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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的处境完全不匹配陆景渊的心急如焚——她被绑票者表白了。
灌了迷药的脑子瞬间清醒,她看着眼前的人,昨日他们刚见过,当时他自称是景哥哥在京城的至交好友。
一定有阴谋!
昨天就被他坑惨了,这会她还被能隐隐感觉到昨日被羞辱时的难堪和心疼,再信他才有鬼。
很明显她是被绑票了,前世有过此类经历,重来一次阿瑶可以说是驾轻就熟。短暂的迷惘后她很快恢复镇定,迅速分析眼下情况。
能在景哥哥眼皮子底下骗她,且一骗就是半个月,这位广平侯府庶子想来也是有点本事的。凭她那点花拳绣腿,想逃脱压根就不可能。
为今之计,得先稳住他,保全自身后再徐徐图之。
想明白后阿瑶抬起头,看着他那张脸,眼神由朦胧到清晰,然后她似乎想起了昨日遭遇,指着他尖叫一声,果断地晕倒过去。
还好有迷药,不然在这么个人跟前,她真没法睡过去。
胆小的跟只兔子似得,陆继祖唇畔扬起抹宠溺的笑意。
上天何其不公?明明当年阿爹与阿娘两情相悦,广平侯府亦对两人亲事乐见其成,可宁安公主硬插一脚,生生拆散有情人。阿娘几十年屈居妾位,而他也成了低贱的庶子。
而罪魁祸首,占尽渔翁之利的今上非但没有丝毫悔改之心,反而想方设法帮公主打压他们。
陆继祖眼中是浓浓的阴鸷,但凡陆景渊看上的,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抢过来。胡氏女容貌娇妍,性情更是罕见地引起了他的兴趣,这次抢得倒是有几分心甘情愿。
“好生伺候着。”
他倒没怀疑阿瑶的反应。他了解陆景渊,那是个多高傲的人,向来都不屑于跟人解释。少了他的解释,胡氏女定还沉浸在昨日的打击中。娇生惯养十几年,未曾经过大风浪的小姑娘,定被这段时间的流言蜚语折磨得心力交瘁,乍见到他晕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娇弱得跟花骨朵似得,这才是他喜欢的姑娘家模样。
见到沈墨慈时,这种想法还在陆继祖心头徘徊。两相对比之下,他更是对其生不起丝毫怜惜之心。昨日损失了好几十号人手,这会他正是心烦意乱之时,拿起皮鞭抽过去,皮鞭抽肉清脆的响声传来,他笑得越发张狂。
将自己缩成个球,暴虐的笑声响彻耳边,沈墨慈对阿瑶的恨意更浓。若不是她,她又怎会在回忆起陆继祖品性的时候,还会强忍住恐惧投奔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自幼习武的陆继祖手腕开始泛酸,这场单方面的虐待终于结束。先前小侯爷虽屡次下手,可采用的都是暗卫手段,无论伤得多严重,表面上都看不太出来。沈墨慈本就负有内伤,入陆府后又一天三顿饭的挨打,这会连皮相完整都无法保存。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竟是没一处好的地方。
这样下去她会被打死的,如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眼眸深处划过一道悔意。
她早已知晓自己经历种种与胡瑶无关,可事到如今家门已破,她整个人更是被折磨得残破不堪,只怕日后求医问药也得抱着病痛忍耐终生。深陷泥沼并完全被四周环境同化,此刻的她都要唾弃自己。
如果没有仇恨支撑,她不知怎么才能活下去。
“姑娘!”
去前院当差的青玉回来时,看到这幅景象,眼中满是震惊。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青玉拿出年幼时最疼自己的外婆去世时的哀恸心情,先是鼻子通红把她扶到塌上,再打水帮她来清理伤口,最后还自掏腰包求了院中小厮捎带些金疮药,便抹泪边给她上药。
“世子也忒狠了,姑娘,奴婢送您出府吧。”
“不必,”沈墨慈摇头,气若游丝,“你来沈家这么多年,先前日子好时不得宠,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现在落魄了,却是你陪在我身边,是我耽误了你。”
青玉心下有些动容,将掉不掉的泪珠落下。
“姑娘说什么呢,咱们主仆一场,无论如何奴婢也要陪着您。”
“陆继祖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被她发现你我关系,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你我主仆一场,无论先前如何,此刻我确是拿你当亲妹妹看待。我们姐妹二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全折在此处。枕头下面有封信,上面记载的事很重要。角门守卫每半个时辰换一拨,你趁着晨间轮替时坐喂虎食的车出去,务必将此信交到靖王手里。看在我投诚的份上,他也会给你安排条出路。”
断断续续说了这么多话,沈墨慈已经是后力不济。咳出一口血,她无力地望着帐顶。
“胡瑶、陆继祖,你们这般对我,自己也别想好过。”
都这时候了她竟还怨恨胡家姑娘!青玉觉得自己方才那丝怜悯之心简直是鬼迷心窍。
自枕下取出信封,说是信封,其实是厚厚的一沓。里面不仅有这些时日陆继祖宴请的朝中臣子,更有他与这些臣子串联的物证。
看到这些玉佩墨宝等物,青玉内心深处隐约对沈墨慈生出些许敬意。自己虽想当暗卫,可论心机手段,比沈墨慈却是差远了。
她哪知道沈墨慈是重生过一遍的。不同于今生的窘迫,前世沈墨慈一路顺风顺水,是京城无数达官显贵的座上宾。说是座上宾有些抬举她,只不过她天赋异禀,但凡亲近过的男人皆会沉溺于她床榻间独到的功夫中。
床榻间情浓时,恰好是最易打探消息之时。沈墨慈深谙人心,不仅打探消息,亦对这些个权贵品性了解一二。半个月来陆继祖接连宴请,没少让她与狼共舞。其中有猎奇之人,摸着门道就进了她的厢房。此举正中她下怀,竭尽全力伺候下来,没多久私下里她的名声便传开,偏僻院落的厢房内更是白天黑夜恩客不断。
想收集点证据岂不是易如反掌?
