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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名没去严衡面前露脸。
乌冬一飞过来就被吴名抓在手里,然后便身形一转,离开此地。
严衡他们策马跑了半宿的路程,吴名走了一个来回也不过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但回到军营的时候,整个驻地却已基本恢复了秩序,火把、灯笼……所有能用来照明的东西都被拿了出来,营地各处都是亮如白昼,人声鼎沸。
吴名暂住的院子里只有一个侍从受了轻伤,驻守此地的将军过来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开。吴名走后不久,商老鬼就把假吴名带进屋中。这会儿收到吴名用神识发来的信号,商老鬼便打开后窗,让他进来和假人做了交换。
“安心了?”商老鬼收起纸人,戏谑地问道。
“如果不再地震才是彻底安心。”吴名一边说一边把乌冬从怀里抓了出来,递给商老鬼,“送你个礼物。”
“什么东西?”屋子里的油灯早在地震的时候就被熄掉,商老鬼定睛一看才认出这团黑乎乎的东西是只乌鸦。
“神仙!神仙!”乌冬感觉到商老鬼的强大,立刻选了个自认为最能夸赞人的称呼,谄媚地叫唤起来。
“成精了?”商老鬼打了个响指,将屋子里的灯火点燃,好让他能够仔细鉴赏乌冬,“有名字了吗?”
“乌冬!我叫乌冬!”乌冬主动飞到商老鬼伸出的手臂上,“收养我吧!神仙!神……”
“太呱噪了。”商老鬼面无表情地施了个禁音咒,让乌冬只能张嘴,无法出声,接着便转头看向吴名,“什么礼物,你根本就是在祸水东引吧?”
“随便你怎么想。”吴名耸耸肩,“你刚才到底算出什么了,今晚还会地震吗?”
“天亮之前肯定不会了。”商老鬼道,“但接下来的日子,地震这样的天灾恐怕会成为常态。用句老掉牙的话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到底怎么回事?”吴名一愣。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崩坏之象近在眼前。而现在,崩坏已然开始。”商老鬼摸了摸乌冬的羽毛,“话说回来了,你既然已经知道有人穿越,有人重生,难道就没对此处过于浓郁的灵气起过怀疑?”
“怀疑什么?”吴名依旧不解。
“这里的灵气浓郁得简直让人发指。”商老鬼皱了皱眉,很快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对了,以你当年的修为,没记忆也是正常。”
吴名撇了撇嘴,无法反驳。
秦末汉初的时候,他才刚刚开始修炼,每日能够吸纳的灵气十分有限,只知道当时的灵气十分充沛,但这种充沛只是相对于他的修为——就算当时的灵气只有此刻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对那时的他来说,也一样是充沛并且充足的。
“正常的修炼都需要早起晚睡吸纳日月精华,在这里,你需要吗?”商老鬼继续问道。
“好像……不需要……”吴名也感觉到不对头了。
修炼法术虽不需要像修炼武术那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但起早贪黑却是不可避免的。从月亮高挂到太阳初升的这段时间里,天地间的灵气最为纯净,在此期间吐纳行功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谓日精月华亦是由此得名。
可穿到这边之后,吴名只是在屋子里打坐就能吸取到足够的灵气,压根没有起早贪黑地折腾过自己。
之前,吴名只当是二次修炼的正常现象,并没多想,这会儿被商老鬼一说才意识到不对。
地震……过于浓郁的灵气……接连不断的天灾……
想着想着,吴名便打了个冷战,脱口道:“简直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不,不是火山。”商老鬼纠正道,“用超新星来形容才更加合适。”
“你敢不敢说得再明白一点?”吴名翻了个白眼。
“找不到解决办法,说得再明白又有何用?”商老鬼一边逗弄着手中的乌冬,一边淡淡说道,“你放心,我能算出来的事,此地的修士肯定也能算得出来,这些人总不至于坐以待毙。正道宗的道士千辛万苦地把你弄来,肯定也不会只是为了让你替人出嫁。我估摸着,他们应该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所谓伺机而动。”
“别告诉我你的打算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吴名熟知商老鬼的脾性,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其实是无计可施。
“反正这天地之变从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我算出来的也只是凶兆而死象。”商老鬼云淡风轻地说道,“咱们耐心等着就是,他们肯定会找上门的。”
“咱们?”吴名挑眉。
“怎么,我在你这儿住几天都不行?”商老鬼反问,“你不是跟那郡守说我是你师傅吗?既然如此,招待我住上几日又有何不妥?”
“你到底听了多少墙根啊?!”吴名的脸上顿时跟火烧的一样,“是不是我还没离开襄平,你就已经来了?”
