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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一过,粽子成了过气网红,超市里开始了一轮打折促销,市场里的粽叶和麻也成了滞销货。
夏苒家的冰箱里还塞得满满都是粽子,每天早晚拿一个出来煮,吃到月中的时候开始觉得风味消减。
她想了想,索性把剩下的一次性拎给同事,相邻的办公室一人分了几个,塑料袋里很快见了底。
第二天一早,隔壁的小丫头来登门道谢,喜笑颜开地说:“夏姐,那粽子都是你做的?”
夏苒说:“差不多吧,头一次弄,包得不怎么好看。”
姑娘说:“好吃就行,馅太丰富了,那么大一块肉,卤得香喷喷的,旁边还加了俩冒油的咸蛋黄,早上我一口气吃了三个!”
夏苒笑:“你别撑得一会喊肚子疼。”
主任也表示赞同:“我这种不吃黏东西的老年人还忍不住吃了两个呢,小夏的手艺不错,关键是心意很难得,这年头,愿意在家动手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姑娘亲热地靠在夏苒肩边,说:“可不是嘛,我平时煮碗方便面都嫌麻烦,夏姐都开始挑战这种高难度美食了,要么怎么说夏姐老公幸福呢,咱们夏姐人又漂亮,又贤惠,工作还这么好,这辈子值了!”
大家附和着一通夸奖,有人忧心忡忡:“夏姐,我们几个把你们家粽子都一一分了,你老公应该不会生气吧。一会儿因粽子引发什么家庭矛盾,我们可不能管啊,想管也管不了,粽子可都在肚子里了!”
都起哄着笑起来,夏苒也跟着笑了笑,声音却平静得和水一样:“你们放心吧,肯定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好老公!”
夏苒神色敛了敛,说:“哪跟哪儿啊,主要我现在是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用怕别人给我脸色看。”
空气一下就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过来,一只只眼睛恨不得在夏苒身上凿出洞。
话开了个头后,夏苒忽然觉得轻松,心里那些藏了许久不敢说的话自己长了脚似的跑出来:“其实我早就离婚了。”
大伙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老道的讷讷笑起来,说:“这年头离婚也不稀奇,你条件这么好,以后我帮你张罗着,保管给你找个好的。”
夏苒冲她点头,说:“好啊。”
单位里,最藏不住的就是八卦,不到一天时间,上上下下都知道快三十的小夏居然已经离了婚,已经一个人单着过了好久。
有心直口快的说她不坦白,明明单身非打肿脸充胖子不肯承认,立马有人质疑这世上本来也没人喜欢把家丑四处乱扬,不告诉大家也是正常。但自然还是有她的种种不对,肯定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然在她面前提了这么多次老公,她怎么直到现在才坦白说是分了。
分的原因也有多种分析版本,老公出轨,或是女方不干净。别看夏苒平时乐乐呵呵不怎么爱说话,但这种女人其实骨子里很骚,男人就喜欢这种款。
于是江湖再见,各人戴着各人的面具,心里的戏一个唱得比一个好听。夏苒还是笑着来笑着去,和人交流的时候仍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靠近一点,也不疏离太远。
中午主任没休息,留她在办公室里谈了一会心,自然先是关心她近来生活,旁敲侧击地希望她不要因为离婚的事情影响生活和工作,夏苒很是真诚的谢过,说:“我早就没事了。”
主任笑着没说话,半晌,这才又看着她道:“今天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谈,挺突然的,我也是刚刚才听到的消息,估计下午就有领导找你过去了。”
夏苒看他一脸是凝重的表情,预料到这事不是太妙,心里也是忐忑的,说:“主任,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主任清了清嗓子,说:“最近局里不是人事变动得挺多的吗,不少科室都拆了分,分了拆的,人员也被打散了,主要总在一个岗位容易疲劳,让大家轮岗熟悉各部门环境,也容易发现更适合自己的位置。”
夏苒不是新人,知道这话铺垫的原因是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意外,调侃的语气道:“这次是不是要动我了?”
主任笑:“还是你聪明,我听上面是有这么个意思。还记得李晓吗?上次展会不是和咱们配合得挺好吗,没想到局长一眼相中了她,立马把她要到办公室,方便平时跟在后面跑跑。可她原本是在河口那边的,说好是筹办期来帮忙的,现在既然留下了,总要有个人去填补空缺吧,不知怎么就选到你了。”
主任奇怪,夏苒也是不解。
河口区的那个分机构在隋兴的东北角,虽说也是城市的一部分,但开车过去,不堵的情况下也要一个多小时。她这种混过几年的老职工,又在编制里,一般情况下不会再安排去那儿锻炼。
李晓再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明日之星,局长要把她调过来,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具体事务河口那边自行调整,干嘛偏偏要拉个人替补过去,还拉得是一向毫无存在感的她。
夏苒心里纳闷,怎么会有这种事?
