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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犹如在大帐里投入了一颗炸弹,除了韩进一之外,其他人不约而同地被炸起了身。
这是战争要来了吗?
龙海萍感觉有些反应不过来,或者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只是有种心跳和血流同时加速的感觉,分不清是兴奋、是紧张、还是其他什么感觉。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梅吟雪脸上的凝重和犹豫,也看到了李妙嫦脸上的惊慌和退意,这些信息又都变成一股紧张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窒息感。
关键时刻,韩进一体现出了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士应有的素养,只有他端坐第一把交椅,纹丝不动,沉着地挥了挥手:“叫兄弟们准备!”
方大勇应声退下。
韩进一这才起身道:“龙兄弟,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惜被鞑子搅了兴。三位且在帐中休息,待我收拾了鞑子回来与大伙同饮庆功酒!”
龙海萍听他说得豪气干云,心中好生佩服,一股豪情也油然而生,只想随他一同征战沙场,但她知道自己毫无经验,只怕成为人家的累赘,只好抱拳道:“好!小弟恭祝韩大哥旗开得胜!”
韩进一拱手还了一礼,一甩大氅,阔步走出了大帐。
大帐外面随即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想是红巾军们纷纷投入了战斗的准备。
李妙嫦见韩进一走了,立刻建议道:“咱们还是趁乱赶紧一走了之吧?!”
梅吟雪沉思地望向龙海萍,龙海萍坚决地摇摇头:“不行。我们不但不能走,还要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说完,她一撩大帐的门帘,走了出去。“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时务?!”李妙嫦急得直跺脚,只得转向梅吟雪,“师妹……”梅吟雪蹙眉沉吟了一下,道:“师姐,掌门明令咱峨眉要以驱除鞑虏为己任,眼下两军交战,确实不宜临战脱逃,我看咱们还是暂且留下吧。”说完,也掀帘子走了出去。
大帐外的红巾军已经走了七八成,剩下的主要是伙夫等后勤人员。以王胖子为首的伙夫队都神情凝重,一动不动地朝西南方向侧耳倾听着什么。唯有那位老军医,仿佛对要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自顾慢慢地整理着各种刀具、针具和各种药材。龙海萍在他身边蹲下,只见他一边抚摸着刀具,一边叹着气喃喃道:“唉,老家伙们,又要轮到你们上场了……”
龙海萍一怔,一股怅惘夹着酸楚涌上心头,她瞬间明白了老人家心底深处的感受。这么多年来,眼见着自己的战友或受伤或死去,那该是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眼见夜幕即将降临,西南方向蓦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土炮的爆炸声。
众人不由全身一震。
随即,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响了起来。
浪潮般的杀伐声也应声而起。
没等龙海萍反应过来,王胖子等人已经迅速架起明火灶,有条不紊地开始烧水、煎药,显得训练有素,根本不需要龙海萍三人帮忙。
老军医看着龙海萍有力使不上的焦急劲,不紧不慢地说:“不用急,一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他刚说这话的时候,龙海萍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不过一刻钟之后,她便明白了。
不一会,有伤员陆续被送了回来。随着伤员的增多,老军医和他的几个徒弟根本忙不过来,龙海萍三人立刻投入了帮忙。
望着伤员从几个,到十几个,再到几十个……龙海萍感觉自己像一点点跌入了冰窟,浑身的血都开始发冷。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悲惨的场面——几十个人浑身鲜血淋淋、奄奄一息、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些人送回来其实已经死了,剩余的惨叫声、呻/吟声充斥于耳,震得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
龙海萍感觉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当她看到一个伤员的眼睛在她面前慢慢黯淡下去,终于失去最后一丝生命之光时,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的双手还捧着那个人的头,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什么,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整个人在那里抖成了一团。
梅吟雪正在远处给另一个伤员包扎伤口,身上脸上都已被鲜血溅得到处都是,但她始终在关注着龙海萍的每一丝反应,此时见她如此反应,只觉心里又惊又怕,深怕她禁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变得心智失常,但在当下这种混乱的局面中却又苦于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正在这时,那老军医突然起身一步跨到龙海萍身边,劈头盖脸给了她一记耳光,嘴里厉声道:“人死了难过有个屁用!先管活的!”
