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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纵着孩子又怎么了？”老姚氏立起了眼睛，保养不错的手抚着苏明珠披在肩头的柔顺长发，冷笑，“我的明珠，是天底下最乖巧懂事的孩子，我为何不能纵着她？”
“她……”虽然分了家，老姚氏还是很讲究排场的。当初在侯府里服侍的那些丫鬟仆妇都带了来，这会儿有的雁翅站在她身后，有的散在角落里。当着这许多的人，柳氏再恨苏明珠不争气，也不能说什么叫女儿没脸。只好住了声，垂下了头。
老姚氏示意自己要喝水，苏明珠连忙站起来，亲手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捧到了老姚氏跟前。
老姚氏瞧着她娇美如花的脸蛋，眼皮儿因哭泣微微红肿着，比平时的爱娇更多了三分的可怜可爱。当下满意地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示意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出去了，才开口：“事情呢，明珠与我说了。你也是的，孩子有好前程，做父母的该欢喜才对，怎么你倒糊涂了要把孩子关起来？”
柳氏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
苏明珠眼睛里带了些许的得色。她就说么，娘想不通，可这家里还是有明白的人的。
“母亲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柳氏艰难问道。
老姚氏笑了，“什么意思？明珠都与我说了。”
又喝了一口茶，老姚氏便将茶盏放下了，心中有点烦躁。这茶味儿太重了些，与往年所喝的雨前茶差的太远。
“二公主有意为明珠和四皇子牵线，你倒是说说看，为何不愿意？嗯？”
最后一个字，老姚氏问的很有些气势。
若是按照前段日子来看，一旦老姚氏表现出怒意，柳氏立刻便会软下去，各种讨好，避免再次提起要被休妻的话。
只是这次，事关女儿的终身，柳氏怎么可能会妥协？
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下想要将苏明珠抓过来好好儿抽打一顿的冲动，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做了个极为难看的笑脸。
“母亲，并非儿媳妄自菲薄。以咱们家的条件，以老爷的官职，哪里能高攀个皇子呢？”柳氏想了想，又补充，“您瞧瞧如今的太子妃和翊王妃，两位娘娘一个是定国公府里出来的，一个江南的什么望族出来的，哪有如咱们家这样的……”
五品小官的女儿呢？
后边几个字柳氏没敢说出来。
“你糊涂！”老姚氏没好气地斥道，从榻上站了起来，苏明珠立刻过去扶着。
“但凡男子，哪个不愿意三妻四妾地要人服侍？太子妃娘娘和翊王妃娘娘出身高贵，那是应当应分的。但你也该瞧瞧，那两府里，侧妃庶妃又何曾少了？明珠的容貌品性才情，做不得正妃，难道连侧妃也做不得？”
“母亲的意思，是叫明珠去给人做妾？”柳氏没先到老姚氏会这般不要脸面。“明珠，怎么能给人做妾去呢？”
老姚氏瞧着她有些失魂落魄，皱了皱有些稀疏的眉毛，觉得这儿媳妇如今越发愚蠢了。
“什么妾？”她冷哼一声，“那是皇子的侧妃，侧妃懂吗？”
“那也是妾！”柳氏生平最恨的就是勾引人家丈夫的妾室姨娘，平日里她自己对那些个小妾是如何的手段打压她心里一清二楚。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不会允许苏明珠去遭这份儿罪。
“母亲，明珠从小就是在咱们的疼宠里长大的。您难道舍得她去当个小妇，往后早起晚睡地服侍主母，替主母打帘子布菜，吃口饭喝口茶都得看主母脸色？”
老姚氏有些浑浊的老眼里闪动着精光，只哼了一声，摆手道：”你莫要说这些。大凡的正妻，都是贤惠大度的。你莫要处处以己度人——现有对照，你只看太子妃娘娘，出身尊贵，真正的大家闺秀，可曾有过为难侧妃庶妃的事情？再说了，如今四皇子还没有大婚，若是明珠真的能给他做了侧妃，先行生下一儿半女的，往后四皇子府里是谁的天下，还不一定呢！”
老姚氏算盘打得极精。
苏明珠是她心爱的孙女，从小就生得千娇百媚的。这些年，为了跟安远侯两口子较劲，老姚氏没少花费大力气找人来教导苏明珠。
苏明珠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起码色色都能拿出手去，尤其是这琴，弹得极好。
在京城里，提起苏明珠，那也是闺阁女孩儿中上等的人才了。
老姚氏便不信，这样的孙女，能抓不住四皇子的心？
且还是四皇子唯一的亲姐姐二公主牵线，就有这个干系，四皇子也会高看明珠两眼。
