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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忻然披了被子,把霍悠然也拢到被子里头,才小小声劝道:“既然来了这里,你得把这儿当个家,家里头的,是家人。”
张氏为什么感觉到悠悠不是悠悠,是灵魂尚无归属之感,而且霍悠然把这个感觉随意带出来让张氏感到了。
霍悠然闷声不响,哥在这里,前世之事俱罢了。但是平白多出的家人,总要给个适应期,感情又不是水龙头,说来就来了。
霍忻然看得出来霍悠然的别扭,无奈道:“这几天你少说话,这几天我把家里家外这些事仔仔细细告诉你,免得你穿帮了。”
霍悠然只能点头,她自己也急着早点融进这个家里,所以开始进入了角色道:“伯母生了孩子,姥姥和娘为什么是那种脸色,脸上全无喜气?因为是女孩子?都是女人!”
女人还嫌弃女人生女孩子?霍悠然想到自己也是女孩子,脸上有失望之色。霍忻然一指指在霍悠然的额头上,正色的道:“生男喜,生女忧,几千年了不都这样。你不愤?往后不愤的事情多着呢。”
这里可不是原来的好时候,霍忻然简单了解释了几句:“大伯母进门十几年,没生过男孩儿,这位是七妹了,包括幼年夭折掉的,大伯母生了七个女孩子,大伯家只有女孩子,这般没有生儿子的福气,施家田附近找不出第二个女人来,可不得摊上‘命苦’二字……”
霍悠然张着嘴哑口,倒不知道是这般境况。霍悠然没有继承原身一点儿记忆,对这个家,这个社会都需要重新认识。
解释到这里,霍忻然忽然复杂的笑了笑,道:“生儿子好啊,儿子是传宗接代的,女儿养大早晚要去别人家,这是其一,还有其二,我们十几年前在课本上学到的那点知识,什么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俱丢了吧。这个社会还没有进步到那种程度,人头税是明明白白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人头税,女儿本不比男儿力气,却要缴纳和男儿一样的赋税。几千年了,底下的人大半是因为交不起苛捐杂税被逼着造反。过个小日子,也是生儿子的好。”
霍悠然多有不明白的地方,既然踏实的要生活在这家了,霍悠然也有很多好奇的地方。不过她没有插话问这问那,总之交给哥,哥都会说明白的,那么多事情,又岂是一两句可以说清楚的,哥是有条理的人,霍悠然很放心。
踩着前人的脚印走,霍悠然很庆幸,哥在这里。
霍忻然细致的和霍悠然理着住在老家仁和县六桥乡施家田村的霍家人口,还没有理顺呢,张婆和张氏选好了衣服出来,就坐在霍忻然霍悠然房间门口做针线,转头就能看见人,一边做事一边看孩子。
得,常识问题也不能普及了。霍忻然自动进入小孩儿模式,把他这些天在姥姥家是怎么过的,一天一天说起来,一天一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那都记得清清楚楚。引得张婆对着女儿夸着孙子:“忻忻记性很好,就这股子聪明劲儿,以后有本事。”
霍悠然开头是看戏一样的看着霍忻然耍宝,作弊来的记性能不好,不过聪明是真的聪明,哥在学校和军队,都是排在前面的人。
张氏听儿子说话,那笑儿就没有断过。霍悠然看着这样的笑,忽然又想起彩衣娱亲来,面对霍忻然的怡然自得,渐渐体会到一点味道,是家的味道。
娘是好娘。霍忻然刚刚说过这句话。霍悠然摸了摸自己的心,没有尝过滋味的东西,其实不知道它有多好吃,那么从来没有尝过,也没有别人想象中的可怜和痛苦,日后……日后是要生活在一起了。
这般想着,霍悠然不知道她也笑了。
做完了针线活儿,张氏和张婆做起晚饭来,才动手,霍修就回来了,见过了岳母,看过了一双孩儿,趁着天还明朗,便到窗户底下再抄几页书。
现在这个社会识字的还是少数,霍家的条件也供不上正经拜先生读书的费用。霍修是父亲霍恩手把手教会的那些字,而霍恩,在王天波匪贼还没有攻进西州以前,在自家过着不输少爷一般的生活,是被主人允许读书的。而今霍修就在西都卖字为业,抄书只是一项业务。除了抄书之外,给人读信,写信,写账篇子,写聘礼单子,写嫁妆单子,写诉状,结婚写喜字,丧礼写冥字,过年写桃符……总之要用上笔的活儿霍修都干。因为霍修为人温和,做事细致,字迹端正,而且并不因为自己颇识几个字,就眼睛长在头顶上,对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倨高傲慢。相反,霍修是很有耐心的人,对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来说,把口语转成书面语有些困难,霍修都是很有耐心的和他们沟通,按着他们的意思下笔,必要的时候还会提醒他们注意的问题,并不怕一提醒而平添的麻烦。比如今天,霍修其实是晚归了,盖因来了一个写嫁妆单子的,霍修善意提醒了他们最好把嫁妆里的贵重物件注明尺寸,才晚了。
