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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涵玉觉着，她的脑袋好像要被这个男人搅和得不正常了——因为这一瞬间，她居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是的，眼前的男人巴巴地望着她，本该是高高在上的一代帝王，此刻却跟个被遗弃的小孩儿似的，看得她心头一抽一抽的！
“你……你给我起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赶紧破坏了这叫人心慌意乱的气氛。
厉无刃闻言，乖乖地站直了身子，看着肖涵玉面色不霁地坐起身来。
小丫头定了定神，认真严肃地指出他的鲁莽：“你不该来这里，这里太危险了，都是他们的人，万一被人发现了，你还想不想活着回南蜀了？”
可谁人能料，听了这话，来人却只略一挑眉，道：“怎么？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肖涵玉被噎了噎，所幸她反应够快，这就反驳道：“你跟我能一样吗？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你，又没想对付我，我在这儿待着，是‘顺理成章’，你出现在敌人的老巢，那不是……”
“不是什么？”见女子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厉无刃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好整以暇地瞅着她的眼睛。
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样刺耳的话，肖涵玉自然不好大大咧咧地说出口，她瘪了瘪嘴，一本正经地话锋一转道：“总之，你就不该潜进来，该递的消息，我会想办法给你递出去。你赶紧走，趁着没人发现，赶紧走。”
她正儿八经地言说至此，终于叫来人微微沉了脸。
“你觉得，我甘冒风险现身于此，是为了来探消息？”
肖涵玉语塞。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可是……
“我十天前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座城里，循着你沿途留下的记号一路找来，我以为我总算可以见到你了，却不料又苦苦地熬了十天。好不容易见着人了，你又拒我于千里之外，连个说话、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你说，我如何能够甘心？”
所以，他让蓝莫知帮忙寻到了灵宫的确切位置，独自一人冒着巨大的风险，趁着夜色偷偷潜入敌人的地盘，为的，就是亲自过来见她，澄清她对他的误会。
然而，就连这份诚意，她都视而不见吗？
厉无刃不相信，他的小丫头就这般狠心。
“涵玉，你知道吗？当时你放完那把火，人就不见了，我在阁楼里见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我不敢相信那就是你，可现实却容不得我不信。
“我心里好痛，像是被刀一下一下割着那样痛。我不明白，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轻生的，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我痛苦一辈子？
“后来，皇祖母告诉我，你其实并没有死，那具烧焦的女尸，也是你找人提前预备的。那一刻，我激动得简直都不晓得要说什么好，匆匆安排了朝务，我就直接过来了。
“这一路上，我吃不好也睡不好，就一心盼着能够早日与你重逢，早日同你解释清楚。”
滔滔不绝地言说至此，厉无刃猝不及防地抓过女子的一只手，将她的掌心搁在自个儿的脸上。
“你摸摸，我都瘦了。”
肖涵玉无言，她没想到他会做这个动作。不过……他好像还真是瘦了些。
心头划过一丝不忍，肖涵玉却又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蓦地抽回了自个儿的手掌。
“你瘦不瘦与我何干？”她冷着脸反问，令男子登时心头一紧。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生气，误以为我其实是把你当成了那个人的影子。”厉无刃努力镇静下来，一双凤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女子的杏眼，“可是我没有！天地为证，我真的没有！我承认，当年我是喜欢过她，但是自打她嫁与二弟为妻，自打她生下湘茗之后，我就彻底对她断了念想！她只是我二弟的结发之妻，只是我的弟妹，再无其他！”
肖涵玉默默地垂着脑瓜，绷着脸不去看他。
“至于那些画像，都是我在她成亲前画的，我没有及时烧了它们，是我不对，可这不代表我心里就还想着她！”
“鬼才信你……”
小丫头冷不防嘀咕出这四个字，叫厉无刃当场一愣。然愣怔过后，他却禁不住暗生欣喜：她如此反应，莫不是有希望了？
思及此，他克制着心头的丝丝雀跃，再接再厉道：“涵玉，你跟她除了眼睛长得有那么一点点神似，其他没一个地方是像的。你们俩的性情，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又怎么会把你当做是她的替身？你明知道那个清太妃是刻意引导你误会我，却还要去相信她的鬼话，这不是中了敌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吗？再者，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他自认为说得有理有据，如此循循善诱，总该叫她松口了吧？
然而，年轻的帝王万万没有想到，下一刻，自己却惊睹了小丫头红了眼眶的模样。
“是！我是没有信心！”肖涵玉冷不防仰起脸来，一双美目瞪得老大，“你喜欢了廉王妃那么多年，而我！只是一个半路上插足的小丫头！我不懂琴棋书画，不知贤良淑德，在宫里待了五年了，却连皇宫里的规矩都记不清楚！试问，这样一个我，拿什么跟一个大家闺秀、跟一个在你心里住了十年的女人比？！”
话音未落，小丫头眼眶里的金豆豆已然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厉无刃呆若木鸡地注视着她的眉眼，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啊，若是他二人易地而处，扪心自问，他就不会有此怀疑吗？
原来……原来，他一直就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心啊。
见男人的脸色逐渐从惊呆变到疼惜，肖涵玉刹那间回过神来，逃也似的别过脸去，拿手背可劲儿地抹眼泪。
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掌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以指腹轻轻替她擦拭起泪水。
然而，肖涵玉却是越想越难受，越哭越厉害，她就那样泪如雨下地坐在那里，由着男人为她轻拭濡湿的脸庞。
“我不在乎什么琴棋书画，不在乎什么贤良淑德，不在乎什么繁文缛节，只因对方是你，我统统都不在乎。我只要你信我，只要你陪我，只要你爱我。”
泪眼朦胧间，女子情不自禁地抬起眼帘，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涵玉，她早就从我的心门里走了出去，如今走进来并在我的心田里扎了根的人，是你。”
肖涵玉咬紧了微微颤动的嘴唇，温热的液体再一次夺眶而出。
“现在是你，从今往后，也只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