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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十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前几日沈姝瞧着屋后的几颗大榕树枝桠依旧光秃秃的,今儿个一早起来,偶然间抬头一看,头顶却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树枝抽了新芽,绿叶舒展开来,阳光穿过树叶间的间隙撒到庭院里来,留下斑驳的光影,一阵微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声响。
仔细算来,她已经在南朝生活了一个多月了。
沈姝上辈子死于一场大火,狂风助涨火势,顷刻之间席卷一片,她在烈火灼烧中失去知觉,再醒来就变成了南朝的沈姝。
她从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口中得知,原主是因为不慎落水而亡才让她巧合之下占据了这具身体,可是从她继承自原主的一些零散记忆来看,那一日分明是她自己纵身跳进冰冷的湖水中,每每回忆起那一幕,她都能感觉得到原主当时那种从内心深处散发的绝望。
沈姝试着回想在那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张男人的面孔以及一句平淡的话语,“你跟阿瑜真是不一样。”除此之外再想不起什么。她原以为能从那个男人以及他口中的阿瑜身上寻找原因,最后却发现根本没什么用。
那个男人姓谢名长宁,是他的夫君,他口中的阿瑜名为沈瑜,是他的原配嫡妻,同时也是沈姝一母同胞的长姐。一年前,沈瑜因重病不治撒手人寰,一年后,沈姝披上嫁衣坐上花轿,在震天响的鞭炮与锣鼓唢呐声中,嫁与谢长宁为继室。
在谢家大宅住了一个月后,谢长宁接到朝廷调令,外放到柳州府辖下任全州知州,任期五年,遂带了沈姝等人前来赴任。
从建安至柳州有千里之遥,从建安出发一路顺水南下,辗转至靖州后由陆路直奔柳州府。
然而在到达靖州的前夜,沈姝不慎失足落水了。时值气候寒凉,再加上一路奔波劳累,下人找到并且将她救起来时,她已经陷入昏迷,随即便发了高烧,待行船靠岸请了大夫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大夫替她诊过脉后坦言,若三日之内清醒不过来,就没得治了。
随性伺候的丫鬟婆子日夜守着等她醒来,眼看着三日之期便要过去了,几乎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沈姝却在最后那日凌晨苏醒过来。那时候伺候的人心中都被庆幸所充斥,不曾发现,人倒是醒了,却再不是原来那个沈姝了。
一行人在靖州耽搁了三日,便又忙着奔波赶路。
虽然沈姝与原主一样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但总归是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的丫鬟婆子渐渐发现自家夫人似乎有些不同了,但要问具体是哪里不同,她们却又说不上来,最后只得将原因归咎为落水引起的后遗症,也就不再关注了。毕竟因遭逢大灾大难后性子大变的人多了去了,沈姝跟那些人一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连着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后,终于到达柳州府境内,又花了三日的时间,一行人便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全州。
谢长宁走马上任,沈姝等家眷也随着住进了官舍。
一路走来,沈姝从丫鬟婆子的口中得知,此次随行的还有周姨娘以及她生下的一对龙凤胎,先出生的是女儿,唤娴姐儿,男孩唤屹哥儿,年六岁。
据说在建安谢家大宅时,最受宠的便是这周姨娘,且她还是个有手段的,便是前头的沈瑜也没能彻底拿捏住她。
诸如此类消息,沈姝听来也只是为了结合原主留下的零碎记忆,弄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以方便决定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她所受的教育告诉她,人之所以区别于草木牲畜,是因为智慧与感情。好不容易得到的生命,她不想轻易放弃,可若要她像这里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去争宠,一生喜怒哀乐都由一个男人主宰才能活下去,那她宁愿去死,因为这已经越过了她的底线。
在赶路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寻找一个界限,一个足以让她好好的活着却又不会压过她的底线的界限。
只是不等她想好,就又出了问题。
