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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西街夜市的人倒是不少,姚惠然的豆花摊子如今算是西街夜市很受欢迎的食摊子,虽然如今豆花增加到了两缸,刚进戌时豆花缸子便见了底。
想着姚琇莹的事儿,姚惠然领着姚世宁收了摊子,返家而去。
到了家中,姚世宁自去休息,姚惠然收拾好东西便推开了西侧间的门。
一眼便瞧见姚琇莹坐在榻上,手里虽拿着件衣裳在缝补,整个人却怔怔愣愣的,似乎在出神一般。
趁着她出神,姚惠然站在门口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果见她眼眶有些泛红,像是哭过一般。
心里叹了口气,放下帘子,姚惠然走了进去,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姚琇莹不妨她突然出现在眼前,惊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见是妹妹,便强笑道,“我竟没有听见你们进门。今日似是比旁的日子早了些,东西可收拾好了?”她一边说着,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便要站起来。
姚惠然按住了她,“东西不急着收拾,明日我打算歇上一日,再收拾不迟。”
姚琇莹听了惊讶,“为何要歇上一日?”
姚惠然笑道,“宁哥儿考上了毓秀书院,明日里我给他做顿好吃的,且还要准备准备。索性就歇上一日。这一个月下来,生意很好,他明年的束脩也攒的差不多了。”
听着弟弟考上了书院,姚琇莹方才还有些低迷的情绪立时好转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只这笑容却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愧疚。她在周家上工每日里坐在绣房里,一天下来都觉得浑身疲累,妹妹则是每日起早贪黑一天不得空闲,且还要站着,“若不是你每日摆那食摊子,宁哥儿的束脩且攒不下来。”一边儿说着,她的眼眶又要红,只是想着弟弟到底有出息,便又红着眼眶笑了起来,“正好儿,我给你把这件夹袄的扣子钉上,就给宁哥儿做件好衣裳。前些日子周太太还赏了我一匹正经细纹的松江三梭布。”
听到姚琇莹主动说起了周家的事儿,姚惠然脸上严肃了些,在她对面坐下,顿了顿才问起了今日胡大婶所说的话,“……说是让周家大少爷叫出去说了几句话,后儿便瞧见你哭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如今也不是过不下去、揭不开锅,何必受旁人的气?!”
姚琇莹听妹妹问起,也不开口,只垂了头盯着手里的活计发呆。
姚惠然瞧着她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心里也觉得憋闷,便也不由着她,到底把事儿问明白了。这才知道,那周家大少爷竟将她叫到了院子里,也不分清红皂白,硬将周三少爷顶撞母亲的过错按在她的身上。
“……那周家大少爷听说也是十几岁上便跟着走南闯北的出门做买卖,没想到竟这般说话,”姚惠然听了冷笑,又道,“他哪里是不会说话,分明就是没将你放在眼里。觉得你不过是个在他家里上工糊口的下人,不值当他费心思罢了。”
姚惠然一番话让姚琇莹眼眶又红了起来,她并不愚笨,哪里不明白妹妹所言。
“周家既这般做派,姐姐明日便留在家里吧。”见姚琇莹面色萎顿,姚惠然也不再好言劝慰,直接便道。
姚琇莹听了,便是一惊,见妹妹一脸坚定,呐呐道,“可我月初已然拿了周家的工钱……”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姚惠然摆手与她道,“你明日便留在家里,按照我说的去采买些东西。这一阵子,不光宁哥儿十分用功,便是人家宋禛也帮了大忙。明日晌午我请了他来吃饭,也算是谢谢他这段时间对宁哥儿的帮扶。周家的事儿,我替你去解决。”
妹妹以往也算是个跋扈的,可却极少这般强硬,不似个小姑娘倒似一家主母。姚琇莹觉得那一瞬间,妹妹仿佛有些像那位周太太。她愣了愣神,不自觉得便在那威势之下点了头,又道,“那日后……,我便与你一道儿去摆摊儿?”
说起食摊子,姚惠然脸上添了几分笑意,“你若愿意抛头露面,自然可以跟着我去摆摊子。若是不想出门,便留在家里,我正想着食摊子上卖的吃食种类太少,想着加上几种。姐姐若想留在家里,不光能看顾宣哥儿,也能做些活计总是能让我轻快些。”
姚琇莹听了,心里踏实了许多,要说做饭,她原在家中也没少做这活,想必难不倒她。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眼看着妹妹起早贪黑的忙活这食摊子,确也赚了不少银子,自个儿若能帮上忙,倒也不比在周家做工差。
想到此处,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姚惠然见她应允,面上便松懈了下来,与她道,“既是如此,便早些休息吧。明日待我回来,咱们再好好合计。”
如此这般,两人皆了了心头事儿,便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姚惠然如往常一般早起。
她一有动静,姚琇莹便也跟着起了身。
今时不同往日,日子过得清苦,人便坚韧了许多,没有吃不了的苦。
姚琇莹昨日夜里到底将给姚惠然的新夹袄赶了出来,一件青底儿绣粉蝶儿的夹棉小袄,不是什么贵重的料子,只是寻常市井人家常见的稍好一些的细棉布,一件小袄儿不过三四文钱的布料。可经过姚琇莹的巧手,便显出些不一样的细致来。
袖口、领口和下摆处皆接了青葱色的澜边,不仅没有随色反而有种渐变的灵动,姚惠然看着这澜边心里想着,姚琇莹还真有几分色彩方面的天份呢。
袄子上在右衽一边用白色明暗丝线绣了一丛兰草,影影倬倬的更显得与众不同,然后便是绕着兰草上飞舞的几只深浅不同的粉色小蝶,这一件衣裳真真是十分精巧。
姚惠然拎着这件小袄,都有些不舍得上身,忍不住便问道,“这么一件衣裳,得多费功夫啊!不若拿出去卖了吧!”她偶尔还是会冒出些现代社会的意识,只觉得这件衣裳做的这般精巧,又是纯手工制作,那绝对是高级定制……
姚琇莹听了妹妹的话,“扑哧”笑了出来,这许多日子了,还是头一回听到妹妹这般孩子气的话,“……,市井人家里谁家姑娘不会做些针线,又哪里有人去外头买衣裳穿。”
姚惠然听了想了想,果真如此,便又问道,“那大户人家呢?”
