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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一转,谭屹跟上邢栎阳,进他办公室后,开门见山。
“顾家的案子你不愿出面,不如我去?”
“也好。”邢栎阳略一思索,觉得她这个提议正中下怀。
在邢栎阳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谭屹双手托腮,“我听说顾家千金是本岛名媛,正当妙龄才貌出众,很多人想见她一面而不得。”
邢栎阳拿起之前那半支没有吸完的烟,略带嘲讽,“是吗?早知你这么仰慕她,刚才她来我这里的时候,我应该通知你来围观。”
“你觉得她如何?是否真如传闻,十分美艳?”谭屹嘴角微挑,暗中观察邢栎阳反应。
“老父身陷囹圄,公司债主登门,你觉得她现在还有精神像走奥斯卡红毯?”邢栎阳轻吐一口烟,烟雾弥漫中,他的表情冷冷的。
“也是,千金小姐走出来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她的象牙塔。”谭屹随手翻了翻,“把顾家的案卷给我。”
“我让助理整理好了给你,顾家方面让所里推荐你过去。”邢栎阳把烟按在烟灰缸里掐灭了,埋首工作。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傅冬平又带顾忆湄去找顾氏集团法律顾问,法律顾问告诉他们,和邢栎阳同在一个事务所的律师谭屹愿意接下顾家的官司。
“谭屹也很擅长打经济案,虽然没有邢栎阳这两年风头劲,也是个好律师。”法律顾问也没想到邢栎阳推掉的案子,谭屹愿意接手,他俩虽在同一个所里,但这几年明争暗斗,法律圈人人皆知。
“是谁推荐她的?邢栎阳吗?”顾忆湄有点不解,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提到谭屹律师?
“是他们所里推荐的,我猜想,他们应该是不愿失去这笔大生意。”
顾忆湄不说话,记起来苏芷汐说她是谭屹律师的助理。
送顾忆湄回家,傅冬平没有下车,“公司里还有事,我要先回去,眉豆,有事电联。”顾忆湄犹疑片刻,忍不住问:“邢栎阳真有那么神?”
“近乎传说。”傅冬平能猜到小妹心思,可也不忍心再打击她。顾忆湄下车而去。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顾忆湄没有立刻进屋,在花园里走了很久,终于决定再去找邢栎阳,求他改变主意。
走到大厦楼下,顾忆湄看到一辆路虎开过来,开车人像是邢栎阳,还没来得及叫他,车已经从她身旁经过。
“邢律师,请等一等,邢律师——”顾忆湄来不及思考,追在车后。
几秒钟之后,车停下,顾忆湄跑到车窗前,看到邢栎阳摇下车窗,而副驾驶的位子上坐着个短头发的冷艳美女,也顾不得有旁人在场,上气不接下气道:“请你,再考虑考虑,我们真的很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邢栎阳见她楚楚可怜地站在冷风冷雨里,头发湿成一缕缕挂在肩上,雾蒙蒙的双眼水光潋滟,嘴唇冻地直哆嗦,眼底闪过细微情绪,但很快隐去,态度坚决道:“对不起,顾小姐,我无能为力。”
顾忆湄还想说话,邢栎阳已经把车开了出去。顾忆湄站在原地看着车远去,分不清眼中是雨水还是泪水。
车上两个人议论她。谭屹道:“刚才那位就是顾大小姐?”
“是她。”邢栎阳开车,表情平静无波。
“心真狠,看到人家冒雨等你,也不怜香惜玉。”谭屹早已看到,顾忆湄长得眉清目秀,哪怕是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依然楚楚动人。
“彼此彼此,你不见得真可怜她。”
车开出去有一会儿,谭屹无意中看到邢栎阳靠车窗的那半边身子都湿了,好奇道:“下雨你怎么还开着车窗,瞧你衣服湿透了。”
邢栎阳这才回过神来,把车窗升起来。谭屹瞥他一眼,沉默不语。
没说动邢栎阳,顾忆湄只得回家,银行打来电话通知,她所有银行账户都已经被冻结,也就是说,她就快身无分文。
家里包括管家在内,还雇着六七个佣人,这几个人何去何从,顾忆湄思考良久,渐渐理清了思绪。律师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她父亲这回凶多吉少。一旦父亲破产入狱,顾家哪里还能维持之前的生活。
雨越下越大,顾忆湄进家门时衣服已经湿透了,看到管家迎上来,振作起精神。
“王阿姨,请你把大家召集到客厅,半小时以后我有话对大家说。”顾忆湄说完这话,转身上楼去看母亲。
顾太太正在房里打电话,四处投亲问友,然而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她不得不一次次面对被拒绝的尴尬。
把电话挂断,顾太太气得手发抖,“眉豆,我到这时候才知道,大多数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我还没张口,对方已经说爱莫能助。”
顾忆湄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妈,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做圣人,再苦再难,别人没法替我们捱。”
繁华褪色,才更看得清这个世界原来的面目,一切纸醉金迷,都只是锦上添花,一旦如墙纸般剥落,冷暖自知。
“冬平呢?”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他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剩下的事情,都要我们自己处理。”
女儿言之有理,顾太太只得同意。顾忆湄端详母亲的脸,焦虑加失眠,她看起来比之前老了十岁,以前脂粉和精心保养能些许掩盖岁月的痕迹,一旦没心思打扮,老态毕现。
没时间多感伤,顾忆湄和母亲商量,遣散家里的佣人。
“我们的账户都被冻结,手头现金也有限,厨师和司机是雇不起了,王阿姨还可以再留一段时间。”顾忆湄向母亲提出建议。
顾太太唇角哆嗦,讷讷道:“没有司机怎么行,我又不会开车,你也没开过车。”“我能开,在国外我都自己开车。”
“那厨师呢,厨师留下吧,我俩都不会做饭,眉豆,我还有很多首饰,可以拿去变卖应一应急。”顾太太养尊处优几十年,从来没有外出工作过,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无法想象没有帮佣的日子。
顾忆湄叹息,“妈,爸爸和舅舅亏空了那么多钱,您的那些首饰会不会被拍卖充公都难说,一时半会我们又去哪里变卖,咱家的事鹭岛已经传遍了,珠宝行会压价压到你吐血。”
女儿既这么说了,顾太太心里便也有数,颓然道:“那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对了,帮你爸爸办取保候审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向法院和警方提交申请,赎金加保证人,如果法院同意,爸爸就能出来。”
“如果不同意,能不能申请保外就医?”
