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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正在书桌前装模作样地抄写着孝庄刁难她的那一大堆经文,僖嫔便怒气冲冲地从外头进来了,“娘娘还在这里抄经文呢?如今太皇太后也真是老糊涂了,一边说什么体恤娘娘带孩子辛苦,不让娘娘主持选秀,一边又没日没夜的让人抄经文,看来在她老人家的心里,是选秀不如带孩子重要,带孩子不如抄经文重要,只可惜真实的情况恰恰相反,真当旁人都看不懂她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呢!”
“就算看懂了又如何?哪怕是皇上,明知她有私心,也只能敬着让着,更何况是咱们呢!”明月警告地瞥了她一眼,“方才的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这个门,就把嘴闭紧了,别人正想着逮咱们的小辫子呢,你偏偏把把柄往人家跟前儿送,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僖嫔苦笑,她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就算我不把小辫子往她手里送,难不成还有我的好日子过了?”
明月知道她如今正位接下来的选秀烦恼着,今年孝诚皇后的亲妹妹也要参选,凭她的家世背景,只怕是一定要入宫了,只是这样一来赫舍里氏一族在宫中就有了两位嫔妃,权衡利弊,被牺牲的绝对不会是赫舍里芫芪,难怪僖嫔如今这么烦躁不安了。
孝庄之前为了打压明月,连选秀的权力都交到了孝惠的手里,就是防着明月和僖嫔走得近,到时候会在选秀中做什么小动作。如今虽然蒙古一系已经全军覆没,可孝庄非但没有收手的打算,反而变本加厉,她如今岂止是忌讳明月,简直连僖嫔都当贼防了。
僖嫔原本掌管着后宫的宫务,如今孝庄也是挑三拣四,整日不是这里找茬儿,就是那里挑刺儿,难怪僖嫔抱怨了。
“怎么,你那里那些陈年的旧账还没理清?那你还有工夫到我这里闲坐?”明月奇道。
僖嫔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这十来年的旧账,哪里是说清理就能清理得完的,我算是瞧清楚了,哪怕我今儿就把那些帐理明白了,她也会再找一堆麻烦给我的,倒不如咱们慢慢儿干,什么时候儿干完什么时候儿算,她不满意,尽管降我的位份好了,我倒想看看,她用这样的手段打压后宫妃嫔,皇上那里会是个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皇上心里就是再不满,也不能说什么做什么,一个孝字就把他压得死死的,你还指望他会为了后宫的妃嫔惹太皇太后不痛快?”这明显就是不可能的嘛!
僖嫔一时有些沮丧:“我也知道,皇上心里哪怕是再心疼咱们,也不能有一丝半点儿的表示,可就算我们拼了命的完成太皇太后的任务又怎么样?她早就盘算着打压咱们呢,又哪里是咱们这回完成任务,她就能消停的。如今慈宁宫里环肥燕瘦,百花争艳呢,那群蒙古来的毛丫头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招京城中各大家族的适龄秀女进宫说话,陪她解闷儿,这里头的意思还不是明摆着的嘛!”
明月心中一动:“赫舍里芫芪也来了?”
僖嫔点点头,就因为赫舍里芫芪也来了,她才会这么沉不住气,心中才会有这么多的怨气。
进宫三年,宠爱虽比不上眼前的贵妃,可在后宫妃嫔中也算是数得着的了,这样的局面,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好了不知多少倍。只是她一心期盼的孩儿,却是迟迟没有消息,如今又面临着赫舍里芫芪的挑战,真等这个丫头进了宫,赫舍里氏一族必将弃她如敝履,到时候儿就真没她什么戏唱了。
明月心中暗暗摇头,若是这样,那孝庄也的确是做得过了些。她抬举这些秀女,也不过是打着打压自己,同时防止后宫出现一人独大的局面罢了。如此一来,别说立后,就是哪个妃嫔想要出类拔萃些都是难事。只怕为了遏制自己这个贵妃,还会再抬举一两个高位妃子上来吧,前世里的小钮祜禄氏和小佟氏,不都是一进宫就封的贵妃吗?