“大户人家就更不会在外头采买了。”姚琇莹一边给妹妹套衣裳一边道,“正经大户人家,家中都是蓄养绣娘的。逢年过节、采纳礼办的大日子,便请了绣楼的师傅亲去府里量身定做。便如周家这般的商贾,也是在外聘了绣娘去府中做衣裳,定是不会在成衣铺子里采买。且他们也不会穿这样的料子。”
姚惠然听了使劲的点了点头,觉得挺受教。她虽懂得商学,但是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有些事儿确然不如姚琇莹这个土著了解的深刻。
衣裳穿上身,大小正合适,正要脱下来,姚琇莹却按住了她的手,“穿着吧,晨间越发的寒凉了,这衣裳虽费些功夫却也不值当什么,便是给你做的,你这身条儿明年也就穿不上了,何必舍不得。”
姚惠然想想也是,自己如今这身子骨,那正是长得飞快的时候,这衣裳正是适合深秋季节。待过了这一寒冬,明年开春指不定就穿不上了,岂不可惜。既是这般,她便套上了身,夹袄十分软和,带着些新棉花的味道。因着衣裳是青色,便套了条月白色的挑线裙子,整个人都显得水灵灵的。
这会儿,姚世宁也起了身,如今小孩儿自己穿衣梳发已然十分利落,不再需要姐姐们帮手。
姚琇莹见了弟弟,自是满脸喜悦的夸了几句,小孩儿心中虽高兴,却仍旧绷了脸说些什么自己还差得远,不能骄矜的话。
这会儿,早饭便做得了,一家人吃了早饭,便各自忙活开来。
姚琇莹既打定了主意不再去周家上工,便将平日里姚惠然的活儿揽了下来。收拾碗筷,又开始剁食喂鸡,一会儿自然还要照顾小婴儿姚世宣的饭食。
姚世宁虽考上了毓秀书院,但却半点未有放松,吃完早饭在小院子里溜达了一炷香时候,便回了东侧间。此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他将自个儿的书桌挪到了窗棂前,支开窗子便也不用掌灯了。
只是,如今天气寒凉,怕那冷风吹着弟弟,还得先把小婴儿抱到西侧间。
一家人如今也算是井井有条,再不复当初一来这里时那种茫然无措的情形。姚惠然看着这一切,心头感慨,也十分欣然。这一切自然有她大大的一份功劳,这姐弟间乐融融的气氛,也算是让她心生安慰。
收拾好自个儿的发辫,又给姚琇莹誊写好了今日要采买的东西,胡大婶儿便上门了。
听闻姚琇莹不再去周家上工,胡大婶还觉得有些可惜。
姚惠然也没全然瞒着她,却并未将那周太太两个亲儿子的事儿一并说出来,只说起那周家二少爷对姚琇莹不轨,连带着绣房里原来的管事娘子也欺侮与她。
胡大婶儿听了,一脸恍然,直道原来如此,“……,我说那林更家的怎么突然的就被撸了差事,原来还有这么一说!”说到这里,又是一脸可惜,却也紧着安慰姚琇莹,“如今你们姐妹也能挣钱,我听大牛说道,你们家的食摊子生意好着呢,可不比在周家少挣。那周二少爷如今虽被太太打发到乡子里收干货,可总有回来的一日,且他到底也是府里的少爷。乡子里日子不好过,等他带着气儿回来不定怎么寻你晦气。依我说,你家二姐儿说的没错,不若辞了工,好好干你家里的食摊子。”
姚琇莹本就应了妹妹的要求,不再去周家上工要帮忙家里的食摊子,如今听得胡大婶这番话,倒是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只可惜日后我便只能自个儿去上工了,倒是有些孤单。”胡大婶儿见姚琇莹已然下了决心,也没什么好劝的,便要离开。
姚惠然便与她一道了去了周家,她还不怎么认识周家的路。
胡大婶儿自然知道相比起姚琇莹,姚家这个二姐儿是个有主意的,如今见她小小年纪便要为姐姐撑腰,也觉得不容易,到了周家之后也没撒手,领着她一路到了正房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