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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姜希夷往前走时,身后那女子声音:“我叫你别走,你听不懂吗?”
原本她面对沈浪的时候,面带娇笑,说不出的甜蜜可爱,一双春笋般的纤纤素手轻拉衣袖,一张俏脸娇媚动人,任何一个男人见到了她,即使在铁石心肠也不会对那样的姑娘狠得下心肠,发得出脾气,也绝对不能拒绝的了她,只能以她为首,说什么是什么,说什么做什么了。
但她神情狠狠,语气狠狠,似乎刚刚在沈浪那边没讨得到好,就将所有的怨气全部都朝着别人撒了过去。
姜希夷面寒如冰,神情冷漠,一言不发,犹如不闻一般继续往前打马,准备一举进了开封城。
忽然她眼前一花,风中衣袂声动,姜希夷及时勒住了马,若她稍微慢一些,马蹄子就要踏上面前的人了。姜希夷眉间紧皱,看向那位白衣姑娘不满道:“你想要做什么?”
那白衣姑娘恶狠狠看向姜希夷,道:“你伤了我家人还想就这么走了?而且你好不懂礼,我叫你停下你居然动也不动。”
姜希夷道:“第一,我没有伤到他;第二,我懂不懂礼因人而异;第三,我动了,我正准备进城。”
这时一双又白又嫩的手,往下紧紧拉住姜希夷所骑之马的缰绳,将马头压下,道:“我家七姑娘要你等着,你就不能动,我家七姑娘要跟你讲话,你就不能不听,你明白了吗?”
姜希夷看向了天枢马背上那位受伤的丐帮弟子,道:“冰天雪地,我是能等,但是那位小兄弟身受重伤。”
七姑娘也看了过去,见到那脏兮兮的乞丐确实进气比出气少了,跺了跺脚后,双眼一亮道:“有了!不然这样,我家家人也骑马,你告诉我要去哪里,我替你将人送到。”
姜希夷道:“我可以自己将人送过去。”
七姑娘道:“但是我不许你现在走,我有话要说!”
姜希夷道:“你真的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七姑娘道:“当然,到时候我叫所有家人躺在开封城门口,你要过去就只能让马蹄子踩着过去,我不还是将你拦住了吗?”
姜希夷沉默了片刻,叹出一口气,道:“好,天枢,将这位小兄弟交给这位……”
火孩儿忽然道:“是七姑娘!”
姜希夷道:“交给七姑娘。”
七姑娘道:“交给我做什么,交给我的家人才是。”
话音甫落,七姑娘一双眼睛已经看向了姜希夷,她目光如箭似冰一般上下打量扫视着姜希夷,不知多久过后,在下一阵风刚刚起的时候,七姑娘忽然道:“我看你也不怎么聪明。”
天同听得这女子聒噪半日,脱口而出道:”只要比你聪明就足够了!”
七姑娘瞬间脸色涨得通红,正要说话的时候,姜希夷抬起手,道:“天同,慎言。”
天同讷讷两句后,抱拳道:“是,庄主。”
七姑娘恶霸霸瞪向姜希夷,道:“庄主?好大的气派,不知道你是哪个庄的庄主?”
姜希夷道:“不大。”
七姑娘娇笑道:“不大庄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姜希夷道:“我是说那个庄不大,你有什么正事快点说才是真的。”
七姑娘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看来,你也不是很聪明,而且……”说到这里,七姑娘又看了一眼姜希夷的脸后,噘着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而且也不是很漂亮,为什么他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他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呢?”
姜希夷听力定好,将七姑娘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心中也晓得,她说的那个‘他’就只能是沈浪,于是她说道:“我跟沈浪不熟,今天才见过。”
七姑娘一张脸忽然涨得通红,将下唇咬得嫣红后道:“我哪里说过沈浪了?”
那火孩儿见七姑娘如此,咳了两声后,道:“没错就是沈浪!不管你以后是怎么认识沈浪的,以后都不许再见他了!”
七姑娘听得这话,脸上更红,拉了拉火孩儿的衣裳,推了他一把,道:“你莫要胡说八道!”
火孩儿叹了一口气道:“女人真是麻烦,帮你说话也不是,不帮你说话也不是。”
七姑娘咳嗽两声后道:“小孩子不得胡说话!”
姜希夷再打量了一下这个火孩儿,虽然他面上带着一个咧着大嘴的火红鬼面,只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看起来就是个孩子,不过从他武功上看来,又不算弱,她原本还疑惑,这人是否是天生长不高,还是练了什么奇功,却没想到原来真是一个孩子。
火孩儿再叹气道:“七姑娘,我这可是在帮你呢。”
姜希夷将马头一拉,倒转方向,准备离去,口中道:“你们的话说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七姑娘见她方向不再是进开封城,问道:“你不是要进开封城吗?”
