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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盛率领的三万精锐里,大半是京城子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不少人家披麻戴孝哭声震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愁云惨淡的氛围中。
越国使臣便是在这个时候踏入了周京,他们带来了楚国的和约。
和约的条件可以说是丰厚:楚国愿意放弃漓江郡,只要周国归还巫北郡,两国互送质子,十年之内不起刀兵。
这份和约再次在朝堂上引起了激烈争论,大臣们分成了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的大臣认为周国国力强盛,虽然折损了三万精锐,但是并没有伤到元气,怎能就此放弃一统之心与楚国和谈,甚至还要送质子入楚,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主和派则坚持周国虽强于楚国、越国,但楚越两国联合起来,周国的胜算不过五五之数,更何况现在折损大将士气低落。若是抽调其他军队支援前线,北边草原上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天狼国趁虚而入又该如何?不如先接受和约,稳固漓江郡后再图大计。
对于两方的争论,周皇一直都没有表态,然而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封王仪式一个月后,周皇带景轩三人去南郊太庙完成那日半途而废的祭祖仪式。因为周皇心情不佳,诸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所幸,仪式顺利结束,景轩这个吴王总算是名正言顺,可以称孤道寡了,就等吴王府休整完毕后择吉日入府。
回宫的路上,御道两旁的守卫比平日里严密得多,想要观看周皇车舆仪仗的百姓都被禁军远远拦着。但让人想不到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两个禁卫身体的缝隙间敏捷地钻了过来,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像一只兔子般窜到了御道中间,跪下大声喊道:“冤枉啊,圣上,冤枉!”
声音虽稚嫩,但非常响亮,周围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当下明白这孩子是来告御状的,因此骚动起来。谁都想凑个热闹,站得远的人都往这边看,不少还往这边挤,甚至和禁卫军推搡起来。军士用刀鞘打翻了几个之后,很快把局面控制住了。
御道中跪着的那个孩子,衣衫褴褛,身上背着一个脏兮兮但还算完整的包袱,脸上污黑得都看不清面容,完全就是一个小乞丐的样子。有两个禁卫跑到那孩子的身后按住了他,但并没有把他拖下去。太祖曾定下的规矩,必须让告御状的人讲完冤情才能追究其惊驾之罪。
见告御状的人是个孩童,周皇便命禁卫带他过来。在周皇马车旁守卫的侍卫按例搜身,开始那孩子很配合,但当侍卫要搜那包裹的时候,他却死死抱着包裹不让侍卫碰,最后还是周皇出声制止了侍卫。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有何冤情?”周皇隔着车帘问道,声音温和,但依然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草民是薛韦之子薛瑞,代父鸣冤,我父亲没有叛国!”孩子声音有些颤抖,但还算口齿伶俐。
周围百姓一片哗然。薛韦这个名字过去或许没多少人知道,但这一个月来京城却是无人不晓,不知道有多少人咬牙切齿地诅咒这个名字的主人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因为这个薛韦正是原本看守粮仓最后却烧了军粮的叛国将领,害得周国三万精锐覆没罪魁祸首之一。
但是按这孩子的说法,难道薛韦是被冤枉的?
车中的周皇也变了颜色,知道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下细问,便冷声道:“来人,把他拖下去!好好审问是谁指使他替那个罪人开脱。”
“圣上,冤枉啊!我爹是被人陷害的!”薛瑞拼命挣扎着,但是在禁卫手中就像是被老鹰抓着的鸡仔一般,毫无反抗能力。而拖他的两个禁卫也没有经验,一般这种时候应该先堵上嘴的。
忽然,薛瑞把护在胸前的包裹举起来,大喊:“圣上,我有证据,我有父亲的血书,还有……呜呜”
禁卫这时候才想起捂住他的嘴,挣扎间,他手里的包裹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骨碌碌滚了出来,待周围的人看清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发出了一片惊呼,连抓着薛瑞的禁卫都是一愣,薛瑞挣脱了禁卫的掌控,扑了过去:“父亲!”
包袱里装的竟是一颗人头!怒目圆睁,表情十分可怖。薛瑞却毫不害怕,扑过去抱着那人头大哭,嘴里还不断喊着父亲,这人头竟然是薛韦的?
如果人头真是薛韦的,他并没有叛国而逃,反而已经被人所杀,那么这整件事怕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周围百姓议论纷纷,眼看着局面难以收拾,周皇亲自走下了车。所有百姓立刻呼啦啦跪下,三呼万岁。
“朕一定会彻查此事,还三万将士的英灵一个公道!”看到周围百姓有不少人仍带着孝,周皇许下承诺,然后又看向薛瑞,“若你所言属实,朕也会还薛韦和薛家满门一个公道!”
