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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殿下这银子可真是来得容易。”
鬼魅般的声音响起,大笔银子入手、眼看要成功完成父皇交予差事的平王瞬间打个哆嗦,将身旁舞姬递过来的酒打翻在地。
“谁?谁在那!”
“画个大饼吊着人出银子,可真是简单。”
幽寒的声音自上而下响彻整个空间,平王仰起脖子循声望去,就见玄衣少年如蝙蝠般巴在房顶上。略显幽暗的屋顶,他如苍鹰般慑人的眼眸格外明亮。
“陆景渊,你怎么也做起了梁上君子,有种就下来光明正大地对峙。”
“如你所愿。”
抓住房顶的手松开,衣摆轻扬,运起轻功陆景渊脸不红气不喘地落地,幽冷的双眸直盯着一桌之隔的平王。伸手抓过他面前一厚沓契书,随意抽几张扫完,再次看向平王时他面露赞赏。
“这出空手套白狼,在下佩服。”
“还我。”
轻松躲过他伸过来争抢的手,陆景渊挑眉:“还?这可是你意图谋反的铁证。”
意图被识破,平王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长舒一口气。还好他采纳了宋钦文的劝谏,没有明说复辟大业,而是换了另一种说法。这会在场所有商贾都是他的证人,小侯爷就算明知他的意图,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意图谋反?”平王环顾四周噤若寒蝉的商贾,心下闪过些许鄙夷:“方才本王不过是与众位绸缎商商量生意上的事,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沈金山也凑过来,力证平王方才所言。
“还请侯爷见谅,咱们这些做买卖的,哪能少得了关系,往上面孝敬点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他凑到陆景渊耳边:“侯爷放心,明日征募军饷宴的银子,沈某绝对只多不少。”
面带笑意地说完,宽袖下他捏捏里面宣纸的契书。今晨那会胡九龄虽然气到不行,但还是答应了他三七开的条件。以极品生丝作交换,他可以先行支取其中三成利的现银。别看只有小小三成,这可是胡家春蚕一季进贡以及在绸市上所有利润的三成,单凭基数大,算下来也是比不菲的收益。
现在的他底气十足。
想到前几日见面时,小侯爷先认钱后认人的态度,这会他更是放心。
“只多不少?”陆景渊笑容玩味。
沈金山笑容更加热络:“那是当然。”
“说得没错。”陆景渊点头,还没等沈金山得意,他冷冷地吐出下一句:“你当然得多出点。”
侯爷这是何意?虽然没说出来,但沈金山的疑惑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陆景渊没在理他,目光穿过暖锅旁神情迷离的商贾,朝门外说道:“带进来。”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出现两名穿藏蓝色袍服的侍卫,两人手中驾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若是阿瑶在这肯定能一眼认出来,这位发丝凌乱、衣衫褴褛、形如乞丐之人,正是前两日拿着宋家最后一半家底和杨氏最后那点首饰,趁宋冠生回家前逃出城,奔赴临州参加科举的宋钦文。
可他运气很不好,先是被陆景渊派去的暗卫敲晕了,弄走所有身份文书;再然后阿瑶派过去的下人去晚一步,只看到晕倒在路边的宋钦文,遍寻不到文书路引,为了回去交差他只能拿走宋钦文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让他赶不成路。出于对白眼狼的鄙夷,胡家下人发挥周扒皮秉性,把他身上最后一枚铜板摸个精光。
待胡家下人走后,藏在一边的暗卫出来,把浑身上下只剩中衣的宋钦文扔到了沈墨慈回祖籍的必经之路上。
接下来的一切就如陆景渊所料,如今正缺人的沈墨慈果然救了宋钦文,三言两语、驾轻就熟地将他心哄过来收归己用。本来沈墨慈或许还有别的打算,可当沈金山将她最后也是最大的筹码——姑娘家清清白白的第一次毫不犹豫地送给平王后,连带着她也恨上了沈家。她想要借平王得势,而宋钦文这个读过书、中过秀才,能说会道很容易让平王信赖的提线木偶,就成了她手中最好的棋子。
在她的安排下,宋钦文成为平王幕僚,帮他拟定了方才的空手套白狼之方。
能出此计,宋钦文很受平王看重,在别院中呆的不错。两天下来,先前被抢的抑郁本已一扫而空。只可惜他命不好,遇到了夜探别院的小侯爷以及其属下。在陆景渊决定动手后,暗卫们也快速展开行动,有两个人潜入宋钦文房间,捂住嘴手刀往脖子上一落,直接把他拖进了东山的荒郊。