姜希夷道:“原本是要去的,因为要送那位小兄弟进城,不过现在姑娘愿意代劳,我又何必再进去?”
火孩儿一拍掌道:“你是在叫我们帮你送人!”
姜希夷道:“多谢。”
语声未绝,一行人已经打马往西北方路上奔驰而去,七姑娘一跺脚,道:“你为什么都不将人拦下来!”
火孩儿道:“我方才就说了,再不追就追不上了,现在既然她都走了,我们还不如去找沈浪。”
风雪交集,万里银白,姜希夷一行人踏破冰雪,准备重返昆仑的时候,在雪花飞卷中突然见到十余骑,自南方飞驰而来,马上人衣衫被狂风吹得斜斜飞起,骤眼望去,有如一片乌云贴地卷来,更让人分不清,现在究竟是行走在天上还是地上。
一眨眼到时候,这十几匹马已经奔到了近前,当先一匹马上坐着一个黑凛凛铁塔般的汉子,手上丝鞭一压,见到姜希夷后,呼啸一声,身后十余人全部硬生生勒住了缰绳,大汉在马上双手抱拳问道:“请问姑娘是否见到过一个穿白衣服的大姑娘和一个穿红衣服的小丫头?姑娘见过他们的下落吗?”
姜希夷打量了他们一眼后,见他们神情和衣着应当不是跟那白衣姑娘一伙的,问道:“你们是他们的家人?”
大汉道:“不是,不过事情紧急,家丑不可外扬,恕我不能告诉姑娘。”
姜希夷道:“我没有见到红衣小丫头,如果你要找白衣姑娘,我就是一个。”
大汉叹了口气道:“我们一路追来,不想还是被甩开了。”
接着他纵身上马,呼啸道:“前方开封城,我们进城稍作休息!”
等他们奔开后,天枢忽然道:“庄主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姜希夷道:“告诉他们什么?那七姑娘人虽然刁蛮,但是目光正直,看起来并不坏,而且身家富贵,恐怕是受惯了娇宠的大家小姐,无论她被追到了,还是没被追到,都与我无关。而且我确实没有见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小丫头。”
天枢笑道:“你只见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三尺小童。”
姜希夷点头道:“正是。冬日天黑得早,我们趁着白日再赶一赶。”
就在开封城门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时候,天上的雪忽然混杂着雨水一起落了下来,路边有一座荒废了的庙宇,屋角积尘,神像败落,姜希夷叹了一口气,她似乎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不走运过了,还以为自己一向都运气很好。
天枢道:“我们先进去比一比雨,把火升起来坐一坐,这雨来的突然,应当下不了多久。”
姜希夷左思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一行人将马牵到屋后,人坐到神殿中央。
等她走进去后忽然发现,在角落中又一堆刚刚烧完的灰烬木炭,虽然温度不高并不烫手,但是依旧留有余温,看来这边刚刚有人,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现在淋在风雨中?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耳中听到梁上有一声动静,立刻抬头朝上看去,只见那满积灰尘,满结蛛网的横梁上,有个脑袋悄悄伸了出来,一双猫似的眼睛,正盯着他们一行人。
他见到姜希夷盯着他,晓得自己行踪被发现,也不逃跑,也不急躁,反而咯咯笑道:“姑娘好厉害的耳朵,我还以为我动作够轻,应当没人听得出来。”
姜希夷道:“其实你的动作已经很小了,不过你在意的是我的家人而不是我,所以没想到我居然能听见而已。”
那人一个翻身跃了下来,他虽然看起来是个不拘小节的粗犷汉子,落下来的时候,却连地上一片灰尘都没有掀起,就那么轻轻落地,身法之高,也是在江湖中少见的。他口中笑道:“没错没错,我看你年纪这么小,身边带着十三个用剑的人,自己身边毫无兵刃,就觉得你应当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富家小姐出来玩耍,丝毫武功都不会。”
忽然他话一顿,目光看向姜希夷腰间的剑柄,双眼一亮,道:“不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姑娘不是不会功夫,只怕是功夫太高。”
姜希夷看着他反穿着一件破旧的羊皮袄子,敞开衣襟,左手提着一只酒葫芦,腰间斜插着一柄无鞘短刀,年纪虽然不大,不过满脸都是胡茬子,漆黑的一双浓眉下,生着两只和猫一样的眼睛,正在看着他们一行人,瞧个不停。
她说道:“武功高低,也要比过才知道,这位单是靠看就能看出来?”
