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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才清亮不久,一轮圆日跃起乍红,温温润润地挂在地平线上,遥望大地。
平城东北部的大队军营中,早已打破了一夜平静,随处可见严正以待的兵吏。各处的号子声震耳欲聋,洪亮之势,倒是有几分血性男儿的虎魄气概。
一队士兵从远处跑来,合着最前头之人的拍子,不断地加快度前行,一地黄沙漫卷轻扬,模糊了渐行渐远的兵吏身影。
靖宁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他们正在晨练军中拳法,一声一式,劲道十足,远远可见有数名管军正在看台上走回巡视。
若按初次的印象来看,平城的兵吏倒还算是可塑之才。军营之中最怕散漫,毫无军纪,她原以为进来后会见一片懒散景象,却不想倒还让她颇为惊喜。
就是不知道是否因为知晓她要前来,才特意如此作为?
待走近了仔细去看,才现他们虽喊得起劲,但许多动作还是存在缺陷。不得要领地练习,根本无法达到本该有的效果。
她深深皱起眉头,问身边的人道,“这套拳法,是每天都在练习?”
孙都监见她停了脚步,也忙停下立在一边,“是,这是军中铁律,只要不是负有其它要务,必须每天在此晨练。”他顿了顿,讪讪道,“只除了……只除了惠主到的那天……”
靖宁当然知道他说的何事,只是她今天来是想要摸清军营的深浅,不是来这里翻脸掀旧帐的。
她侧,双眸深邃,“这套拳法是如何来的?”
孙都监没料到她会问到这个,身子微滞,方道,“是许久之前的一个老将军传下的,已在军中练了数年之久。”他不免好奇,道,“惠主,可是有什么问题?”
自然是有问题,“你常在军中来往,难道看不出他们现在所练都未能显出个中精髓?”
她之所以能敏锐察觉,是因为她自小便练习太极拳法。动作虽是缓慢轻柔,但鲜少有人能练出该有的太极气韵,虚步不虚、松肩不松、竖躯不立,还谈何太极拳法。
孙都监想来也曾现过这个问题,不过却并未将它作为一个必要的舛错来重点纠错。在他看来,左右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偏差,且众人已按照这样的方式练了多年,再改想来要费太多功夫,如此一想,便打算不再去管。
没想到,薛靖宁只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
他只好老实道,“确实如此,但如此练习已有数年,再改恐怕……”
“没有恐怕!”靖宁撇眸,再将目光投向远处,“知道有错就该立马改过来,一月不行便用两月,两月不行就用百天,总归能慢慢纠正过来。他们每日这般早起练习,不是来来玩玩而已,既然想要偷懒敷衍,倒不如在营帐中睡到日上三竿才好。”
一番话羞得孙都监抬不起头来,“惠主说的是,下官这就吩咐下去。”
说完,往那看台走去,不久后看台上的几个管军都齐齐往她的方向看来,脸色变了几变,到底还是遵命行事。
拳法之后是箭术的练习,这些都是常规的训练,只是靖宁随他们到射箭场所,方知他们的射箭水平实在与自己所想相差太大。
忍不住出声纠正其中一人,“眼睛看剑柄的后边,两手用力扩张,往下垂直移动些,呼气要尽量的慢而稳,不要着急……”
那名士兵一听,却更加紧张了,额头不禁冒冷汗,挽弓箭的手隐隐有些抖。
正僵持着,旁边有个穿盔甲的中年男子悠悠道,“惠主亲自给你教导,是你多大的荣耀,还杵在那做什么,不赶紧向惠主讨教讨教?”
说话的正是刚刚在看台上巡视的一位管军,他本就是存在几分不服的,今天靖宁又在军营中指手画脚地处处提意见,更是让他心中不舒坦。
正好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逼她出手,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么多人面前胡乱指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靖宁身上,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确实都想要看看这个凭空而降的惠主究竟有何能力……
不过……不少人察言观色,看到靖宁脸色沉下,抿着嘴站在那里,晨风吹起她的衣角,涟涟轻扬。
她不说话,自然没有人敢直接地催促她,场面瞬间冷寂下来。
孙都监冷汗凛凛,他责怪地瞥了一眼那个管军,转过头来堆着笑打算找个台阶让靖宁顺势而下。
谁知话才溜到嘴边,耳边就响起女子清冷却铮铮的应答,“好。”
场中一片哗然。
靖宁面色清寒,伸手接过一支箭矢,迅搭上强弓。双手抬起,拉弦直至满月,灼亮的日光下,箭翎轻颤泛着寒光,直指远处的圆形箭靶……
后弦被紧绷着,玄红的箭柄在她的手中缓缓再往后移了些许,靖宁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眼眸深若一泓秋水。平静的面容,稳若磐石的身姿,果决深邃的眼神……随风扬起的墨像是无言的宣誓,带着几分凛冽气势。
手指的关节甚至隐见青筋,森冷的箭矢不偏一寸,空气几乎静止,所有人的呼吸都放得轻而缓,目光都死死盯着那漆黑如墨的箭翎。看到她拉弦至满,箭弦受压,吟吟作响,然后手一松,箭矢在电光雷鸣间飞离弦,像一阵旋风,疾如旋踵,风驰电掣。
“咻——”
刹那间,银光乍现,破空而出。
目光紧随那箭矢看去,直到它射到箭靶之上,正中红心!
中了!居然中了!
所有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们围绕着的女子,清贵平静,熠熠生姿,那样一种由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仿佛她的身周环绕着斑斓流光,耀眼十分。
还不待他们缓过神来,又见她抿嘴转身,从箭壶中快取出三只白羽利箭,一个眨眼的功夫搭上强弓,举手横放。
场中一片倒吸冷气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