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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灵堂里突然传来冗长的灵钟声,空灵飘渺,仿佛敲在了心口上。
灵堂的大院里站满了人,皆为黑衣,胸前别着一朵白花。
茉莉跟在同学身后走入灵堂里,灵堂之中挂设着条幅,不远处的正方在黄白花簇中央的长台上悬挂着张小隼的黑白遗照,下方是个黑漆小盒和供品。
张小隼的父母和亲友站在两旁,周遭洒满了纸钱。
残燃的香烛幽幽地亮着火簇,一缕白烟混着浓郁的线香钻入鼻里。
她的手心冒着冷汗,站直的双脚微弱地打着颤,遗像里的张小隼面带微笑,看上去就像无忧少年一样。
可是茉莉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他狰狞着面孔将手从陈忱腹部抽出,在她面前挤碎陈忱的血肉。
伸出舌头舔掉滴落的血水。
灵堂里播放着哀乐,还有家人啜泣声,茉莉走神走得过于厉害,恍惚地听见支持葬礼的司仪说着葬词,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悲伤。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世间难免有生,有死,有分,有合。尽管张小隼离开了我们,可是他的音貌却永远的留在了我们心中以及回忆里。”
同学们都沉默地走向前,班主任慢慢搀扶起张小隼的双亲,一脸沉痛。
“节哀顺便,哎,多好的孩子,怎么就——”
说没就没。
茉莉站在最后方的队伍里,有些麻木地听从指令,肃立,默哀。
耳边的哀乐久久未消。
三鞠躬。
她的呼吸起伏不定,心里乱得很。
陈忱的的手向来冰冷无比,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手也是一样,没有温服,冰凉一片。
茉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并没有发现一开始下车时,陈忱就有些不对劲。
他的神经绷得很紧很紧,面容之上覆住了冰霜,这个地方有股熟悉又怪味的气息。
那是浅淡腐臭的尸臭味,可是周围的人毫无感知,每个人神色哀痛,吊唁着遗像里面的少年。
很奇怪对吗?
为什么这个充满线香味的灵堂里会感觉到同类的气息。
那股气息非常弱。
细细扫过灵堂里每一个人,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当司仪示意众人闭眼默哀之时,他却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微不可见地转动着头颅,看似随意地扫看周围每一个人。
不经意间,在灵堂内间的安全门边看见了一个短发少女,身穿着陌生的校服,她的头发略短,漆黑又沉重的扣在脑袋上,就像可笑的西瓜壳一样。
少女的面容相当精致,面孔缺没有丝毫血色,几近苍白,她的左眼上挂着医用纱布眼罩,眼睛似乎受过伤。
看上去还真像是一个中毒颇深的二中病少女。
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闭上眼。
两人在瞬时对上了目光,少女单露出来的右眼微微眯起来,似乎也在审视着他。
怪物。
她身上散发着同类的气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张小隼的吊唁会上。
陈忱看见那个少女缓缓地掀起嘴角,对他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她突然朝他露出无声的口形,似乎在对他说些什么。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严峻起来,心底警铃大作。
“陈忱!陈忱!”
茉莉觉得陈忱很奇怪,陈忱扭头一直在盯着不远处,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安全门处闪过一小片黑色的裙琚。
人影消失了。
回去时茉莉和同学告别之后,因为觉得有些晚了,她和陈忱便选择了打的回家,在出租车上陈忱看上去异常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茉莉的直觉告诉她,和刚刚陈忱扭头看到的东西有关。
陈忱至少盯了安全门那处整整十多分钟,整个人变得很紧绷,他到底是看到什么?
“刚刚你在看什么东西看得那么入迷?”茉莉忍不住问道。
可是少年静静地望着窗外,一副处于游离状态下,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陈忱!”
茉莉轻轻掐住他的脸,懊恼地往上拧,少年抓住她的手,像是察觉到一般,侧头询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叫了大半天没理会,居然还问怎么了。
“陈忱你好反常。”他从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怎么了!”
那个短发女孩。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普通的高中生打扮,可是外表看上去却无比注目,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女孩子戴那种护眼纱布眼罩,一般只有眼部受伤时才会配置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治愈力强悍的怪物身上。
那个女孩看见他的刹那,她在对他笑,口唇无声无息地张合着,在说些什么。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
没错,她在说——
「找到了。」
的士里并没有开灯,少年的脸庞融入了那抹黑暗的阴影之中,霓虹灯透过车窗一片一片地掠过,手突然被旁边的人轻轻扯了扯,陈忱回过神。
“陈忱,你……好奇怪。”身边,茉莉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眼底满是关切与探究。
“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温暖得令他焦躁的情绪得以平息。
“茉莉,我不大想说,那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语气带着别样的严肃,表情阴郁而黑暗,茉莉倏地怔愣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断断续续,又带着嘶哑。“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你有这种反应?你一定要跟我说啊!不许自己憋在心里!”
