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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下的安平厝,漆黑一片,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谈不上幸福安康,倒也算得上安居乐业。
在这浩渺的修道界中,凡人与修道者间存在着相当微妙的关系。一方面,修道者参与到凡俗争斗中是明令禁止之事;而另一方面,因修道者难以孕育子嗣的缘故,每逢数年,便有来自各宗派的修道者前来如安平厝这类山村挑选弟子,补充新鲜血液。
但大多数凡人对于修道者的身份仍是敬仰无比的,诸如“仙师”、“上仙”之类的称呼固然可笑,但亦从侧面反应出修道者地位之尊崇。
眼下发生在安平厝某户百姓的家中的一幕,便是最好的写照。
在薛真人御剑飞行的带领下,李明轩凭借脑海中的记忆,三人很快到了安平厝。说来也有几分奇怪,眼下不过是夕阳西下,天色尚不显昏暗,整个山村却均是门户紧闭,令人摸不着头脑。
好在李明轩仔细寻了一番,很快找到了其家,面脸喜色的上前叩门。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面色颇为黝黑,与李明轩面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探出一个头,见到李明轩,眼中的慌乱、恐惧却不曾消失,而是颤抖着问道:
“你们是谁?”
李明轩神色激动的道:“爹,你忘了吗?我是轩儿啊!”
“轩儿?”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又有几分担忧,踌躇着,还是让几人进了屋子。
时隔多年,山村内的景色如故,但李明轩双亲的鬓角,却已染上白霜。
灯火明灭不定地闪烁,孟浮看着垂手而立,显出几分拘谨的两名夫妇,再看着站在一旁惘然不知所措的李明轩,不由暗自叹息。
得知几人的身份,这对操劳大半辈子的夫妇明显露出了敬畏之色,虽然对李明轩仍旧存着一分关切,但那小心翼翼的态度,眼中露出的戒备,无异于给了李明轩当头一击。
世事迁徙,当初一心将儿女送入修道门派的他们,如今形单影只,再无儿女在膝下照料、服侍,不知他们是否后悔过曾经的决定?
孟浮心有感触,修道纵然是为长生久视计,但赡养父母的重责又该何人承担?少时不懂事或许还情有可原,但已渐通人事的他,或许也该做些什么。
夜渐渐深了,李明轩家中虽不富庶,但亦有几间干净屋子。经其父母稍加收拾,将最广阔的一间屋子让与薛真人,孟浮与李明轩则住在一起。
身侧传来翻覆声,孟浮心中是李明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出言安慰道:“师弟不必多思。我等既为修道者,与凡人间便有无法逾越的沟壑。纵然你心忧父母,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看开些,在走时可为其调理身体,留些银钱,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
李明轩转过身来,低声道:“师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心念微动,孟浮大约了解其心思,却不直接道破,而是应道:“自然可以。”
“我们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入了道途,便要抛却凡俗情缘,便要斩断心念牵挂,修道修道,修到极致,难道就成了不朽的山石?”
不朽的山石!
孟浮心中一震,脑海中数百年的记忆仿佛画卷般徐徐展开,充斥在其中的,多半是血腥与杀戮,背叛与悔恨,真正闲致安逸的时光,却如满篇墨色中的一滴水,早已无法找出其踪迹。
苦笑一声,孟浮坚定了心志,道:“并非如此。修道的根本,在于探究,在于追寻,在于道行臻至长生久视,与天地同寿!”
“修道并不是绝情灭性,而是获得力量,超脱轮回,追逐心中的道!由小爱延伸至大爱,继而广传道统,为天下人计,这又如何谈得上绝情灭性?”
一番话说来,孟浮只觉心潮澎湃,这固然是李明轩的疑问,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疑问。前世八百载的沉浮,见惯了人性变迁,但他始终不曾泯灭心中的一点灵光,仍存着对诸天众生的希冀,如今得遇机缘重生,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
耳旁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噜声,孟浮不觉失笑,望着窗外的皎洁明月,却没有半分睡意。
李明轩得偿所愿见到了生身父母,但他却仍是提心吊胆,不敢相见,这其中的矛盾,固然有自己近乡情怯的缘故,但大半却是因为薛真人。
想及此,孟浮心中对于薛真人的恨意,便又添了几分。
正打算早些睡去,孟浮陡然听到一道悠扬的曲子传来,偏偏其中又掺杂了些许金戈铁马的急促感,令他浑身上下颇为不自在。
“这是……摄魂曲!”
