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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次的大朝会如期举行。
等内侍拖得长长的公鸭嗓子刚刚喊完“上朝---有事请奏---大事急事先奏,其余事体稍后……”
尹相国抢先一步出班,手里笏板高高举着,喊:“启禀陛下,派去清州府请白峰将军挂帅的公差已经回来了。”
正禧皇帝双眉微微一皱,这个尹相国,果然一上来就提这事。
其实,昨日赵四户一回来首先就连夜把情况跟皇帝做了专禀。
人没请来,皇帝一夜没睡好,心情懊恼极了。现在尹相国一上来就提这茬,还一副急吼吼的嘴脸,皇帝涵养再好,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他忍着。准备再看看别的臣属的表现。
“传赵四户。”他说。
“传赵四户上朝……”公鸭嗓子再次喊。
东凉建国不过两代,却广泛学习、参照、吸纳古今中外历朝历代的治理教训,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力求打造一个能够长治久安的大国。
在政权制度方面,皇帝坐拥最高专权,下面文武分治,各司其职,乾坤分明,井然有序。鉴于前朝宦官内侍弄权参政,导致天下混乱,朝堂乌烟瘴气。为此,本朝立朝就定下规定,严谨内侍宦官参与前朝政务,避免内侍、后宫、前朝多方勾结弄权,干预国家政务。
所以,本朝内侍在前朝没什么地位,只在后宫行走伺候。
但是,皇帝可以临时调用内侍,暂时赋予大权,代表皇帝外出行走,发挥作用。
赵四户这次清州行,正是这样的角色。
内侍也可以随时应召上朝。
赵四户低头快跑,小碎步上了朝堂。
跪地,磕头,“陛下,小的来了。”
上下寂静。
赵四户起身,缓缓回答:“清州府白峰拒绝应召挂帅。”
文武百官互相面面相觑。
有人惊讶。
但也有人平静,似乎早就料定这一结果。
“拒绝应召?”尹相国看赵四户,口气惊讶,夸张。
赵四户神情平稳,不露声色,点了点头。
“这白峰也太不识好歹了吧,皇帝亲自下的召令,他竟然敢不来?国难当头,他怎么能够拒绝?”有人愤然说道。
“就是就是……”有人符合,“他这是公然蔑视我皇,置我皇皇命不受。”
身处高处的正禧皇帝也双目幽冷,看着他的臣子们议论纷纷。
这些人又来了,除了吵吵吵,还是吵吵吵,似乎这东凉的国家就是靠无休无止的争吵推动发展的。
袁凌云火爆脾气,早就忍不住了,举着笏板的手在颤抖:“陛下,究竟什么情况,总得听赵四户详细说说吧,我们又没有亲眼所见,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吧?”
尹相国马上冷笑,争锋相对,“能有什么内情?他白峰当年公然请辞,交出帅印,就想好了这一天,朝廷有难,国家需要,他不出山,就是对陛下不敬,对国家不忠。”
有人给袁右相帮腔:“毕竟白老将军年事已高,这些年隐退乡野,万一身体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袁凌云翻白眼:“廉颇老否,尚能饭否?尚善饭,然顷之三遗矢矣。陛下,老臣斗胆,怀疑赵四户所言未必全部属实,恳请陛下再派人去清州。”
尹左相翻一个更大的白眼:“你这是让陛下二请白峰?姓白的他算什么东西,值得陛下三番五次去请?”
