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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瑾没有告诉白萝的是,这些东西,都是梁北辰从阮阳带回来的。
而白萝还未及打开这些盒子,便收到了从剑州府传来的消息,千里信鸽直达白小朵手中,没有落下半个名,方一展开,白萝就看见了熟悉字迹。
——嫔御高氏栎棠。
顾吉祥的字儿,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潦草的走笔是为防被人窥得,而言简意赅,则是他的叙述问题。
好半晌了,白萝才想起来,她上次发回剑州的信中,就有叫顾吉祥帮忙查宁远寺六太子妃的事,想来他是查到了,而关键点便是她手上这个人。
趁着卫明贞去了前宫,白萝便招来了正在当值的宫女喜儿,旁敲侧击的询问了高氏的事情,却不料入宫资历算老的小姑娘,竟然摇着头说未曾听闻过。
这不禁勾起白萝的好奇,转身就叫来了东宫的掌事嬷嬷,人约三十有九,微染风霜的面上,透着淡淡的冷漠,一袭得体的素净宫装,行事作风都带着一股子雷厉风行。
“不知殿下找老奴过来,是有何要事?”
尚算恭敬的态度,白萝也没过多在意,早闻此老嬷,是皇帝从龙极殿派来的,可谓是心腹中的心腹,倒叫她多了几分敬畏。
“范嬷嬷且坐,本宫想起前些日子看过后宫名册,其中有个高氏却不曾现身,敢问嬷嬷可识得这人?”
“殿下是说哪个高氏?”
本就是随口编纂的事,白萝也不多费时间,就直道:“高栎棠,嬷嬷可知?”
三字即出,嬷嬷神色微变,挺直背梁看向白萝的目光,甚是意味深长。这遭白萝算是找对人了,旁人可能不知,可这范嬷嬷知道的一清二楚。
“殿下说的这个高氏,老奴是晓得,既然殿下问了,那老奴也就说道于您,不过切莫外漏去。”
这女人的名字是万不会出现在名册之中,可见白萝是要匡她的话,范嬷嬷是个明白人,点破了白萝的话,也就将陈年旧事翻了出来。
“嬷嬷请讲。”
“那是定安四十二年的事,选秀之时,有一对从武川来的双生花儿,年方十五,生的委实好看,一个舞一个唱,可谓是出尽风头。”
白萝倚在案旁,单手撑着下颚,算算定安四十二年,彼时还是先帝的天下,她都还没出世呢,方过了六年,才是宝定元年,现下帝王登位。
“嬷嬷继续,不知后来如何了?”
范嬷嬷笑了笑,却带着些许唏嘘,慢慢又回忆起了当年事,便不紧不慢的说道:“自是得了圣心,听闻先帝连册妃的旨意都写了呢,一个温妃,一个柔妃,这宫里百八十年没遇过的事,连四大妃位都给匀出来俩,当即就徒惹了满朝风言。”
说起那先帝,也是个有能耐的帝王,可奈何一生就喜好个女色,这已是五十有八的高龄之年,突然得了如此姐妹解语花,那是龙心大悦,眼瞅着占据高品妃位的御妻,个个都是年老色衰,却又不好降了位份,便冒着风头想给俩新宝贝儿匀个高位。
这个念头,还不出三日,便被重重压力给冲散了,那道写下的圣旨,还是被皇后领着四妃点了火盆给烧的。若是白萝有心,现下去史阁翻翻,都能看见当年史官记录的“火龙夜”,抛开那个文艺名,字里行间都能充分感受到,一代帝王晚年惨遭家暴的悲怆……
“昭贤孝皇后出自上京第一世家,自幼习武知文,十二岁就嫁进了宫,性子刚烈,有几多女子都是将她学做楷模的。先帝因此落下了腰疾,而那两个女子也被赐给了居于京中的亲王。”
白萝抱着缠枝莲的茶盏差点打碎,早先就听闻,先帝晚年时,便是因为腰间有疾,逢冬季时,便日夜疼的死去活来,直至驾崩。而皇宫官方发言人出具了来自太医院的证明,表示是因为历年来过度操劳朝政所致,引得多少百姓都为此歌功颂德。
现在想来,先帝定是被一后四妃打的,有点过了。
“那嬷嬷可知那两位是被送到了哪位王爷的府上?”不知为何,白萝总觉得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范嬷嬷讪然一笑,点了点头续道:“送的是齐王府,做的是下等妾,起头三年无人理,一遭白莲池上舞,两人被王爷封做了贵妾。”
这个信息量是陡然增大啊,白萝瞪大了眼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齐王……应该是胤帝的前称号。在细算时间,彼时距离皇帝登基也不过两三年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没有她们的记录?”
“她们出自犯官之后,那样技艺都是拿得出手,可唯独那脾气秉性,叫人却步,其最为毒辣的莫过于小高氏,便是殿下问的那女,连正妃都受过她的迫害。再往后,陛下入宫了,小高氏得宠封做昭媛。”
白萝不禁好奇了:“那她可有子嗣?又去了哪里?”
“没有子嗣,至于去了何处又为什么没个记录,只因……老奴言尽于此,唯一能指点殿下的,只怕就是七太子那事了,唉,冤孽。”
说罢,也不经告退,便离去了。
余下白萝大骇脑补,七太子?莫不是那个爬上了后妃香榻的七皇子?而那个从未透露名姓的后妃,就是小高氏?!