孟浮心中微震,在这等凡俗山村出现摄魂曲,无疑是不合常理的表现。修道者不能以任何形式参与到凡俗事务中,如今这不知何处而来的摄魂曲,显然是针对凡人的……
不好!
孟浮转念一想,摄魂曲针对于神魂方面,能够将神魂牵引而出,多为下作的魔门手段。
眼下虽不知这不速之客的目的,但无非就是炼尸、驭鬼两途,并非上乘魔道。
倘若施术者道行高深,即便是炼气境的弟子,也要深受其害。
将李明轩猛然摇醒,孟浮压低声音道:“不要出声,有人以摄魂曲勾取神魂,你速去将你爹娘唤醒,否则沉入睡眠中,更易受到摄魂曲的危害。”
孟浮这话说得急促,但李明轩一听到与他生身父母相关,当即催动元气,施展出幽明步,化作淡淡的灰影朝外走去。
“摄魂曲的效用仅对神魂未明的凡人及炼气境修道者有效,因此来者的道行至多是生了魂识的真元境,有薛真人在此,想必无甚危险。”
“不过眼下薛真人有伤在身,若对方仅是普通的真元境修道者倒还好说,可若道行稍高,事情或许会有变化!”
就在孟浮暗自沉思之时,隔壁房屋的薛真人骤然睁开双眼,恰如利剑寒光!
他放出魂识感应,却没有半点发现,不由得皱眉道:“怪哉!明明吹奏摄魂曲的人就在附近,以我的道行为何无法找出其所在?莫非有秘法或是奇宝掩护?”
心中想罢,察觉到屋外传来的低声惊呼,很显然是李明轩一家三口的声音,薛真人低声一笑,暗道:“倘若真有异宝,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出去,也好让李明轩对我感激涕零,又能有所收获,何乐而不为呢?
催动滚滚魔气,薛真人霎时间便出现在了数十丈外,循着声音的来处追去。
“砰砰——”
低沉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孟浮侧着身子,透过些许古木老树的枝叶缝隙观看,视线所及之处,一大群黑影正朝着这个方向行来。
这群人的打扮与李明轩父母相差不大,想来皆是这安平厝的村民。
这些村民此时浑身上下黑气环绕,躯体僵直,面色更是煞白,显然已被炼制成魔尸。
“此番果真是疏忽大意了!”
孟浮心中略有些挫败,倘若他一开始就发现疑点,何至于大难临头而毫无防备?
只是黄昏初过便家家户户紧闭屋门,放在一个普通村庄来说委实有些诡异,更何况李明轩父母总是一副戒备的姿态,如今想来并非是对修道者的畏惧,而是对夜晚时分的恐惧!
从令他们进屋时的踌躇,以及将要歇息时欲言又止的神态,都表现出了其中的诡异。可孟浮与李明轩皆是心有所思,而薛真人对凡人之事又漠不关心,竟是都没有看出其中所隐藏的东西。
如今看着这足有数十人的炼尸队伍,孟浮暗自惊骇的同时,又不免有几分庆幸——
他的父母,并不在其中。
这仅有的好消息只是令孟浮的心情稍微好转,而随着一道破空声的响起,他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后又露出错愕的神态,暗道:“怎么会是……”
来者一袭白衣飘飘,面容俊美异常,年约十七八岁,看起来就如同落入浊世的翩翩公子。
当他落入到炼尸群中,手执一根墨玉般的长萧吹奏起来时,一条条肉眼难见的波纹如春雨洒下,落到炼尸群中,后者便仿佛鞭子驱策似的,僵直前行。
“大胆邪修,竟敢在此收摄凡人躯体炼制魔尸,莫不是以为无人制衡,便可以肆意妄为吗?”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孟浮暗自翻了个白眼,腹诽道:“平日里也没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如今倒好,一副大义凛然的卫道士模样,真是演技精湛!”
借着这话的功夫,薛真人驾驭着本命飞剑,腾空数丈,看向白衣人。
白衣人听了方才那番言辞略有些错愕,旋即扑哧一笑,这一笑,仿若百花齐放,艳丽异常。
薛真人似有些惊诧,眯了眼打量片刻,才意味深长地道:“原来是女子之身,无怪乎有股子脂粉气萦绕不散。”
听了这话,白衣人面色为之一僵。
而孟浮遥望着那依稀有些熟悉的面容,低喃道:
“前世的对手之一,萧媚翎,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