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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衣女子长舒一口气,方才宜妃上前一打岔,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自己那样卖力的舞蹈,竟是无人在意了。原以为要功亏一篑了,多亏佟嫔提携,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才行,否则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那个店儿了。
孝庄看了看康熙阴沉沉的脸色,心中也暗悔不该没跟他说就许了佟氏,只是方才她说那话的时候儿皇帝并没有反对,她还以为他也希望佟氏早日入住承乾宫,只是找不着由头下那个台阶儿呢。如今看来,他压根儿就没把那些话听进耳朵里去。
如今再看佟嫔一力抬举起来的丫头,虽说是长的不错,哪怕跟陶如格站在一起,也不遑多让,可到底是太过夭矫了些,那副狐狸精似的夭夭乔乔的模样儿,她看着就有些不喜,只随意地挥挥手,让苏茉儿赏了她一个荷包。
康熙却是不耐烦,他皱着眉头,也不叫起,只冷冷地瞥了那个女子一眼,便嫌恶地转过了眼:“好好儿的一个人非要弄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弄得好好一朵出水芙蓉烂在了泥淖里,妖里妖气,真是糟蹋了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节。”
红衣女子娇躯一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可惜对方的目光已经跟对面那个女子轻轻撞在了一起,那满脸的温柔欣赏,并无一丝一毫顾及到她。
她含泪低下头去,失魂落魄地退出大殿。佟嫔失望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心中暗骂男人都是贱骨头,当初夸人长得清丽脱俗如出水白莲般亭亭玉立,如今她把人好模好样儿送到面前,又嫌弃失了莲花的气节。
那一身红莲装可是她叮嘱了绣房的绣娘,花了大力气大本钱才弄出来的,光米珠儿就用了一千二百颗,如今竟被他说成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真是不知所谓。
难道真是人们常说的那句话,男人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吗?想当初他对玉竹偷不着的时候儿,可不把她捧到了天上去?那些日子她可没少为了这个吃醋怄气,可如今她把人送到他面前了,他又嫌弃,是因为她把人双手奉上,反而没了兴趣了?
她心思蓦然一动,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红莲,白莲,莲花的气节,出淤泥而不染,烂在了泥淖里……
她眼中快速闪过第一次侍寝时候儿的一幕幕,那是她的耻辱,她终身无法磨灭的痛,也许,她真是错了,从第一夜的时候儿就错了。
那么今夜呢?她今夜所做的这一切又会如何?将玉竹奉上,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她心虚地抬眼看看沉浸在柔情蜜意里的表哥和宜妃,再偷眼瞧瞧怒气勃发一脸不屑冷笑的丽妃,虽然太皇太后松了口,许她入住承乾宫了,可这善后的事,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哟,佟嫔娘娘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没事儿吧,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瞧瞧?”
“可不是,该不是一听说能入住承乾宫,欢喜疯了吧。”
佟兰心被几句冷言冷语一激,立时回过神来,赶忙应着康熙不耐的眼神儿,堆起一个苍白虚假的笑,“姐姐们说笑了,不过是方才多喝了几杯酒,出去走走就好了。”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想躲出去透透气,如今她实在没有力气应付四周心怀叵测的目光,更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她要好好静静,好生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只是不知怎么,双腿竟似被抽了筋,软绵绵无一丝力气,连一步都没迈出去,便复又跌坐在椅子上。
“哟,这知道的是娘娘喝多了酒,不知道的,还要以为娘娘是吃多了醋呢!”