到达全州安顿下来的第二天,谢长宁的嫡长女蕙姐儿病倒了,虽然比不得之前沈姝不慎知足落水那一遭来得凶险,但是蕙姐儿到底年纪小了些,身子骨比不得大人,这一病就是小半个月的时间,期间整个人一直昏昏沉沉的,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沈姝作为慧姐儿的嫡母+姨母合体版,衣不解带的照顾她那是理所当然,不过也因为这事儿,祯哥儿以及砚哥儿那边倒是暂时不用她照顾了,自有奶娘哄着。
沈姝上辈子就是那种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单身狗,并且没什么孩子缘。按理说她长得特挺不错的,可即便是她很努力的微笑着,也没有孩子愿意让她抱抱。当然,她本身也不喜欢小孩,不过也不讨厌。
如今虽然换了一具身体,但是那种体质还是完美的继承下来了。这一路上,无论是慧姐儿还是祯哥儿都与她不亲近,即便同坐一席,除了一声安好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交流。
原主对于两个孩子的态度也是不咸不淡,但饮食起居方面的照料却是挑不出什么错来。沈姝刚接手了这具身体,也只能原样照做。
——
时间过得飞快,清晨的阳光才升起没多大一会儿,转眼就到了午后。
这两日慧姐儿的情况好转了不少,不必沈姝夜以继日的照顾着了,午后她得了片刻空闲,本想着午睡一会儿,躺下却又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拿了棋盘坐到树下,自娱自乐的打起了谱。然而视线落在黑白交错的棋盘上,便再也看不见其余的了。
沈姝入了迷,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回过神来正准备抬头去看,便见一道白色的影子迎面而来,下一刻便直接撞入她怀中,一双细瘦的胳膊紧紧抱着她的腰,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
“母亲,我好想你,母亲……”
抱着她哭诉的人,是慧姐儿,那个一路行来与她没有半分亲近的继女。
沈姝闻言顿时愣了,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不仅是她,追着慧姐儿过来的奶娘以及这院子伺候的下人,也都愣住了。因为慧姐儿与沈姝不亲近这事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其中奶娘受到的震惊最大,别人不知前请如何,她可是亲眼见到慧姐儿匆忙跑出屋子,连衣裳也顾不得披上,只穿了一身亵衣便直奔东院而来。她一路追着过来,却见到慧姐儿直接扑进沈姝怀中,又与她说了那番话,这让她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做梦。
院子里一时之间安静极了。
慧姐儿伏在沈姝怀里低声抽泣着,断断续续叫了她很多声母亲,说她想她。直到从女孩儿眼眶滑落的泪水湿了沈姝的春衫,她才回过神来,动作生疏的回搂住她的肩,用虽然努力放柔了但听起来却给人一种奇怪的违和感的声音安抚她,“别哭了。”
院子里伺候的人这时也回过神来了,奶娘忙拿了衣裳过去给慧姐儿披上。虽说今儿个气候尚好,但是慧姐儿方才大病初愈,又只穿了一身亵衣,若是再折腾病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可就别想好过了。
慧姐儿哭了许久方才停下,从沈姝怀中抬起头来,仰起头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看向她。
“怎么了?”沈姝问她。
慧姐儿摇摇头,不知怎么的,方才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决堤了,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的往下落。
见她这番反应,沈姝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四目相对互看了一会儿,就见慧姐儿竟是破涕为笑,露出一种让沈姝看不懂的表情来,又把头埋进她怀中,说了一句“真好”。
之后慧姐儿便一直缠着沈姝,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好在沈姝也没怎么走动,让奶娘劝了慧姐儿躺下好好休息,她就坐在旁边陪着。
慧姐儿乖乖的躺在床上,视线却一直落在沈姝脸上,看了她许久之后,忽然对屋里伺候的丫鬟道,“冬琴,去将母亲的棋盘拿过来。”
沈姝闻言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慧姐儿,没想到后者的神情亦有不对。沈姝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情绪。过了片刻,慧姐儿忽然垂下眼帘,与她道,“此前我曾见到母亲独自一人下棋,想来应当是喜欢的,我想着母亲在此陪我,许会有些无聊,便自作主张让冬琴去拿了棋盘过来……也不知,我是不是猜错了……”
这便是解释了。
屋里的其余人听了这话,虽然仍有些疑惑,却也觉得能够理解。但是沈姝的想法却不一样,这是源于她自身的特殊经历。她仔细打量了慧姐儿一眼,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