可惜时间太短,更可惜她毁了花容月貌,不然她绝对有把握营造出前世的局面。
这一夜沈墨慈辗转反侧,竟是越想越不甘心,连带着对阿瑶的恨也升腾到了极点。不过她并没有焦心,陆景渊收拢的大臣何其多,那些证据交出去,足够太上皇收拢一部分人心。到时两处势力合于一处,江山易主就在情理之中。
到那时,定北侯定成丧家之犬。而失了靠山又得罪新帝的胡家,下场只会比沈家更凄惨。
眼前似乎闪过胡氏全族带上镣铐、沦落为丧家犬的一幕,沈墨慈笑得快意。正在此时门响了,青玉如前面半个月般端着水盆进来。
临走还不忘伺候她,有此忠仆,她的心愿定能达成。
心下满意,沈墨慈嘴上却客气道:“你时间紧,还来这干嘛。”
随手放下水盆,青玉随意地走过来,脸色是近乎诡异的平静。没有伺候她,也没有平日的关怀,沈墨慈心中隐约升起不妙的预感。
“青玉再来看姑娘一眼,马上就要走了,想必日后再也不会见到姑娘,有些事也该向姑娘坦白。”
“你……”沈墨慈声音罕见地心虚。
“想必姑娘也已猜到了。”
“为什么?”
“胡家姑娘救了奴婢妹妹的命,此其一。其二则是小侯爷威胁。还有就是,沈墨慈,当年满青城都在宣扬你温柔善良,名声堪比观音娘娘坐下童子,可真争论起来你心比谁都黑。你心里只有自己,只要能让自己活得舒坦,无论是谁你都可以牺牲。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痴心妄想,觉得会有人在危难时不离不弃?”
沈墨慈出乎意料的平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怪不得我。”
“既然你这般想,那别人为了自己伤害到你,也不能怪他们。沈墨慈,你当这世间之人都是提线木偶,没有喜怒哀乐?只允许你去伤害别人,不允许别人反抗?”
说到这青霜胸膛起伏,她想起拿着小侯爷给的傍身银子归家后被家中兄嫂爹娘联合起来算计,想留下她的银子肆意挥霍,同时又把她交给官府防止被沈家牵连。沈墨慈与她爹娘是一模一样的人。
“像你这种人,心里只有自己。不管你怎么算计别人,都不会觉得内疚。别人哪怕有一点对不住你,那都是天大的事。就如胡家姑娘?满青城都知道她深居简出,哪会有机会得罪到你?不就是因为胡老爷宠女,她吃穿用度各方面比你强,让你觉得心里不痛快。只不过一点不痛快,你便想要胡家家破人亡!”
是这样么?沈墨慈本能地想要辩驳,可平日巧舌如簧的她此刻却找不出任何托词。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归根结底不过是成王败寇。这辈子,是我输给了胡瑶。”
说完她侧过身,头冲着帐里,脸上却丝毫没有她语气中所表达的大义凛然。
那些证据就那般便宜了胡瑶?她不甘心!
“姑娘不必再装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青玉不相信你会在如此段时间内大彻大悟,而后彻底死心。”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青玉没杀过人,她本来下不去这个狠手。可昨日她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仇恨却震撼了她,原来在这般差的境况下,如此短的时间内,她依旧能做到这地步。若让她事成,指不定能翻出多大的风浪。
这般韧性十足、有谋略有手段之人,绝不能多留!
“姑娘昨日刚受过重伤,这几日秋老虎,伤口溃烂也在情理之中。”
端起放在门边的水,她回到床边。整盆水呈现诡异的绿色,如毒蛇的眼睛般。实际上这盆水正是以西域沙漠中一种独特的蛇全身毒液淬炼而成,此毒稀释过后并不会即刻致命,而是会慢慢腐蚀人的身体,全身伤口开始溃烂,痒痛难忍。
拧下布巾,她温柔地给沈墨慈擦拭,从头皮到脚心,一根汗毛的地方都没漏掉。
“青玉告退。”
擦完后天已经大亮,奇痒无比的沈墨慈开始抓耳挠腮,大块的血肉被她撕烂,又疼又痒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青玉大摇大摆地走出门,走到角落处,那里早已有暗卫接应。
未免夜长梦多,昨晚她已将信封递了出去。之所以留到此刻,就是为了扫尾,让沈墨慈彻底闭嘴。
药是陆景渊弄来的,他向来言而有信。先前留着沈墨慈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如今鱼已上钩,也该让她为前世今生所做过的罪孽偿还。
很清楚空海大师调配的阴狠之药效果有多好,他放心地进宫,将证据呈上御前。
在皇帝肃杀的神色中,血腥八月拉开帷幕。
而主导这一切的陆景渊则是事了拂衣去,加紧寻找阿瑶。
教习们动作很快,不出两天便已揪出内鬼。以铁血手段肃清暗卫后,他将整肃一新的人手派出京,严查从京城到西北的没处关卡。而他本人,则是亲自坐镇京城。
以他对陆继祖的了解,阿瑶这般重要的筹码,他定会放在最方便的位置。
脸色越发阴沉,他开始逐一彻查广平侯府在京中明里暗里所有产业。没日没夜地毯式搜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双眼熬到赤红时,让他寻到了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