***
约瑟夫和威廉也觉得纳闷,怎么会有这种事?说好回国三天,林晗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一张脸黑成锅底不说,还闷不吭声地一头扎进了实验室。
没日没夜做了几天实验后,连上头的主管都看不下去,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去休息,林晗偏偏拿出了当年证明自己时的劲头,一挥手,哑着嗓子,很是大公无私地说了句:“为公司服务。”
主管捏着鼻子退了十米远,说:“回去回去,为公司服务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尤其是要注意个人卫生……你瞧你身上臭的啊,风带着你身上那气味一撩起来,能把一实验室的人熏晕。”
林晗一脸恍惚:“我怎么臭啦,我怎么闻不见,少开这种国际玩笑——我林晗是谁啊,头可断,血可流,皮鞋不能没有油。”
他作势便站起来,要绕着这群嚼舌根的转一圈,只是刚一站起来,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心里叹着果然是坐久了,眼睛已经飘起雪花片。
闭眼那一秒,威廉和约瑟夫冲上来,大家喊:“han!”没用,林晗想,我可能是要歇一歇了。
林晗这一歇就歇进了医院。骨折的手臂没有经过精心照料,不仅一点没有好的趋势,还往坏的方向跃进了一大步,再加上三十九度的高烧不退,身强力壮如他也撑不住倒了下来。
贺雅岚闻讯赶来的时候,满脸惨白的林晗躺在床上正傻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她一个弯腰整个大脸挡住他视线,说:“你现在怎么这么虚啊,又进到医院里来了,我看你要不就办个包年套餐吧,反正也差不多就驻扎在这儿了。”
林晗眼睛动了动,紧盯到她,沉默半天方才说:“你来干嘛?”
“来干嘛?照顾你!不然谁还能管你,威廉?约瑟夫?有好吃的好玩的时候比谁都积极,真动刀动枪了,连个鬼影都没了。”贺雅岚扁扁嘴:“你还能说话嘛,那就是没死了。”
林晗眨眨眼:“你之前不是说求你过来,你都不会理我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贺雅岚也不生气,犯不着跟一生着病的人一般见识,直起身帮他拉了拉被子,边边角角都掖得好好的,说:“我上辈子欠了你的,总行了吧?”
林晗一笑,倒是比哭都难看。
贺雅岚将这病房打量一眼,又看了眼他床头柜,心里有数,找个借口出去打电话,那边的人也正等着她,接得挺快。
贺雅岚说:“阿姨,手机不在他旁边,就他那浑脾气,估计是被他给砸了。你别太担心了,既然我过来了,就肯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
林母说:“行,我知道了,你好好看着点他吧,别再让他做什么傻事。那傻小子,这次赶你走了吗?”
贺雅岚说:“暂时还没,估计还没反应过来,我看他状态挺差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瘦得眼窝都凹进去了,估计一时半会没力气说那么多话。”
林母说:“是好的信号,他现在不只是身体有病,心里也有病,这次心里的病能不能和身体上的一起好,就要看你够不够努力了。”
贺雅岚咬着唇:“阿姨,我不太懂你意思。”
林母笑:“这有什么不好懂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儿子呢?”
贺雅岚咳嗽两声:“这……阿姨,我……我是挺喜欢林晗的,一直都特别喜欢,我来美国还是为了他的呢,可是他……”
林母说:“喜欢就好,你放心吧,不怕你骄傲,我这关键一关你算是过了,林晗那边嘛,我看早晚也得过。”
贺雅岚心头的火焰跳了跳,说:“其实我也不求他能对我怎么样,我能一直看到他,跟在他身边,就已经很高兴了。”
林母说:“真是傻孩子。”
贺雅岚问:“阿姨,那你什么时候来看哈哈啊?”
林母说:“不急,最近有事要回国公干,我顺便再过来办点私事。”
车外下着雨,刚从车上下来的女人没打伞,拿包挡头上往路边走,几辆开得飞快的电动车从身边驶过,溅了她一身的水。
林母透过窗子正巧看到,抓过自己的包要下车,司机连忙举伞下来帮着开门。林母刚一站定了,自屋檐下看到方才熟悉的人影。
这人也看到她,很是吃惊。
林母向她招了招手说:“苒苒,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