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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隔壁房里传出荣国公的怒吼,如意和四个丫鬟有志一同地保持了沉默,浑如没有听到。
“姑娘,走了走了!”
年纪最小的丫鬟含笑将脸贴在了窗户上,看着荣国公怒火冲天大步出去,连忙回头给如意报信。
“不要乱叫。”海棠过去敲了敲她的头,低声道,“以后要叫大奶奶。莫要让人说咱们侯府来的不懂规矩。”
含笑吐了吐舌头。
如意想了想,让海棠等人整理清点她的嫁妆,自己抱着沈老夫人给的锦盒,晃晃悠悠去找楚桓了。
一进去,转过屏风,就瞧见楚桓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比之早上起来苍白了不少。
如意轻呼,扑过去将锦盒抛了,趴在床头眼泪汪汪,“你怎么啦?”
楚桓没动静。
如意颤着将手伸到他心口,觉得那里还有点儿热乎气,也在微微起伏着,稍稍放了心。
正要松口气,就听见头顶一声闷笑。
如意霍然抬头,就迎上了一双带着戏谑的眸子。
“你骗我!”如意姑娘不干了,合身往床上一扑,压住了楚桓,“敢骗本姑娘,剥了你的皮呢!”
她虽纤柔,这么一压,楚桓也有些受不得,忙伸手将她的腰肢揽住。一翻身,就压在了身下。
“姑娘?”楚桓眼中带着笑意,手指沿着如意细嫩的脸颊缓缓滑动,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还是,姑娘么?”
这是在调戏自己么?
如意小心肝儿顿时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咱们,咱们可还没有洞房呢!”
鬼使神差般说了这么一句,如意懊恼地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楚桓幽深的双眸如同燃着两簇火光,定定看着如意,仿佛就能将她吞噬。
他眼中有笑,她晕生双颊,彼此目光胶着,波光潋滟中便有情愫暗暗涌动。
他的视线滑过她乌黑的发,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尖,落在了那一抹粉色的唇瓣上,便再也移动不开。
他能想象到,那柔软的唇会有多么芬芳多么甜美……
但,还不到时候,他需要耐心去等,等到真正能毫无顾虑拥有她的时候……
“啊!”
如意只觉得脖颈上一痛,已经被人轻轻咬了一口下去。
眼泪汪汪中就听见楚桓低声轻笑:“且先收取一些利。”
伸手捏住了如意要张开的嘴巴,堵住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不看看祖母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楚桓下床,从地上拾起来那锦盒,打开了递给如意。
如意一看,深吸一口气,捂住了心口。
盒子里,竟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足足四颗!
此时虽是白天,仍然可以看到珠子上光晕流转,发出莹莹碧色。若是晚间,不知道要多么夺人眼目!
“这,这太贵重了!”如意惊呆了。夜明珠难求,沈老夫人出手就是这样的四颗,这,这家底儿得有多厚呀!爱财如她,也不好意思这么收下了。
楚桓却并不在意,只说道:“这是咱们府里的老祖宗当年得到的御赐之物,不知道多少年了。从前是在大伯母那里,没想到今天竟然给了你。”
言下之意,这是传给荣国公府当家主母的?
如意对对手指,“那,大伯母那里……”
会不会有芥蒂呢?
“不必多想。”楚桓摇首,“大伯母并不是那种贪恋权柄的狭隘之人。日后相处久了,你便知道了。”
楚桓不欲多说,但如意从他的言辞中便能感觉出,对于大太太韩氏,他是很敬重的。
偏头想了想,也的确是。
韩氏年纪轻轻便失去了丈夫,在这样的世道里,连个养老送终的儿子都没有留下,只唯一女儿那时候还很小。从风光无限的国公夫人,到避世的孀居之人,但凡心思偏激一点儿,不定会心理扭曲到什么样子。
“那我,就收下啦!”如意将锦盒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忽然想起了什么,用盒子捅了捅楚桓,“哪,你可要好好儿的啊。”
虽然早有可能做寡妇的准备,可是,看在美人和夜明珠的份儿上,善良的如意还是希望自家相公好好儿的不是?