老姚氏虽年纪大了，但十分善想象。她甚至已经想到，四皇子生母是宠冠六宫的丽贵妃……如今得说丽贵人，但那又如何？女子命运从来不在正妻这个虚名儿上。皇帝当年多宠爱丽贵妃，那是京城中尽人皆知的。往后，四皇子未尝没有机会坐到那个位子上去。
到了那个时候……
苏明珠岂不就是皇帝嫔妃？
她的孩子，就会是皇子皇女……那时候，安远侯和柔福郡主又算得了什么呢？安远侯府最有出息的，将是她的儿子！
越想便越是兴奋，再看那个不明所以的柳氏，老姚氏更是没了好声气，“这件事，我便决定了。你莫要再去给明珠找什么人家，否则坏了我的事，我绝对饶不了你！必会叫老三休了你！”
柳氏按住心口，见苏明珠扶住了老姚氏，一脸乖巧地替老姚氏顺着气，嘴里还劝着：“祖母您别动怒，为了明珠不值得。”
“明珠！”柳氏一声厉喝。苏明珠还是挺怕柳氏的，毕竟柳氏发起急来，跟泼妇无异。前两天被她掐的手臂上，到现在还是青青紫紫的呢。
老姚氏立刻瞪了一眼柳氏，不悦地说道：“你要做什么？难道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吗？”
“母亲说什么话，柳氏不肯听了？”
难得一见的三老爷突然迈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穿了浅色的软绸长衫，头发梳的松松散散，下巴上一片青色，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疲惫，还有颓废。
“爹……”苏明珠小声叫了一句。她心里有点发慌，偷偷看了两眼三老爷，便低下了头去。
三老爷坐在了老姚氏的下首，含笑问老姚氏：“方才娘说什么？莫非是柳氏又不肯安生过日子了？”
“不是我！”柳氏脸上胀得通红，眼中也含了泪，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颤着声音将苏明珠的心事说了。末了又加了一句，“母亲也愿意纵着明珠。只是妾身想着，咱们家里的女孩儿，哪里有为人做妾的道理呢？妾身说什么，也不能答应这样的事！”
三老爷便看向了老姚氏。
“柳氏说的，是真的？”
老姚氏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自己便有些心虚，说道：“按理说，女孩儿的亲事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呢，只是个祖母，原也不该多嘴多舌。只是我想着，明珠这样的品貌，落到平常人家也太委屈了些。且她若真能嫁入皇子府里，往后对你的前程也有天大的好处不是？”
三老爷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
老姚氏松了口气，柳氏却不可置信地看着三老爷，抖着嘴唇：“老爷您……”
三老爷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又叫了苏明珠到自己跟前，问道：“你说二公主想要为你牵线，叫你给四皇子做妾？”
苏明珠到底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娇美的脸上立刻晕红了一片，宛若流霞，为她更添了几分丽色。
微不可见地，却又欢跃地点了一下头，便娇羞地看着地面了。
三老爷仔细瞧着这个女儿，半晌没言语。
苏明珠被他看得有些发窘，抬起头正要说什么，便觉得眼前突然一花，随后脸上*辣的疼痛。她本能地捂住了脸，睁大一双杏核眼，仿佛不敢相信，一向对她慈爱的父亲会出手打她。
“老爷！”成亲多年，除了上次闹分家三老爷发过一次火外，柳氏真没见过他这般动怒的时候。
“谁给你的胆子，去与外男勾勾嗒嗒了？”三老爷伸手捏过苏明珠的下巴，叫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你身上可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体面？与人做妾，亏你说得出口！”
苏明珠眼泪滚滚落下又不敢挣扎，只拼命摇头。
“三老爷！”柳氏不愿意见到苏明珠受苦，也连声哀哀地叫着老师的名字。
“明珠一时糊涂，您饶过她这一次。妾身定会好好管教她的。”
三老爷站起身，掸了掸平滑的软绸长衫，眼睛看着外头，忽而偏过头对柳氏道：“这件事你你做得很好。”
柳氏一捂嘴，眼泪就掉下来了。多长时候了，她都没得丈夫的一点点儿的温情了。
“老三！”老姚氏却不干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哪！”
拍了拍大腿，就要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