“在想什么?”
这陡然冒出来的声音,惊的白萝一抖,仓促抬首看向面前的卫明贞,才知道自己没了内力,这听力简直倒退到了何种地步。
如果可以的话,白萝挺想回她一句“关你毛事。”不过,想想还是罢了,因为她还有好多事情搞不清楚,只得仰仗身板这人了。
“殿下去哪里了?”
她这一派自来熟的样子,撩的卫明贞一笑,带着些许熟稔的意味,指了指白萝的左肩,说道:“父皇那里有些事,你的伤口不疼了?”
她没有告诉她,是高昌侯府的人来了。
捂着心口,白萝觉得这是一个不美好的下午,因为那个之前跟恶魔一样的殿下,今天变的格外温柔,也不知道是受了日光浴还是如何,挺是吓人的。
“不碰着就没事,我都是避开着。”
只是见白瑾的时候,被撞的那一下,真的实在疼,现在缓过了劲头,就好多了。
卫明贞敛了笑意,拽了臂间的朱色龙纹的轻纱披帛扔在了矮榻上,眸中妖异的微光在闪烁,在扫过白萝嫩生生的一双手腕时,多做了些许停留。
又看看榻上的丈长暗色披帛,若是缠在白萝的双手上……
“你在看什么呢?”
大抵是她看向她的目光过于炙热,察觉到危险的白萝,很不安分的将手往宽敞的袖子里放了放,极是戒备的看着卫明贞,没个好声响,不过若是还有武功傍身,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想来也是她自己活该,遇着这个克星,点穴手法刁钻到了极点,堪称独门中的绝门,便是号称解穴小百手的白小朵,都只能看看摇头,劝她节哀不要轻举妄动。
那一刻,她的心都碎成渣渣了。
“无甚。”
转头便风轻云淡的去了御池台上,白萝随即跟上,端过旁侧装了鱼食的小玉碟,便倚在了雕栏上,看着已经拿起书册的卫明贞,便说到。
“贤妃那里打算怎么办?”
这事之前也没谈妥,白萝觉得现下拿出来问问,也好有个底儿。
却在侧首间,只见卫明贞随手拿下了髻中的长簪,如瀑乌丝瞬间撒下,清风而过,便是眉目如画,幽静沉寂,而一双凤目中正散发着不知名的光芒。
对上她视线的白萝,瞬间有些失神,过了好些时间,方回过味儿来。有些尬然的转头,拿着鱼食一把撒下长池中,听闻背后传来的轻笑,一张老脸上就有几分烫意。
想来,能看女人入神的女人,她也算是大奇葩了,不禁泪流……
“贤妃的事,便让徐氏去吧。”
这种狗咬狗的事情,作为旁人的白萝还真不好插手,卫明贞的指令也不是随便下的,若是有心去查,也能看出她在中间扮演的煽风点火角色,可谓是悄无声息,能这般快的让两大妃斗到死战,她可不是一般的煽火人。
能窥知一二的白萝,倒是有些不明白了,这人怎么像是处处都在帮她似的?
“徐贵妃那话里破绽颇多,却又巧合的能连在一起,她当真不知道是有人在引着她?”
她这明目张胆的一问,倒叫卫明贞笑意浓了,越发了解白萝的她,又怎么不知她心中所想,问徐氏是假,为的不过是证实她可掺手这事。
“本宫给她一阵东风,便是尾巴,她也会拼死抓住。”很是坦然的说道。
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徐贵妃想除贤妃已久,此等聪明之人,又如何不知后边有人帮忙,抓住卫明贞的东风,夜可谓是要了此心愿了。
“那殿下为何选择留着徐贵妃?”
从此前两人听墙角判断,贤妃绝无害卫明贞的意思,反而想抱着大腿;而徐氏就不同了,死了儿子没依靠,不见得会比贤妃想的清楚,对卫明贞更不可能没旁的心思,可反除贤妃又是为了哪般?
“谁说本宫要留着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随着淡淡芳香的清风就消失了,可白萝却听的耳朵疼,悄然打量了下卫明贞,人丝毫没半分异常,似乎那一条人命,或是背后整个家族,都不在她眼中。
唉,这就是上位者的最高境界啊,玩转暗流,杀人于无形,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萝不由的赞叹道:“殿下你可真厉害。”
而卫明贞是点了点头:“嗯,本宫知道。”
立时,白萝感觉牙都有些酸了,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自傲的人。不过,灵光一闪间,她想起一个大问题来:“所以这是要玩螳螂扑蝉的招数?那以后这后宫谁来管?”
弄死了贤妃,又玩惨了徐妃,到头来后宫两大巨头就这么凄凉倒下,而最终的得益者,就目前看来,无疑就是……白萝。
果不其然,卫明贞只静静翻了手中书页,纤长两指轻动,就无甚情绪的说道:“那就你吧。”
白萝瞬间感觉心塞塞的,搞垮两大妃可不是件容易事,到头来,主使者就这么简单的给她了四个字?果然,公主殿下什么的,又岂是她这等凡人能理解的。
话说,管理后宫这等大事,作为卧底的她真的做不到啊!
望着白萝捂心快速离去的身影,卫明贞合上了手中的书,点了丹红的凉薄唇侧,缓缓泛起了一丝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