“你们两个郎情妾意,我怎么好跳出来碍你们的眼?”商老鬼一本正经地说道。
“妾你个头!再取笑我,切你小唧唧!”吴名恼羞成怒。
“切吧,反正那东西于我也是无用。”商老鬼浑不在意地说道。
吴名咬了咬牙,终是没再接言。
商老鬼动不动就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死人脸,对面子什么的更是从不在意,跟他比脸皮,吴名甘拜下风。
无奈,吴名只能把院子里的侍从叫来,让他给商老鬼安排个能住的屋子,也算是给商老鬼的存在过了个明路。
被地震折腾了半宿,快天亮的时候,吴名才再次入睡。
一觉睡醒,吴名就听到隔壁的正堂里有人说话,听声音竟像是严衡。
吴名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衣服,走出内室。
在正堂里说话的人正是严衡,而坐在另一边与他交谈之人却是商老鬼。
吴名并没觉得惊讶。商老鬼原本就是个神棍,忽悠人那是再擅长不过,更何况他还是个有真本事的,就算什么话不说,只随便露上两手也能把人给镇住。
“你怎么回来了?”吴名迈步走了过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还能出去。”严衡在他推门的时候就已转过头来,见他准备过来说话,立刻伸出手,将他拉到身旁坐下。
吴名没有多想,握住严衡的手,在他身旁落座,接着才注意到对面的商老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吴名回了商老鬼一双白眼,问道:“你们这是已经彼此认识过了?”
“你再介绍一次也好。”商老鬼端起玻璃茶杯,一派世外高人的清雅模样。
我弄出了玻璃,你就弄出了茶叶,还真是谁都没闲着。
吴名翻了个白眼,转头向严衡道:“这位是商鬼,你叫商先生就行了,非要用敬语的话就叫鬼老。别看他没胡子就以为他年轻,论年纪,你叫声老祖宗都不吃亏。”
“难道不是商老吗?”严衡看了一眼吴名,嘴上问的是名字,心里面想的却是年纪。商鬼看起来虽比他大上一些,但再怎么面嫩也不会超过四十岁,怎么到吴名嘴里就成了老祖宗?难道这人还真是驻颜有术,返老还童?
“商鬼只是号,非名。”商老鬼主动解释道。
“冒昧了。”严衡赶忙道。
“我跟你说过,商鬼指点过我的法术,算是我不挂名的师傅。”吴名继续道,“你要是方便,就留他住上一段时间。他善医术,喜杂学,对占卜之术也有所涉及,这一次之所以会来,就是算出此地会有劫难。”
“哪有什么不方便之说,能得鬼老莅临实乃严衡之幸。”严衡立刻接言道,“不知鬼老可有什么喜好禁忌,但请吩咐就是。”
“他讲究多着呢,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吴名插言道,“有道是客随主便,你随便找个地方让他住下就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自己会解决。”
这是徒弟能用的态度吗?
严衡很是无语,但眼见着商老鬼并没有因此露出丝毫不快,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奇人异士都有些怪癖,没准人家觉得吴名这是率性不做作呢。
吴名这会儿其实更想问问严衡怎么就回来了,但有商老鬼在,就算他问了,严衡也未必会说,只好忍下好奇,先叫了早饭。
一要吃食,吴名才知道他竟一口气睡到了晌午。严衡早上的时候就回来了,见他睡得正香,便没把他叫醒,自顾自地巡视了军营里的震后安置,然后便招待起商鬼。
吃过午饭,商鬼主动提出要去救治伤员。
严衡很想看看他的本事,但又有事想问吴名,略一沉吟,终是派了心腹送商鬼过去,自己则留了下来。
商鬼一走,不等吴名开口,严衡便先问道:“他真是你师傅?”
“我都说了,他年纪大着呢,你别被他的皮相给迷惑了!”吴名知道商鬼的脸皮太嫩,严衡不起疑才叫奇怪,“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多少年过去了,他还是这副模样——你说,他得多大?”
鬼修的肉身都是要不断更换的,但商老鬼就是有办法让自己的肉身变成同一个模样,比后世的整容还要神奇。
严衡依旧半信半疑。但这人既然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吴名,肯定是个有奇术的。而且就手下回禀,谁也不知道他昨晚是怎么进的军营,就知道地震刚一发生,那人就把他家夫人带到了安全地带,实在是神出鬼得有些骇人。
见严衡不说话了,吴名立刻问道:“你不是要去辽西吗?怎么又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天灾,我这个郡守要是不出来主持大局,人家肯定以为我被地龙给埋了。到时候,辽西不一定怎么样呢,我这辽东非乱了不可。”严衡苦笑着把吴名拉到怀中,“你呢,没事吧?”
原来不是因为担心我啊!
吴名扯了扯嘴角,伸开胳膊,“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倒是不像。”严衡微微一笑。其实回来的时候他就去吴名床边看过,见他完好无损才悄然离开。
“接下来做什么,赈灾?”吴名问。
“只能如此。”严衡点头,“说起来,我这两年可是没少囤积粮食,原本是为了战时做准备,没曾想却要用来赈济灾民。”
“对了,商老鬼说今年年景不好,昨夜这样的地震恐怕会很频繁。”吴名告诫道。
“此话当真?”严衡一惊。
上一世的时候,这一年只有严寒酷暑,虽然免不了死人,但好在他处置及时,总算是平安应对过去。没曾想,这一世却比上一世更甚,严寒与地震竟一齐到来。
严寒酷暑这样的气候还可以凭人力来规避应对,但若是遇到地震这样的天灾,别说普通百姓了,就是他这样的士族官员,一样也只能听天由命。
“我没法告诉你有几分真。”吴名却耸耸肩,“商老鬼算命一向是时准时不准的,我告诉你也只是让你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想了想,严衡也只能问道:“鬼老可有破解之法?”
“他的破解之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尽人事,听天命。”吴名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