霍修这样的做派,是不愁没有事情做。不过霍修年轻,不到二十岁,他做事也没几年,家里等着花钱的又多,才显得这些年拮据些。
女婿在,张婆是不在女婿面前掌勺的。伺候丈夫饭食,是妻子的活儿,张婆只是帮着女儿烧个灶。张氏做了鱼头豆腐汤,红烧鱼尾,油焖春笋,猪油渣抄咸菜,给霍悠然做了一碗蒸蛋。
一家围着桌子吃饭,小户人家从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霍修给儿子挑鱼刺,张氏给女儿挑鱼刺,把鱼肉拌在饭里边喂女儿边道:“明早家去,大嫂生了女儿。”
霍悠然正在关注霍修的表情,果然看见霍修也是沉重的叹息了一声,看向一儿一女。霍悠然连忙把头低下,张嘴吃饭。
张氏知道霍修的意思,打住了道:“娘在呢,让娘再给我们带几天孩子,悠悠病才好,忻忻也想妹妹了。”
霍忻然配合张氏,把霍修给自己挑的鱼肉舀给霍悠然吃。霍悠然都来不及咽,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还得回一个灿烂的笑容出来。
霍修见霍悠然不好带走,两个孩子又分不开的样子,顺势应下了,邀张婆多住几天。
张婆无有不应。她算准了霍家大嫂左不过这几天生产,早上就和张屠户说过了,兴许要在女婿家住几天,就是因为这个。
家里只有两张床,五口人张婆带着霍忻然睡,霍悠然在霍忻然同情的目光中被抱去和霍修张氏一块睡。霍悠然这些天睡饱了,久久睡不着,就琢磨起霍忻然同情的目光来,迷迷糊糊之际一下子被呻|吟之声尴尬得彻底清醒了。
真是好囧好囧的,霍悠然尴尬的小脸红得滴血,原来这个家房屋拥挤还得经历这种尴尬事。
霍修和张氏年轻小夫妻。
之前霍悠然病了好多天也没有心情。
所以,这是攒了很多天了。
欲|火焚身,不管不顾?
但是这也是正常不过的夫妻生活呐。
霍悠然只有三岁,她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霍悠然默念了一百遍。
还没完事。
为什么做那么久呢!
真是比赵婵交过的两任男朋友都持久。
好持久!
……
胡思乱想了很久,霍悠然还是好囧好囧的,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第二天霍悠然醒来,早没了妖精打架的两位,霍修和张氏摸黑吃过早饭已经出门了,到施家田需要徒步走四个时辰,坐来往城里和乡间的牛车,牛走路悠哉悠哉的,也不会快多少。
张婆牵了霍忻然的手进来给霍悠然穿衣服,霍忻然一双眼睛执意的盯着霍悠然,再划到张婆身上。霍悠然晓得霍忻然的意思,兄妹二十几年,彼此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开口到显得赘述。霍悠然抿了三次嘴唇,才当人面儿,叫一声:“姥姥!”
一声姥姥,称呼下面需要建立的是情分,这位不是邻家姥姥,是自家姥姥,霍悠然在心里模拟很多遍,才娇娇的说出口。
“诶!”张婆笑着道:“吃完早饭,姥姥带你们出去买糖吃。”
早饭就是昨天吃剩下的剩菜剩饭。饭煮成稀饭,鱼只剩下了一点汤汁,变成了鱼冻,猪油渣炒咸菜不用热,只把也只剩下一点点的油焖春笋热了下。有多少年了,霍悠然没有吃过隔夜菜,看着霍忻然习惯的勾一点鱼冻,呼啦呼啦的喝一大口很稀的稀饭。霍悠然少不得把多年的讲究都丢下,很快霍悠然就知道了,比起这个社会,很多很多的人还不能吃饱饭,很多很多的人还在经历战乱之苦,很多很多的人,今天还活得好好的,明天就成了别人斗争中的炮灰,霍家的生活条件,已经很好了。
越国,只有十三州八十六县五镇之地,这个被强邻逼在东边的弹丸小国,它甚至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只是一个善事中原王朝的藩属国,经过几十年打来打去的战乱,也才止戈没有几年。基于统治者还算清明的统治,治下百姓暂时过着平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