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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端着纱布和药酒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月华在宫里呆久了,养成了习惯,做事儿都是轻手轻脚的,不过床上那个人睡眠很轻,月华这么轻的动作他还是把他给惊醒了,那人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很礼貌的笑道:“这会子恐怕劳烦您了,我这会身子不方便,下次必然俯首作揖谢您的照顾。”
“您客气了,上头吩咐我来帮忙,我做我分内的事儿,您不必谢我,我现在来帮你换药,换药的时候会扯到伤口,有些疼,你忍着些。”
“不碍事儿。”那人笑道。
月华上回来就听他说一口地道的官话,那个时候就觉得很奇怪,这会儿听他说话不仅会说官话,而且很有礼数,更觉怪异。
魏国那么大,各个地方都有各个地方的方言,月华在没进宫之前也说的是方言。进宫跟着宫里教导规矩的嬷嬷才学了一口地道的官话。
魏国这么大,大约也只有都城景城和周边地区说官话,当然还有一些世家官宦人家和读书人说官话,其实,绝大部分的魏国人都不说官话的。
官宦人家和读书人家虽然也说官话,但是南方人多多少少带点儿南方口音,并不算很地道。
其实吧,只有地道的景城人才能说一口地道的景城官话。月华听这人说话几乎可以断定他是景城人,不是景城也一定是景城边儿上的。
陈婆应该算得上是她们这伙人的管事儿嬷嬷,平日里跟她们一块儿虽然说的也是官话,但是很不标准,念不清卷舌音和平舌音,平声和仄声有时候也混淆。虽然如此,但是她们都能听懂。
陈婆比严婆好些,严婆也会说官话不过说得比陈婆差得多,字念不准就算了,有时候说不清楚,让她说两遍三遍才听得懂。
军医唐简和宁夫人的官话算得上是很好的,虽然南方味儿也有些重,不过一听就是从小学的,跟严婆和陈婆不地道的官话也不一样。
月华她们虽然被关在军需处干活儿,平日里并没有怎么接触边关的人,也知道在边关没几个人能说官话,将来要在这里扎根生活语言不通其实是个很大的问题。
这人是景城人,堂堂都城人干嘛非要跑边关来投军,做一个下三流的军户。月华下意识的想到,这人莫非是犯了什么事儿,在景城待不得了,才到边关来的。
月华看着人仪表堂堂的,跟人说话也有礼貌有些教养,难得的是身上隐隐的还有一种气度,应该不是坏人,不过这年头,坏人也会在自个儿脑门上写自个儿是坏的。
再看这人的眼睛,这人眼睛跟寒潭似的,情绪不外露,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思深沉的,月华觉得以后得离这个人远点儿。
月华小心翼翼的揭开纱布,露出里头的伤口来,伤口止了血,缝了针,留下一道粉红色的狰狞的伤疤,月华小心的把就纱布拆下来,拿着沾酒的棉花替他清理伤口,敷药,给他重新缠上纱布。与旁边那些人哀叫不一样,那人全程只是闷哼,月华觉得这人这种时候都能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心里已经把他归为可怕的那一类人。
月华替他换好了药笑道:“你还得躺几天,不要乱动,别抻着伤口,最早也得等到拆了线才能下床活动。”
“有劳您惦记。”
月华心里想:我为什么要惦记你,我不过说一句客套话。
“我出去帮忙了,你要有什么事儿只管叫我来,我本身就是打发来这儿帮忙的。”月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在一想想,不过人家说劳烦惦记这句话好像也是客套话,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月华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笑了一下。
那人看到月华笑了,也笑着点点头算是应了。
两人莫名其妙的互相笑了笑,气氛比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有些暧昧。
月华出去帮忙,又看见上次中吹箭的那个军士,那个军士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好,看到她给她招手:“唉!姑娘。”
“你在叫我吗!唉!找我什么事儿!?”
“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想问……不是,上次姑娘替我包扎伤口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呢,这回……感谢姑娘呢?还有我……我还是想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宁远本身就是个瓜子脸,这会说话的时候脸红到脖子根去了。
“回您的话,我姓徐。”
魏国的女孩儿金贵,一般不让人知道闺名,月华她们做宫女的被人叫名字使唤习惯了,没有闺阁女子那么多避讳。
唐简年纪大了,论年纪,是个做长辈的,他问月华的名字,月华还是很大方的告诉他了,但是宁远是个年轻后生,月华不好告诉她名字只说了自己的姓氏。
“徐家小姐,给您问好。”宁远脸比刚刚还红。
“不用这么客套,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就是认识……认识您……问个好儿……你上回帮我包扎伤口我们算是认识了哦!应该算吧……”
“当然,多谢您抬举,没什么事儿我先去了,要去那边帮忙。”月华看着人脸红的跟什么似的,觉得这人挺好笑的,笑了一下走了。
宁远看着月华远去的背影,心想:“我要是知道她来,就该等她来帮我包扎伤口。”宁远看着自己的伤口恨恨的想。
月华端着东西正准备走却被月眉拉住了:“你认识他!?”月眉也是以前御书房的宫女儿,跟月华一处当差,不过到了边关月华分到了织布间,她分到了制衣间,两人不在一处。
“你说谁啊!?”
“就是刚刚跟你说话的宁小公子。”
“不算认识吧,上回来就是我替他包的伤口,这回又来,看见了自然打个招呼。”月华照实说。
“不认识最好,他可是宁都尉的小儿子。还没娶亲呢。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可别惦记!”
月眉以前在御书房就机灵,什么好处第一个冲到前头,轮到她做什么事儿第一时间跑的远远地,心眼儿多,好算计,脑袋里一把算盘打啪啪响,这才来军医处打了两次杂,就知道这里还有个宁小公子,看来没少下功夫。
月华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听她的话头儿就知道他对这位未婚的宁小公子有诸多想法。她说月华的身份让她别惦记,自己有是什么身份!?月华不点破她的这点儿小心思,也不想为了一点儿口舌之争得罪人,笑了一下走了。
其实月华第一次跟宁远包扎伤口就知道这人不是个普通的士兵。
来参军的都是穷苦人,一只手摊开上头都是厚厚的老茧。这个宁远的手一摊开,只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十指修长,不像是个干活儿的人,还能说一口官话,边关能说官话的都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