既然周皇都下了车,景轩三人自然不可能还留在车上,纷纷下车。景轩站到周皇身后,打量着那个抱着自己父亲头颅哭泣的瘦小身影:浓眉大眼,日后虎贲将军的风采依稀可见。
至此,景轩一朝最为重要的三位武将:皇甫靖、刘绍、薛瑞都已经出现,与上一世想比并没有任何改变,事实上这一世不在景轩掌控中的变化只有萧毓的消失。
“萧毓……”景轩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萧毓的消失不仅仅只是少了一个人,还会带来一系列的影响。
回到宫中,周皇命人辨认那颗人头。此时天气还不算热,人头的面目保存完好,经薛韦原来的下属辨认,的确是薛韦本人无疑。
随即,周皇又亲自问询了薛瑞。薛瑞已经洗漱休息过,此时便原原本本地把他所知道的告诉周皇。
薛家世代从军,是真正的将门,其渊源比现在的齐叶两家还要久远。前朝废帝昏庸无道,罢黜了薛韦的曾祖,改朝换代之后太祖有心招揽,但薛家曾祖念旧主之情,立誓薛家三代不入朝为官,太祖许之,薛家忠义为世人称颂。
到了薛韦这代,薛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薛韦出仕后只得了一个看守粮仓的职务,但薛韦依然兢兢业业。因为不用上前线,没有太大的危险,薛韦便把自己的十岁的长子薛瑞也带上了,以便让他提早熟悉军中事务。
大约一个多月前,齐盛的从弟齐从虎带着好几车酒水牛羊来到粮仓,说是前线打了胜仗,齐盛命他来劳军。薛韦也接到了前线的捷报,又是认识齐从虎的,凭信也都俱全,便不疑有诈,迎他们入营。
随后,薛韦设宴招待齐从虎一行。席间,齐从虎等频频向薛韦敬酒,但是薛家有祖训,不得在军营之中饮酒,因此薛韦把齐从虎带来的酒肉银钱分给诸位将士,自己却滴酒不沾,为此还惹得齐从虎相当不快。
没想到这酒中竟是下了药的,当晚喝过齐从虎带来的酒的士卒全部毒发,营中一片混乱。薛韦连忙召集当值未喝酒的士卒,一边救治士兵,一边捉拿齐从虎,还不忘派人去齐盛处报信。
不想跟着齐从虎来劳军的一队人马个个都是高手,与正规士卒摆开阵势对战或许不敌,但是此时趁乱搏杀却正是所长。而更令薛韦措手不及的是,周军中竟有内应,忽然举刀劈向身旁的战友,使得局面更加混乱,粮仓被点燃了,薛韦派出的信使也被斩杀。
薛韦知道齐从虎的图谋绝不简单,一定要把营里发生的事情报告给齐盛将军,便带着十几个亲卫冲杀出去,不想路上有高手层层拦截,战到最后只剩下薛韦与薛瑞两人。
薛韦拼了性命把追兵杀死,自己也受了重伤。他知道前方肯定还有埋伏,赶去前线的周军大营已经来不及了,自己若是死在这里,粮仓被烧的真相怕是再也无人知晓,于是调转马头往回走。
粮仓本就设在离周楚边界附近,薛韦对周楚边境的路线十分清楚,带着薛瑞绕小路回到了周国,便再也支持不住,临死前写下血书讲明情况,又让薛瑞在自己死后砍下头颅为证。
薛瑞依照父亲的吩咐,扮成小乞丐,混入躲避战乱的流民,终于平安到了都城附近。但因为城门盘查十分严密,他一副乞丐装束,又带着薛韦的人头,自然不敢进城,在城外盘桓了数日焦急万分。今日听闻周皇要到南郊祭祖,他便抓住机会告了御状。
听完薛瑞的叙述,周皇又反复诘问了他几次,他的言辞都是前后一致的,周皇让人带他去休息。
此时,周皇对薛瑞的言辞已经信了大半。齐从虎借口负伤已经回了京城,周皇知道后当即派人带齐从虎前来对峙,同时派人去天牢提出薛家人,改为软禁。
没过多久,他派去的人回禀道:“齐从虎听说薛家有个小孩告了御状,已经畏罪自杀了!”
周皇大怒,摔碎了手中的玉盏。这个齐从虎,是个标准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皆精,并不被齐盛重用,因此他对齐盛多有怨言。但周皇不认为一个纨绔有胆子和本事布下这样一个局,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
这件事获益最大的是楚国,因此很有可能是楚国细作所为。如果真是奸细,能如此了解周军的布置,买通齐从虎,又能在周军后方布置下如此多的人手,简直要让周皇坐如针毡了,但是此时此刻周皇却真心希望这件事就是楚国细作所为。
李宁山此时已经被调回了御前,行事比以前更加低调谨慎,正手脚麻利地收拾地上的玉盏残片。这个玉盏是赵王送给周皇的,用整块暖玉雕成,触手温润,周皇平时十分喜爱,今日却在周皇一怒之下被摔碎了。
周皇盯着地上的碎片,久久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愚人节,一时不察,被耍了啊,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