众人早看穿了她的外强中干,更看透了她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如今哪怕是在御前,嘲讽起来也是不遗余力。
“大过年的,这是做什么呢,佟嫔喝多了,你们也喝多了不成?若是不想在这里待了就直说,本宫一定给你们找个好地方儿醒醒酒。”明月示意一旁的奴才搀住了佟兰心,先把她送了出去,又转脸对着几个说风凉话儿的庶妃一阵敲打。
孝庄满意地看着她三言两语稳住了场面,心中暗暗点头,这才是后宫主位该有的威严气度,那个佟兰心,真是白费了那一副好皮囊,枉她还是出身佟家,她姑姑母仪天下的风范气度,她竟是一点儿都没学到。
好容易闹腾腾过了子时,放过了敬神的鞭炮,散过了压岁的福包儿,众人乱哄哄互相道过了新禧,这过年的流程才算走完。
明月随着众人往外走,刚刚坐上自个儿的翟舆,就见梁久功悄悄儿跟了出来,站在乾清宫门口儿给她使眼色。她脚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步子。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梁久功才上前行礼:“皇上说了,这会子回去,睡不了一会儿就又要起来折腾,倒不如就在这里歇歇倒好,让底下的奴才把明儿早上要穿戴的家伙都送过来,主子岂不要省好一番力气。”
明月含笑点头,这样也好,省事,她喜欢省事,尤其是在熬了大半夜,明日一早还要早起的情况下。自打穿越过来以后,她的作息一向规律,偶尔要熬夜早起一次,对她来说真是莫大的煎熬。
虽然住在这里,被人知道了一定会引起一场风波,可他既然敢做,就一定会做好善后的事宜。至于她,就更好说了,天塌下来还有大个的顶着呢,她怕什么!
这乾清宫她虽来的次数不多,可他也知道她不喜欢充满旁人气息的房间,这乾清宫偏殿里,原本就有一间专门为她收拾出来的厢房,虽然不如她的延禧宫舒适,可到底是地理位置优越,如今离天亮也就两三个时辰,将就着歇歇正好。
梁久功见她朝偏殿走,不禁一窒,扭头看看正殿方向,想喊又不敢大声儿,只得自个儿跺跺脚,小跑着上前,追上她谄媚一笑:“这个,宜,宜主子,主子还在正殿……您看……”
“什么?你主子还没歇下呐,那你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回去伺候着,小心待会儿万岁爷发了火儿,那可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忙你的去吧,快去快去!”明月大度地挥挥手,扭头就走,唇角忍不住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直到进了自个儿的房门,才扑到榻上,痛快地大笑一场。
“主子也真是的,方才梁总管那张脸,可比苦瓜还难看,偏主子还在那里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会儿,想必有他受的。”
蔻朱话音方落,便听正殿里传来一声怒吼:“滚!”
梁久功连滚带爬地从里头蹿了出来,头上的帽子提溜在手里,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只是这跟明月又有什么关系?今晚佟嫔的安排的确精彩,可要没有乾清宫奴才们的配合,想无声无息地将这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梁久功在这里头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祸,后果当然只能由他自己去承担。
当然,身为康熙的心腹,明月也不认为他就站到了佟家那一边儿,虽说当年他曾受过佟家不少恩惠,一直贴身服侍着还是一个皇子的康熙,可他也不是个蠢笨的,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他一向拎的清,也许今日的事他只是被人蒙蔽,只是被佟家一时利用了,可身为乾清宫的管事太监,如此马虎大意,原本就是大错,如今只是被骂两句,已经是小惩大诫了,他该知足。
他知足,当然知足。自打佟嫔安排的那场精彩表演艳惊四座的时候儿,他就知道坏了。也不知是哪个小兔崽子竟敢瞒着他做的手脚,当他看到皇上看他的眼神儿的时候,他吓得脚都站不住了,当时摇摇晃晃的就想出溜的地上。
留宜妃在乾清宫歇息,这是康熙的意愿,也是他期盼的结果,原想着有宜主子在旁边儿,皇上就是有火儿也不会发出来,可谁知宜主子竟连万岁爷的面子都不买,直接进了自个儿歇息的屋子,让他想拉块挡箭牌都不行。
还好万岁爷知他一向忠心勤谨,只斥责了一番,并未过多惩罚。只是,敢让他背黑锅,让他查出来是哪个小兔崽子在背后捣鬼,他绝饶不了他!
“你把桌上那枚玉扳指拿给梁久功去吧。”躺在榻上的明月忽而开了口,让蔻朱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告诉他,皇上只要把火儿发出来,就不会再找后账,叫他以后当差仔细着些,若再出了这样的差池,可就不是一顿骂能了结的了。”
蔻朱点点头,这的确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时候儿,既施了恩,就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当事人不知道,她这份儿心岂不是白操了。
“还有,叫他去关照一下大公主,看看晋氏出宫了没,悄悄儿的,别让别人发现了。”该说的都挑明了,如今再交待他一件根本就算不上差事的差事,他心里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儿,知道她这边儿也没拿他梁久功当外人,以后他只会更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