“就是,太不识抬举了。好像我们东凉朝野再无一个可以扛起帅旗的将才了!”三五个大臣符合。
一时间满堂吵吵,场面混乱。
赵四户跪倒磕头:“陛下,小的冤枉……袁大人血口喷人,怀疑小的说谎。陛下,白峰确实身体不好,右臂伤势严重,当着小人的面血流不止,连白色衣衫都俨然染红,小人胆子再大,也不敢睁着眼睛瞎说呀。”
“也是啊,这么重大的事,谅他赵四户不敢说谎。”
“算算年龄,白峰确实古稀之年了,换了常人,不要说骑马打仗,连走路都走不稳当了……”
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
皇帝终于开口了,保养得雪白的手摸着龙椅扶手,声音平静,“既然白峰身体确实不宜挂帅出征,我们只能另做打算,另觅将才了。”
尹左相不想再兜圈子,直接了当:“陛下,目前没有人比秦简更合适了。老臣力荐秦简。”
这话一出,顿时好多人符合,应声,称好。看样子为了演好这一出,尹左相和他的追随者们早就私下里做足了准备。
只有袁右相孤零零站在一边。
“报……”拖长的高喊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传令官双手举着信件,小碎步奔跑而进。
信件被呈到皇帝手里。
正禧皇帝飞快看完。
“娘的!”随着一声厉喊,皇帝手中信件重重摔在地上。
“这些蛮夷小国,竟敢趁火打劫,也给朕添乱,真是一个个的活腻了!”他颤着声音骂。
众文武大臣顿时四目相对,猜测究竟什么大事能让帝王这样暴怒。
“你来念给大家听听……”皇帝伸手指身边的小内侍。
内侍立时跪倒,捡起信件捧着读了起来。
小内侍不满二十岁,桑音又尖又细,他一字一句读到最后,竟然带出了哭音。
在座听到的大臣们也都一个个颜面变色。
信件是六个国家联合写来的。
带头写信的,是东边的东罕国。
书信口气十分不客气,说东凉国自从立朝以来,就独霸中心地带,国富民安,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躺在富贵窝里过好日子。作为宗主国,却只顾自己享受,全然置周边附属小国不顾,更是不再信守前朝和周边附属国家订立的同福约定。近年来周边小国天灾人祸,生计艰难,苦苦独自支撑,现在他们商定,如果宗主国再不伸出援手帮助,他们就缔结新的联盟约定,否决同福约定,联手向东凉皇帝讨个说法。
“列为爱卿——”皇帝面色铁青,有些沉重地看着大家,“摩罗小儿的人马还在五胜关前滞留未退,这东罕竟然发动荒水,白沙,青尼,南礁一起闹事,还有摩罗,我东凉周边六大附属小国,竟然同一时间抱团集体发难,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尹左相第一个回应:“陛下,东罕小儿,信口雌黄,蚍蜉撼树,这是不自量力,我东凉泱泱大国,实力雄厚,完全不必理睬小小附属国家的吓唬。他们无非就是日子难过,想乘着我们和摩罗作战,乘机敲诈一笔。完全不必担忧,只要我们全力以赴做好和摩罗大军的战斗,等打垮了摩罗,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袁相国冷笑:“说得轻巧!好像左大人您和东罕国王商量过一样。”向金銮殿上抱拳:“陛下,东罕来信不可小觑。自古以来,我东凉居住的国土范围便是水草丰美、土地肥沃、适宜人畜繁衍、文明昌盛的好地方,千百年来便是周边小国觊觎的地方,那些蛮夷小国就是睡觉都梦想着要抢占我们的土地,掠夺我们的人畜资源。
尤其和我们紧邻的荒水,白沙,摩罗,青尼,南礁五国,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起纠纷,可谓是虎视眈眈。只有东罕国四周环海,和我们又中间隔着一条内海,兼之他们周边四海内水产丰富,日子不像荒水、白沙等那么难过。是以,东罕国一直能和我东凉国,乃至前朝,都和平相待,以宗主和附属国家关系相处。现在忽然来信,口气不善,肯定是有所准备而来。
况臣听闻,那东罕国兵士强悍,尤其善于水上作战,万一要是东边起战,乘着摩罗入侵,骚扰我东边黎民和村镇,再煽动北边、南边诸国共同起事,苍蝇蚊子虽小,但是群起而攻的话,也是够麻烦的。只怕到时候我们疲于应付,顾此失彼。”
尹左相再次出班争辩:“袁右相思虑未免过了,就算周边六国全部闹事,我东凉国几十万强兵岂是好惹的?秦简将军经验丰富,作战能力卓越,只要他挂帅出征,统领西南、京中两大营帐兵力,肯定能把摩罗小儿打得落花流水,狠狠赶出东凉大地。”
袁右相气得揉鼻子,说:“无耻,真是无耻,都到了这时候,你还只顾着拉帮结派,一力推举自己人,你就不怕误国……”后面亡国两个字他没敢说出口。
尹左相还有辩解,皇帝凌然打断了他,“来人,再替朕拟旨,写上,东罕国欲起战——短时间内赶走摩罗大军,解决燃眉之急,此重担非白将军无人能够胜任——朕,二请白将军出山挂帅,为国效劳。”
这是要二请白峰了?!
满殿一片惊讶。
什么时候,皇帝的耐心变得这么好了?
圣旨很快拟定。
皇帝目光看一圈儿,落在武官当中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人身上,“刘驸马,麻烦你替朕跑一趟吧。”
刘驸马出班跪倒,双手接过圣旨,事情紧急,他不敢耽搁,当下出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