“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我还得问问律师。”顾忆湄看看时间差不多,起身下楼去。先找到管家,和她商量了一阵,管家也同意她的决定。
楼下客厅里,众人齐聚,尽管主人家没有明说,佣人们从这几天的新闻里也大概了解了情况,知道主人家要开始解雇帮佣了。
遣散了佣人,顾忆湄走进母亲房间里。
“妈,找蔡佳来帮你把所有的珠宝列一个清单,我要找人估一估价。我的首饰,我也会列清楚。”
尽管知道母亲舍不得父亲多年来的各种馈赠,顾忆湄还是不得不狠起心来。顾太太泪水四溢,按着女儿的话,从抽屉里取出保险柜钥匙。
拿出两个精致的首饰盒,顾太太道:“家里的都在这里,还有一些存在银行。”“银行的就算了,已经冻结了。妈,您挑选挑选,留一两件做纪念,别的全部拿去估价。”
顾太太坐在床边,看着首饰盒心如刀绞,盒子里的每一件珠宝她都能说出来历,都是她心爱之物,结婚二十多年,丈夫出手阔绰,各种节日纪念日都会送她各种珠宝,让她一年四季去哪里都风光无限。
看到母亲的手不住哆嗦,摩挲着这件,又舍不得放下那件,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忍不住道:“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乎这些,把爸爸救出来才是关键。”
“妈不是舍不得东西,是舍不得你爸爸的情意。”顾太太掩面哭泣,要不是为了维护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丈夫何至于伪造合同诈骗股东,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十年的产业,被一个败家子毁于一旦。
“爸爸能出来,比什么都强。”顾忆湄安慰母亲。
蔡佳来了以后,见顾家母女已经把珠宝首饰归类列好清单,也是心酸无比。
“眉豆,你好歹留一两件,都是你爸爸的心意。”蔡佳看到顾忆湄的首饰盒,劝道。
“已经留了,二十岁生日时爸爸送的公主方粉钻戒指我留下了。”顾忆湄反复挑选,决定留下只留那枚戒指。以后全家都要节衣缩食,那些明晃晃的珠宝已经不合时宜。
“太太,你的呢?”蔡佳又问。顾太太含泪道:“除了结婚戒指,我只留了结婚二十周年眉豆他爸爸送我的一套钻石。”
“好的,明天我请珠宝店的人上门来估价。”蔡佳拿起清单,扫了一眼,果然是忽喇喇如大厦将倾,收到珠宝时欢天喜地,哪里会想到有一天要拿去变卖。难得顾家母女能看清形势,不像有些妇孺,一旦出事只知哭天抢地。
蔡佳走后,母女俩相对愁容,顾忆湄拿出相机,一一替珠宝拍照,就算东西不在了,看到相片还能留个念想。顾太太别过脸去擦泪。
这么多年,听了太多别人家公司破产、别人家发生变故的传言,只当做都市传奇,一听便忘,丝毫不会影响情绪,就算是相熟人家,最多也就是唏嘘片刻,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才发现那种凄苦无助,真能叫人一夜白头。
此后的几天,傅冬平偶尔来顾家探望,更多时候顾忆湄都是独自去和谭屹接触。谭屹已经正式接手顾家的官司,第一步就是替顾建辉申请保外就医。
“取保候审因为案件金额重大被法院驳回,我们现在只能以顾先生心脏不好为由,申请在调查期间保外就医,但是我必须和你们交代清楚,希望渺茫。”谭屹把法院驳回取保候审申请的公文拿给顾忆湄看。
顾忆湄仔细看了一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谭律师,请尽力。”谭屹点点头,目送顾忆湄离开。
走到外间,看到苏芷汐跟自己招手,顾忆湄走过去,苏芷汐压低声音道:“明天晚上你有没有空,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你。”
顾忆湄见她脸色郑重,心里突突直跳,“什么事,这里不能说?”苏芷汐眼睛瞟了瞟四周,“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外面见好一点。”
“那我们现在出去说?”顾忆湄心急。苏芷汐道:“你先别急,我还要跟谭律师商量一下你父亲的案子,另外我还要查点资料。”
顾忆湄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