龙海萍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下跌倒在地。梅吟雪的心一紧,手下的动作也跟着一下顿住了。只见龙海萍在地上晕头转向地晃了一下,一个轱辘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爬到另一个伤员身边,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不管不顾地大声抽泣了起来。
梅吟雪的心猛地一酸,自己的眼泪也再克制不住,跟着夺眶而出。
这场仗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龙海萍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她只是机械地做着自己能做的,帮忙包扎伤口、处理尸体。根据伤员的伤口,她已经能判断出前方战争发展到哪个阶段了。第一批送回来的伤员多数受的是箭伤,说明两军还在较远的距离;后来慢慢有了刀伤,说明两军已经短兵相接了。送回来的伤员都是伤势比较严重的,死亡率很高,龙海萍已经没有了起初的震惊,也没有了起初的悲痛,整个人陷入一种半麻木的状态。
终于熬到最后,方大勇等人簇拥着最后一个伤员回到大帐。
龙海萍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最后一个伤员不是别人,而是韩进一。
韩进一的左肩中了一箭,这一箭扎得很深,贯穿了锁骨。老军医先把箭尾一段撅断,这才握住肩头一段将断箭拔了出来。因为军中没有麻药,整个过程中,韩进一只咬了个布团,痛得满头大汗,却一声不吭,端的是条硬汉。
趁着老军医包扎伤口的时候,韩进一望着跟自己一样虚脱了似的龙海萍道:“兄弟,真是不好意思,这次老哥我低估了对手,没想到对方军中竟然布置了几个武林好手。看来明天还少不了一场恶战,孰胜孰败犹未可知。此地凶险,我还是派几个人手护送你们先离开吧。”
梅吟雪和李妙嫦赶紧把目光投向龙海萍。
方才龙海萍一直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丝丝缕缕地贴在额头上。听完韩进一的话,她没有开口,而是闭上眼,仰起头,对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整个人这才像活了过来,她异常冷静地说道:“不,韩大哥,我决定了,我不走!我要和你们一起打这一仗。”
“你!”李妙嫦急的跳了起来,梅吟雪却释然地舒了口气,那个有思想有主张的龙海萍又回来了。
龙海萍深思地说:“以前,我并不知道同仇敌忾是什么感觉,现在我明白了。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战友被敌人杀害,我要跟我的战友在一起战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抛弃谁!”
韩进一深深望着她,半晌才点头道:“好兄弟,够义气!”
于是,龙海萍三个人留了下来。
方大勇等人对三人既敬佩又感激,赶紧将军中最好吃的和最好喝送上来,龙海萍却带头转送给伤员,她自己只是随便吃了点窝头,又开始帮着照顾伤员。李妙嫦对龙海萍的决定非常不满,赌气离她远远的。龙海萍并不以为意,只和梅吟雪继续照顾伤员。
这样一直忙到半夜三更,龙海萍和梅吟雪正要松口气时,互听李妙嫦啊的一声惊叫,忙扭头看去,只见李妙嫦指着一个伤员,吃惊地捂着嘴。龙海萍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起身过去,李妙嫦已经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梅吟雪忙问:“师姐,怎么了?”
李妙嫦忙定了定神,道:“哦,没什么。那边有个伤员说他饿了。”
梅吟雪忙掏出自己的窝头:“我这里还有一个窝头。”说着,便要送过去,李妙嫦忙抢过她的窝头,目光闪烁地说道:“这个好人还是我来做吧!”说完,拿着窝头又跑了回去。
邀功请赏做好人,倒是李妙嫦的一贯作风。
龙海萍不禁撇了撇嘴,又关心地问梅吟雪:“你自己没吃,不饿么?”
梅吟雪微笑着安慰道:“我方才已经垫了半个,差不多也饱了。倒是你……”她迟疑着说不下去了,龙海萍淡淡笑了笑:“我没什么,多亏了老大爷那一巴掌,把我打醒了。”
两人深深凝望一眼彼此,只觉心中都是诸多感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龙海萍看一眼远处的李妙嫦,踌躇不安地开口道:“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应该离开,我留下是因为韩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你们两个犯不着被我连累……”
梅吟雪蹙眉道:“你我之间还谈何连累?你若非说连累,还不是我连累你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非要来受这些罪?”
龙海萍没想到梅吟雪突然变得伶牙俐齿,一时无言以对,不禁有些赧然。
梅吟雪也惊觉自己今天已经两次这样口无遮掩了,两次皆因龙海萍想让她们分开,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老大不自在。
两人正沉默不语,忽然大帐前一阵嘈杂,有人大叫一声:“不好,有刺客!”
随即有个娇滴滴的女声笑道:“凭你们也能挡得住姑奶奶?!”
话音未落,当得一声传来,正是刀剑相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