如今这几位都在今年选秀,这还有得争呢!真让孝庄如意?她的心中一突,那后宫可就更热闹了。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僖嫔宫里的掌事宫女翠儿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娘娘快回去看看吧,慈宁宫派人来把小阿哥的东西都搬走了,说是以后小阿哥就在慈宁宫陪伴老祖宗,不再回咱们宫里了。”
僖嫔一惊,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这消息,当真?”
翠儿肯定地点点头,僖嫔浑身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太皇太后的手段没这么简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却明白,自己的得宠,有一半的功劳都在保成身上,就为着皇上赞许她将保成照顾得好,这些年有什么好处总想着她,如今太皇太后将孩子抱走,原本就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日后跟她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她的好日子,是真的到头了。
明月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转头看着翠儿:“好好儿的,太皇太后怎么突然想起把二阿哥抱走的?”
小翠儿啐了一口,面色难看地道:“奴婢打听了,说是先皇后的好妹子,在慈宁宫里说什么想念她姐姐的骨血,又说什么二阿哥本就是中宫嫡出,没道理由一个,一个……”
“够了,不必再说了。”明月果断地打断了她的回话。
保成是中宫嫡出,没道理由一个小小的嫔位抚养?她怎么不想想,保成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都是谁的功劳?保成原本就是早产,一向体弱多病,每次他生病的时候,是谁日夜不眠不休地在床前守着?
是她地底下的姐姐吗?是她这个还没进宫的小丫头吗?还是那个坐在慈宁宫里,每日闲来无事只想着怎么打压后宫妃嫔,好给蒙古贵女铺路的太皇太后?
如今自己要进宫了,就过河拆桥,将僖嫔一脚踢开,她怎么不想想,当初僖嫔进宫的时候,她们家是怎么空口白牙给人家许下的诺言,那时候儿求着人家帮她们照顾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说她身份不够,不配抚养小阿哥?
僖嫔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半晌没有言语,紧咬的牙关处,一丝血色渗了出来,让人看得揪心。
明月起身递给她一块帕子,“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完了,我再跟你分析眼下的形势,我想,事情还没你想的那么糟,至少,不会让赫舍里芫芪那么如意。”
僖嫔霍然抬眼看着她,却没接她递过来的帕子,更没一滴眼泪流下来,“姐姐说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够糟吗?一切的一切,不已经称了赫舍里芫芪的心,如了她们一家子的意了吗?可笑我空忙一场,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明月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心中一酸,示意小翠儿上前帮她擦擦嘴角的伤痕,“你别急,听我说,赫舍里芫芪这么明显的过河拆桥,咱们看得出来,皇上自然也看得出来,她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咱们都清楚,如今她还没进宫,就盘算着怎么争宠,就算太皇太后眼下想抬举她,可日后就能容她这么放肆吗?”
“哪里还用日后,就如今也就够受的了。”僖嫔幽幽地道。保成虽不是她亲生,可亲手养这么大,心里怎能没有感情,如今就这么被人抱走,她是真的舍不得啊。
“赫舍里芫芪这么做的动机原本就不纯,皇上眼里容不得这么心大的秀女,更何况她在宫中毫无根基的时候自然会对保成好,可要是哪一天她真的得偿所愿,身居高位,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会对保成好吗?”明月看了僖嫔一眼,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我说一句不怕妹妹恼的话,妹妹的出身到底低些,就算他日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的孩子也注定越不过保成的次序去,可要是赫舍里芫芪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凭什么还要一心一意的扶持保成?”
“你是说她会对保成不利?”僖嫔霍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去告诉皇上,是啊,她赫舍里芫芪出身不低,唯一比先皇后差的,也只有年纪了,待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甘心让自己的儿子生活在保成的阴影里?赫舍里氏一族到底是要支持她的孩子,还是支持保成?为了她自己的儿子,难保她不会对保成做出什么事来,不行,我要去告诉皇上!”
僖嫔猛地挣脱一旁扶着她的小翠儿,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明月大急,高声唤着殿外伺候的奴才:“还不赶紧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