两位暗卫经历过前几日的拜师仪式,知晓宋钦文为护沈墨慈有多豁得出去。他们办事向来妥帖,为防万一,下手时就稍微狠了点,所用手段也难免有些极端。刀山火海中练就出来的手段,岂是这么个细皮嫩肉从没吃过苦的书生所能受得住,没几下他就已经受不住全都招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多用了点刑,让宋钦文当场演练等下该怎么说,直到效果满意,再三确定不会临时变卦后才将他带过来。
这般折腾下来,原本温润如玉的书生活生生变成了丐帮弟子。
“这是谁?”不仅眼神迷离的商贾,连神智尚算清醒的沈金山也没认出来。
只有正对面的平王认出来了,“宋钦文,你怎么在这。”
挟持住宋钦文的暗卫咳嗽一声,手上松开,披头散发的他如离弦的箭般冲出去,越过陆景渊一直冲到桌案旁,双手撑着桌子,眼神热切地看向平王。
“殿下救我,救救我。”
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平王也意识到不对。以袖捂嘴挡住他身上臭气,他嫌恶道:“哪来的叫花子,竟敢冲撞本王宴会。来人,给本王扔出去。”
“王爷,刚才您还在喊小人名字。小人可是一心为您办事,出了事您怎能如此、如此翻脸不认人。难道王爷忘了,太上皇命您来青城弄银子……”
“住口。”
平王起身想要捂住宋钦文嘴,可陆景渊比他还要快,直接向前一步伸出手横在两者中间。
“你继续说。”说这四个字时他声音难得温和,自打入青城起,他就想这样好生将宋钦文收拾一通。可前面顾虑那丫头情绪,好不容易那傻丫头想明白过来,他又成为一颗重要棋子暂时动不得。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他便派了两名对刑罚最有心得的暗卫前去招呼他,结果果然没让他失望。
这幅狼狈的模样,要不要找机会让那丫头看下?只需要一眼,保管那丫头日后再也不会想这个表哥。
可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想到这他不自觉摸摸下巴,即便没用刑前,单论容貌宋钦文也远不及本候。若是喜好美色,那丫头只是看本候就足够。区区手下败将,不看也罢。
在他犹豫之时,如惊弓之鸟的宋钦文已经竹筒倒豆般说起来,“虽然太上皇地位尊贵,可如今天下是皇上的,此事名不正言不顺,殿下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小的提议,以皇商名头卖这些绸缎商个人情,问他们要孝敬银子。可您也知道这法子分明是画饼充饥,因为决定由哪家做皇商、给大内提供绸缎,那全皇上和太后娘娘心意,再由内府定夺,远在陪都的太上皇压根鞭长莫及。”
诸绸缎商虽然吸食了过量阿芙蓉,甚至有些迷离。可这会功夫气氛冷静下来,加之门窗大开,窗外倒春寒冷冽的气息吹进来,他们也清醒不少。
听到宋钦文这般言辞,众人常吸一口冷气。
他们都做了什么?
捐银子给太上皇,那他们把当今圣上置于何地?不少人心里明白,其实平王也不算骗他们。不管太上皇还是皇上,于他们这些小商贾而言,那都是天边的云般高高在上、看得见摸不着的大人物。无论搭上哪一个,人家指头缝里露出来那点东西,就够他们日后受益无穷。
道理是这么讲,可有些事不能明着来。一山不容二虎,现在大夏名义上的主人是皇上,不是太上皇。当着皇上派来钦差的面,他们明目张胆把银子捐给太上皇派来的平王,这事可大发了。
山间冷风一阵阵吹来,不少商贾背上却已被冷汗浸透。
而宋钦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直接将让他们恐惧的心燃起熊熊怒火。
“殿下若是忘了这些,可总熟悉如今房中的味道。昨日计谋出来后,您唯恐商贾们想明白其中利害,便让沈……人在城中药铺大肆购买阿芙蓉,撒在酒宴间。这东西用多了能让人产生幻觉,失去清醒、陷入狂热、盲目和冲动。”
阿芙蓉!
在场商贾这两日一直在忙着清点账目之事,临近征募军饷宴前最后一下午,好不容易闲下来,就听到空海大师关于阿芙蓉的见解。
远来往日熬汤时常用来提鲜的阿芙蓉,竟然是害人心智的东西。
鼻子皱起来仔细闻闻,暖锅飘香下,果然隐隐掺杂着阿芙蓉的味道。尝一口暖锅汤,好像也没尝出那股味道。
味道到底是从哪来的?
“是这里。”
又一名暗卫进来,手里捧着个锅,锅底一片洁白的粉末。
“阿芙蓉粉,藏在了舞姬的裙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