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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尧从顾府西厢房柔软的大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偌大的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只灯花燃烧的噼啪声。
睁开眼,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几日,这里是哪里,叶霖又去了什么地方,苏尧觉得有一些口渴,起身下床想要倒一杯水喝,没想到刚下床没走几步,腿下便一软,摔跪下去,跌倒时不经意间碰倒了一旁的花瓶,也不含糊,顷刻间便碎了一地。
苏尧一脸黑线,有心去将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收拾起来,却使不上什么力气,正皱着眉头犯愁,房间的门忽然从外打开了。
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素衣丫鬟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一旁的桌上,伸手去扶她,苏尧抓着这姑娘的手慢慢站起来,被她扶到一旁的床榻上坐下来,皱眉道:“锦鸢呢?”
“大人见锦鸢姑娘辛苦,已叫她去休息了,今夜便由奴婢替夫人守夜。”那红衣丫鬟很是伶俐,当即回答道。
听见“夫人”这个词,苏尧挑了挑眉毛,料想自己最后的记忆是马车已经过了边境,已同顾扶风派去的人接应上了,虽不知道过了几天,想想恐怕已经到了顾府,因而点点头,随口问道:“这里是顾府?”
那素衣丫鬟点点头,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扭身去桌上端了托盘来,道:“大人说夫人已经两日滴水未进了,特意吩咐奴婢送些点心来,夫人快些用膳吧。”
她这么一说,苏尧倒是有些饿了,怪不得她一醒来就觉得渴,又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原是两天水米未进,如此这般,就算是铁人恐怕也没有什么力气了。这丫鬟口中的“大人”应当就是顾扶风了,他却是体贴。
苏尧先叫那丫鬟给她倒了水喝了个水饱,又一连吃了几块糕点,这才稍稍恢复了力气,觉得自己精气神都恢复了过来,便叫那丫鬟引着自己朝外面花园去了。
一连在床上躺了两天,早就全身酸乏,只想要好好出门舒展舒展身体,苗南又偏居大雁之南,长宁此时虽已经是大雪纷飞,华都却仍是一片姹紫嫣红开遍。苏尧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心里琢磨着,原来从前稗官野史上记载下来因醉红尘而死的人多半是饿死的吧。
正值傍晚,夕阳已经垂下,天色却还没有完全暗下来,顾府后花园里大片大片的夜来香已经开花了,红的黄的,被微风拂起,送来浓郁的花香。
苏尧有点晃神,隐约看见花丛那侧有个袅娜的红衣背影十分眼熟,眯起眼想要看真切,只因天色太暗无法分辨,便扭头问身边的小丫鬟道:“那是谁?”
素衣丫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望,道:“那是珈蓝姐姐,大人的贴身侍女。”
珈,蓝?
苏尧挑挑眉毛,道:“她在顾府多久了?”
那素衣丫鬟虽是觉着妄议顾扶风宠信之人是大不对,可也不知是怎么,鬼使神差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道:“珈蓝姐姐虽是连半月前才来的,大人却很喜欢她,直接留了做贴身侍女呢。”
留了?苏尧抓住了重点,立刻追问道:“怎么是‘留’?”
素衣侍女点点头,“半月前大人游园救下的珈蓝姐姐,珈蓝姐姐便留了下来。”
苏尧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心里刚有了打算,便见对面那红衣姑娘也看到了她,明明光线昏暗,苏尧却察觉出那人是在对她笑。苏尧朝那名叫“珈蓝”的红衣女子点了点头,那人也不离开,还是望着她笑。沉默了片刻,苏尧寻了个由头将身边的素衣丫鬟支开,便抬步朝那边走了。
等到了近前,苏尧这才停下脚步。这时候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借着蝉翼般的皎洁月光,苏尧看见那人的模样,不是想象中的美艳,甚至可以说是相貌平平,可周身的古怪精灵还是从前的模样,见苏尧盯着她看,只意味深长的笑。
“他知道么?”苏尧忽然眉没头没脑地问道。
珈蓝却一点也不讶异,笑笑,洒脱道:“不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不知道,也许更好些。”
有谁又能想到,当年风华绝代众星捧月的第七王女,竟会屈尊降贵地跑到顾府做一个丫鬟。
苏尧却是一直皱着眉,又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珈蓝只是摇摇头,目光穿过苏尧的肩膀朝天上那轮明月望去,“不知道。也许是没有脸面再出现在他面前,也许是怕他不肯接纳我,也许……谁知道呢,世间的爱情分为很多种,而我想,这就是我选择继续爱下去的方式吧。”
苏尧并不能够太明白她这番话的道理,但每个人的选择都有她的道理,她也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评判别人的事情,因此只是点点头,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也许有一天他知道了……”会疯掉吧。
“不,他永远不会知道。”珈蓝打断她的话,波光盈盈的眸子回转到苏尧的脸上,“苗南的第七王女已经死了,风光入葬两朝皆知,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廖沐兰,他怎么会知道?”
苗南的巫蛊法术向来精妙神奇,苏尧不知道她是怎么将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她既然有这个自信,便一定不会被顾扶风看出马脚,可苏尧不明白,就连她都可以一眼认出她是谁,顾扶风怎么会无动于衷。
半月前到来,如今已经是顾扶风的贴身侍女,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顾扶风的另眼相看么,那样一个男子的另眼相看,恐怕并不是来之容易的。
苏尧笑。
珈蓝却是忽然转开话题,道:“娘……不,现在应当叫你何夫人了,当初珈蓝允诺夫人之事仍然做数,夫人可需要珈蓝做些什么?”
苏尧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叶”乃雁朝国姓,如今在苗南自然是不能再用,叶霖是随了母姓的,她也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何夫人”,这称呼听起来,倒比“皇后娘娘”来的亲切。
跳动的灯火将窗前的两个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都是甚是优美的轮廓,四目相对间竟是有些莫名的和谐。
叶霖悠悠地执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就听见那人笑道:“陛下不怕顾某在茶中下/毒么?”他可是大雁朝的皇帝,他若是悄无声息的死了,群龙无首之下,也许大雁同苗南,便再也不是如今这番关系了。
叶霖只当没听见一般,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既然敢单枪匹马地来寻你帮忙,自然不会怀疑顾大人,阿尧于顾大人曾有救命之恩,想来顾大人并非恩将仇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