那汉子笑道:“当然,我熊猫儿一双眼睛无论看什么都是看得极准的,我说你武功太高,你武功就绝对不低!”
姜希夷道:“如果我武功真的不好,你的这一双眼睛的招牌,不是要砸在这里了吗?”
熊猫儿大笑道:“姑娘这么为我着想,看样子为了避免真的失策,我倒要试一试了!”
话音甫落,他突然纵身一掠,飞似的从姜希夷头顶越过,身法极妙,整个人如云一般掠起。
姜希夷脸上一笑,剑光一闪,立刻封住了熊猫儿门户。
熊猫儿身躯凌空,双足连环踢出,姜希夷手上剑光一偏,擦着他身上削了过去,地上掉下一片毛皮,熊猫儿纵声狂笑后,大喝道:“好剑法!好功夫!来,痛痛快快打一场!”
语声不绝,姜希夷身如闪电,忽然扑向了熊猫儿,手中剑光化作一道飞虹,匹练般朝着熊猫儿刺了过去。
熊猫儿牙关一咬,举起掌中酒葫芦一拍,听得当的一声,这葫芦居然是精铁打造,直接拍上了姜希夷剑身,她手腕刚刚受到力后,姜希夷剑上招式一变,立刻以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将这道力气还了回去。
姜希夷轻道:“好腕力。”
熊猫儿急退几步后,站稳身形,道:“好聪明的姑娘!”
风乍起,寒风从门口吹了进来,神殿中刚刚升起的那一摊火的火焰,随着风的方向到处摇曳,雨水、飞雪,也随着风被吹了进来,一瞬间,这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竟然冷的像是寒冬腊月的雪地。
就在风刚起的时候,一瞬间,姜希夷已经刺出了足足七剑,七剑攻向了熊猫儿不同的位置,或中正,或厚重,或走偏锋,或轻灵,一剑接一剑,一剑跟一剑,剑锋破风,熊猫儿但想靠着手里的葫芦来抵挡是万万不能的。
熊猫儿大笑道:“好好好,你竟然能逼我腰边神刀出手,剑术一道看样子在当今武林中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熊猫儿突然拔出了那柄短刀,寒光一闪,短刀离腰,有如经天长虹一般,将姜希夷七道剑光全部扫开,攻向姜希夷胁下。
然而当他往前迈出一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整个人依旧在姜希夷剑气笼罩之下了。
熊猫儿脸色微变,大喝道:“居然是无形剑气!”
但他没有躲,也不想躲,大喝一声后,提刀掠向姜希夷。
姜希夷的剑忽然刺出,一道剑光如惊虹,匹练一般斜飞而来,凭空刺向熊猫儿面目,这一下来的极其突然,令人防不胜防。
熊猫儿眼中惊见剑光,清啸一声,身形已倒翻而出,他身形变幻之急速敏捷,几乎要跟目光同样迅快,然而就算这样,他身上的羊皮袄子,还是被姜希夷的剑划破了一道裂口,羊毛飞散。
他不禁脱口道:“好剑法!这是什么剑法?我为什么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剑法?”
姜希夷道:“因为这根本不是剑法。”
熊猫儿再想了想刚刚姜希夷的那一剑,沉声道:“不错,那根本不是剑法,因为那一剑根本没有办法能破。”
忽然他又大声笑道:“你看看,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胜负还没分出,继续!”
剑光闪动,化为光幕,如风一般击向了熊猫儿。
剑风呼啸,剑身带起了风声,像是野兽一般的呼啸。
这一剑,快如白驹过隙的那一刹那!
剑气如丝,渗入了熊猫儿的骨髓之中,令他动弹不得,但是这一剑,他不得不躲开,但是究竟如何躲开?
他现在一丝都想不出来。
他停在那里,立刻大喝一声,体内真气游走,他身上立刻有一种奇异的震动,透过他的皮肤,将缠绕在表面上的剑气层层震碎。
但,这铺天盖地如风一般的剑气如何才能完全震碎?
只要风不停,那么笼罩在人身上的风,必定是一层又一层,绝对不会断下。
这个时候,姜希夷已经又刺出了一剑。
剑光忽然停下,剑气忽然消失,一道风从姜希夷身后吹来,将她颊边头发吹向前面,发丝遮住了她一张冷若冰霜皎似月的脸,但是却挡不住那一双如夏日亮星一般的眼睛中发出的光彩。
姜希夷道:“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