“刚刚我看到了一个怪物,就在张小隼的追悼上,我不知道她抱着什么目的去到那里,她对着我说找到了。”
那个以杀人为乐的怪物一直病态的呢喃着……
找到了。
找到了,可是还是很饿。
那个少女的身影和那个嘶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无声的口势里嘶哑的男声在病态的呢喃着。
不对。
他确切听到的是一个男音,那种声音并不是女子所能发出来的。
那个神秘的女孩到底是谁?
“难道是那个危险的怪物?”茉莉惊悚得手脚发凉,却看见陈忱沉着脸摇头否认。
“不是她。”
所以才会令人觉得费解。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那个女孩还会再次出现。
因为她说「找到了」。
“如果再遇到,就杀了她。”少年冷声说道。
他们都是吃人的怪物,也许那个女孩察觉到他的存在时也下了果断的杀心。
原来这个世界藏匿了这么多怪物。
第五个了。
包括他在内。
——
自从赵小隼吊唁会结束的那日起,茉莉发现陈忱的情绪很明显变得压抑不少。
那天晚上陈忱的父母打来电话,即使是接到父母即将在下周五回国的消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而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有一天晚上即将睡觉时,茉莉忍不住问他。
“陈忱,陈叔陈姨就要回来了,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这个问题很现实。
做父母的肯定会察觉到自家儿子细微的变化,到时候他要怎么办?
茉莉不等他开口,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管怎样,我都会替你隐瞒下去的,你不要害怕。”
“茉莉……”
熄灯后的房间昏暗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她的手被那个少年紧紧抓住,他的声音温柔如春风,轻柔柔地拂过她的耳。
“我这幅模样大概只能隐瞒一辈子了,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儿子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
茉莉的胸口涨得厉害,闷疼闷疼的,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悲哀,却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小心翼翼守住这个秘密。
对,只有这样子了。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到了周五那日,茉莉凑巧是值日生,不得不在放学时候留下打扫教室卫生,可是她却被少年命令乖乖坐在位子上,空荡荡的教室里同学都走光了,那个在学校里被人传言高不可攀的冷面少年却拿着簸箕和扫帚在替她打扫教室。
茉莉困窘无比,可是陈忱说什么都不让她做,还说什么——
这种事情他做就好了,茉莉在一旁玩吧。
好吧。
那家伙的表态很坚决,手里的扫帚怎么抢也抢不过来,还被人作势要抱起来放到椅子上。
对于这种家伙吧,茉莉真的是无计可施。
两人磨蹭了好一阵子才从学校走出,因为发生了那些恐怖的事件,向来活跃的社团活动也被终止了,不过才下午五点,天还没有暗下,可是却校道上甚少有人经过。
“陈忱,你爸妈晚上八点到家,我爸妈得到周末才能回来,可是今晚咋整……”
茉莉其实是想说:你爸妈今天回来你不就要回你家睡觉了吗(>_<),我现在一个人呆在家有点害怕啊……
不过这话她完全说不出来啊啊啊,怎么办!
“唔。”少年点头,“他们晚上就要回来了。”
茉莉捏住他的衣角,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那,那你今晚就要回你家啦?”
两人站在巴士站那里等巴士,坐在长椅处,陈忱的表情似笑非笑,他微微眯起眼,忍不住捏了捏茉莉鼓起来的腮帮子,“嗯……,好像是这样的,茉莉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说是舍不得我?”
那不是废话吗!
自从他说在张小隼的灵堂上看见那个怪物后,她每天都处于防备状态。
最近晚上都是他陪伴一起睡觉,她都有种自欺欺人的安心感,这回他一不在,就剩她一人在家……会怕的好吗!
陈忱很久没有看见茉莉主动黏他了,看见她的身子不妨设地贴近自己,突然心情变得很好。
不过也只是一时。
马路上嘈杂不堪,行人来来往往,眼角不经意瞥向对面小巷的交接口处,那里有一个便利店,便利店和老楼的中间就是一条狭窄的过道。
在那里,他看见了那个一直放在心里的毒瘤。
戴着眼罩的少女随意站在巷口处。
还是那副打扮。
普通不起眼的黑色校服与校裙,左眼上罩着眼罩,看上去古怪又突兀。
陈忱的脸一下冷凝住了,瞬间起了杀心。
“茉莉,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到处乱跑。”
少年叮嘱她,语气里带着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