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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珩出去之后月华在家里,这里转悠,那里看看,她从小无家,这会儿有个家了,怎么也看不够,听见门响,去开门,陈婆站在外边儿:“原来你在家,我敲了一会子呢。”
月华在里屋,外边儿的声音听不清楚,这会子不好一起来:“没听见,您别见怪。”
“昨儿是你成亲的日子,军生下午就开始发热,我带着我家媳妇子去找唐大夫,竟没来,今儿来看看你。”
月华心里还挺感动的,陈婆总记得她:“还劳烦您惦记,真是不好意思,您进来坐,我去替你泡壶茶。”
“喝茶不急,什么时候都行,有件事儿我要同你说道的。”
月华赶忙把她迎进去问什么事儿。
陈婆坐下来从里衣口袋里翻出个手绢包:“这是夫人托我给你的。”
陈婆口里的夫人自然是宁夫人,陈婆摊开手绢,里头是一对金耳坠子,不过不大。
“这……”
陈婆笑道:“那天你气得跟什么似的走了,夫人把远哥儿叫去仔细问了,这事儿里头有误会,夫人心里觉得误会你了,怪不好意思的,特特的托我来的。”
“额……”
陈婆笑道:“你也知道夫人的性子,她是个眼高的,你还记得她给你的那对银臂钏么?那个时候她就中意你了,但是你的身份太低了,宁家那边儿肯定不同意,老实说让你给远哥儿做妾料着你也不会同意,这事儿就这么搁下了。后来宁家那边儿做主给远哥儿说亲,远哥儿死活不同意,宁夫人又想到了你,这才把你从配人的名单里剔出去,她是跟我说,实在是喜欢你,也不在乎你的出身,宁愿把你抬进去做儿媳妇儿的,也问过远哥儿的意思了,他自然是没得话说的,没想到你这边儿……夫人不知道月眉那个丫头的事儿,若知道也不会……她只当你脚踩两条船,那天说话不好听。听你一说,她把远哥儿叫过去,问清楚了,才知道不是你的不是。”
说到底还是自个儿这边儿矮了一头,人家觉得儿子能看上你,自个儿能看上你就是你的福气,不问问你的意思就决定,末了,你不领情就是不识抬举,脚踩两条船。
你同她说清楚了,她觉得自己不对,这会儿觉得不好意思了,自个儿不来,托人带个礼物来,还指望着月华主动去缓和关系。
那天月华确实生气,但是宁夫人自个儿来说两句好话月华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这会儿这样做……
月华也不是个钻牛角尖儿的人,但是这种行为确实让人反感,月华地位低不代表人下-jian,遇到大事儿可以迁就,不代表时时刻刻都得矮着人家一头儿,这会儿看见这对耳坠子倒是好笑起来:“我原本不在意的,她自个儿来说声,两个人把话扯开了就好了,这耳坠子说是新婚礼物太贵重,我不敢收,以后若来往起来,回礼也是个麻烦,说是赔礼道歉,我原本就没怪罪她,更不好拿。”
陈婆听了面露难色:“你是个明白人,有些事儿得一五一十的论个明白,有些人情往来,得囫囵过去,太讲究了反而伤了情分。
别的不说,夫人是打心眼儿里看重你。大家都在军中,往后来往的机会多,何苦为了明白伤了情分。”
陈婆是个精明又积古的老人,她的话于人情上在理儿,但是月华觉得也不完全对,这会子自个儿主动去和好以后就得一直矮着人家一头儿。
“坠子我不收,改天我去夫人那儿坐坐,里头的事儿扯开了便罢了。”
“择日不如撞日吧!你是个小年轻儿,你男人估计也不知道,今儿是新媳妇第一天进门,得给公婆做饭敬茶的,你没公婆省下了。
我们南边儿还有个习俗,新媳妇进门第二天得去邻居各家儿敬认门茶,算是邻居间认个门儿,以后好来往。
我看你也是个不含糊的,主意大,让你去找宁夫人你也不乐意。
宁夫人到底儿年纪大,够做你长辈的,人家不好同你低声下气,你让一让,主动上门是应当的,不如借着认门茶的由头,去夫人家里走一遭。
夫人托我办的事儿我好歹替她办了,你也念着我,莫让我为难,你不收,我在夫人跟前儿不好说话!所以,耳坠子你暂且收下,一会子你要留着还是还回去是你自己的事儿,不与我老婆子相干,我老婆子就算把宁夫人交代的事儿给办了。”
“这我倒是没听说,入乡随俗,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东西,这会子还来得及不?”陈婆考虑也算周到,让一个老人家这样求着自己,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再者,人家已经这样说了,自个儿这会子不借着台阶下倒是自己不是趣儿。
“旁的倒没什么,烧一壶水提着,准备一个茶盘,还有杯子,就是茶水有讲究,一定得是红枣芝麻糖茶,你新进门什么东西都不凑手,这些东西你若没有只管找我要,回头还给我就是了。”
月华看着天气都半上午了,这会儿自己去置办只怕第挨到中午了,这茶就不叫认门茶了。
“那就多谢您了,我借你的使使,我回头还你。”
“不客气。”
陈婆回去替月华取东西,月华进去烧水。
陈婆拿了一罐子芝麻,一包红枣还有一瓶子白糖还有一把剪刀,另外手上还有一块破包布。
月华指着包布:“这破布拿来做什么?”
陈婆笑着把剪刀递给月华:“这是军生穿开裆裤的时候冬天里包在屁股后面的包布,防冻的,这会子没用了,我拿了来,一会儿你这条街都要走一遍,拿这块布把铜吊子包了,水不会凉。
“难为您心细,我就不知道了。”
“我是过来人,不知道喝了多少新媳妇的认门茶,你是新媳妇不知道也没什么。”
陈婆拿了包布把铜吊子包起来,非要先绕远去宁夫人那儿,月华想了想:“不是我有意怠慢,这会儿先去哪儿,来回一大程子路,我只怕还有和宁夫人说几乎,回来只怕中午了,中午上人家家里看着不像,还是先把邻居都走遍再去吧。”
陈婆原想不过是接着认门茶的由头把宁夫人交代的事儿给办了,月华却是想去邻里那儿走一走,月华现在好歹也是个土舍的夫人,陈婆不好不帮着宁夫人,人说宰相门前看门儿的都比寻常百姓高一等,现在月华的地位涨了,陈婆也不好不给她面子,也不坚持,反正也不过几脚路的事儿。
两人在门口把茶水泡好,敲门进去,也是一个土舍的家里,那家女主人对月华倒是客气,喝了茶拉着月华的手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末了从荷包里掏出十来个钱扔进月华的茶盘里,月华不解,程夫人倒是笑了,她大约和陈婆很熟,指着陈婆笑骂道:“你个老虔婆,带她来也不告诉清楚。”
“这不碰到你这个讲客气的啦。”转头对月华说:“我老糊涂了,没跟你讲清楚,人家喝了你的茶,也得回礼的,这钱你得收着,不收就是没礼数。”
后面几家有冷淡不搭理的,也有热情的,还有客气的,月华敬了茶她们也多多少少会打发点儿钱,敲门进最后一家,这家是个小孩儿开的门,孩子很小,不过七八岁,穿得破破烂烂的,蓬头散发,也看不出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儿,抬起头,脸颊上有点儿肿,月华打小儿在拐子家里长大,这种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被打的,孩子很胆小,怯生生的问:“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