三朝回门,楚桓与如意早早起来,带着沈老夫人亲自给预备的两大车礼物回了安远侯府。
“如意,你跟娘说,这三天过得如何?”柔福郡主只匆匆受了楚桓一礼,便拉着女儿回到后院,上上下下全方位多角度将女儿打量了个仔细。
见如意穿了一袭大红洒金曳地烟罗裙,整个儿人如同笼着一层红色烟霞,衬得小脸儿红润,眉眼间精神气儿十足,先放了一半的心。
如意转了个圈儿,裙摆处扬起,发间插着的步摇上红宝石坠子撞击在一起,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对着柔福郡主一笑,“娘,你看,我很好呢。”
“小没良心的,我和你爹你大哥在家里担心得什么似的,你倒是过得开心。”柔福郡主见她神采,便知道过得必然极好,只还是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忽又想起一事,将服侍的人遣了出去,悄声问如意:“姑爷,是不是当真身上不好?”
她冷眼瞧着,人是有些消瘦苍白的,却怎么也看不出来要到冲喜娶亲的地步吧?
“吃药是真的。”至于别的,如意其实挺没底的。她总觉得,这三天来与楚桓的相处当然不错,但是要让她说说楚桓这个人,却是云山雾罩,让她看不清楚。伤,肯定有。至于到不到要命的地步,她摸不准。按照别人的说法,楚桓除了外伤,在回京途中还曾被人下毒。至于中了什么毒,她也摸不准。
“那你们……”柔福郡主声音低了下去,“有没有燕好?”
如意眨眨眼,表示自己不懂。
“别装!”没好气地往如意头上拍了一下子,柔福郡主丝毫没有为人母的觉悟,“这是大事!”
如意很干脆地摇头。
柔福郡主松了口气。
她的女儿,她很了解。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最是重情。那一年,如意二哥长卿突然发了天花,整个儿小院子都被封了。长卿高烧不退,就连太医都摇头表示只能听天命。她自己为儿子悲痛欲绝之余却束手无策,谁知道不足六岁的如意竟然趁人不注意跑了出去,硬是逼着管家将她送到郊外雁回山下,一步一叩首,一路磕头到了白云寺里,将早就出家的国医圣手了尘大师磕了来给长卿看病。
柔福郡主至今记得,她从了尘大师手中接过昏迷不醒的女儿,看着她裹着厚厚的纱布却犹自渗出鲜血的膝盖,作为一个母亲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这孩子太重情义。
了尘大师曾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与楚桓的婚事,是圣旨,不能违。
但,若二人始终相敬如宾,或许如意便不会有太多感情牵涉到楚桓的身上。有朝一日,楚桓真的不测,如意或许就不会那么伤心。
说她凉薄也罢,自私也罢,柔福郡主自问只是个母亲而已。
这边儿如意还在捧着大脸跟柔福郡主感叹炫耀,老夫人送了她恁大的夜明珠,有四颗呢,大太太把一对极品的羊脂玉佩给了他们夫妻,就是腰间带着的这个,楚桓身上也有呢等等,叽叽喳喳没玩没了。
柔福郡主也不打断她,含笑听她说。等她累了,又亲自给倒了水让她润喉咙。
如意便钻进了柔福郡主的怀里,抱着她的腰撒娇:“还是娘好。”
安远侯府人口并不算多。二房都不在京里,府中就是大房三房。吃饭的时候,不但三房,就连老夫人姚氏也没有露面。对此,苏云卿还对着楚桓致歉。给出的说法,也很是有说服力的。
“二妹妹忽然染疾,二叔二婶子都不好过来。老夫人最是疼爱二妹妹,因此一急,也有些不妥当。如今熬药吃药的,也恐过了病气给人,这几日连院子都没出。还望妹夫,不要放在心上。”
如意眼睁睁看着她大哥说瞎话。苏明珠分明就是被他关起来的!
楚桓微微一笑,携住如意的手,“大哥说笑了,今日我与如意回来,本也只是为了咱们一家聚一聚的。”
这话就是说,他楚世子只认大房这一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