裾,宛若精灵般的在青石路上翩然远去。
沐易早已看的魂不守舍,眼睛随着绿字女子的身影越看越远,直到她消失在雨幕中,才不得不收回目光。
“咣当”一声,手中的板凳掉落下来砸到了自己的脚背。他却木偶般不知疼痛,在岳霆惊讶的目光中木然回返到自己的桌前,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当晚,沐易做了个很长很累的梦。梦到了茹伊,也梦到了岳霆。梦到他们都长大成人,梦到了他正要与茹伊拜堂成亲,却被梦中的一声大喝叫醒,起来时已是大汗淋漓。
接连数日,沐易都被怪梦所侵扰,直到数日后无意中又见到了茹伊一次,怪梦才慢慢停止,可自此之后,每日脑中茹伊的影子便挥之不去,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再也没心思跟岳霆胡闹了。
岳霆见他整日魂不守舍,心里为他着急,怕他这样下去落下啥病根,又想茹伊跟他是同乡,还是小时候的玩伴,不如去探探口风,看能不能成全了他们俩。这日便托了同乡的女学生,将茹伊叫了出来。
茹伊瞧了瞧岳霆,倒也没有发火,只是皱眉道:“你又找我作甚?该不是来赔礼的吧。”
岳霆有些尴尬:“赔礼自然是少不了,不过有件事想向你打听打听。”
茹伊大眼睛忽闪几下,疑道:“可是问村中的旧事,这可就难为我了,这些年我一直跟着师傅学艺,村里也少去了。”
岳霆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不是,你可记得跟我一起的傻小子?”
茹伊点头道:“自然记得,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岳霆摸了摸脑袋,表情扭捏道:“那个...你现在有没有许配人家啊。”
茹伊一愣,秀眉倒竖:“原来还是来欺辱我的,哪有直接问女儿家这个的。”说罢,她狠一跺脚,就欲返身回学堂。
岳霆赶紧连连作揖,向她赔罪:“茹伊你误会了,先别走啊。我也知道问这个不太合适,可那傻小子对你念念不忘,整日茶饭不思,我也是没办法才来问上一问。你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茹伊久扮男装,第一次听说有人喜欢她,免不得有些面红耳赤。其实无论男女,总希望关注自己的异性多一些。她虽有些羞恼,也心中也有些莫名的欢喜,只是啐道:“男婚女嫁,自古都是父母做主,你若再拿这个纠缠我,莫怪我不认你这个同乡。”
岳霆被她的言语挤兑的无可奈何,连连摆手道:“好,好,是我不好,不该向你提这个的,我再跟你赔罪就是。”
茹伊听岳霆服软,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也没什么歹意,昨日也是误会他了,想了想道:“你先别走,等着。”
说罢她便回学堂取出了个纸包:“这是我娘做的点心,我记得你小时候来我家玩时最爱吃了,这些都送你。昨日我也有些性急了,这些炊饼算是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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