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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你往哪儿跑?”聂云琦一把扯住了赫连鸣凤,事到如今,你想这样疯疯颠颠地跑出去,昭告天下你与大臣私通,生下这个孽障么?
宁风曦摇头惨然一笑,“娘,没有用的,反聂复宁,功亏一篑,孩儿已生无可恋了。”宁风曦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抚着胸口,漠然地双膝跪地,于大宁国,此生他尽力了。
“曦儿,曦儿……”赫连鸣凤张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宁风曦身上。
宁风曦抬首凝着秦烨高大伟岸的身影,带着些许淡淡得苦涩,轻扬起一抹笑意,“秦烨,有你的存在,真是压力……你们夫妇,都很有意思,很有意思的对手。”
从大聂国斗到大景,再回到大聂国……
他们一直都是平手,最后一刻,他宁风曦总算是败了。
到了地下,就再光复大业,没有天下,没有权力,
他倦了,累了,如今总算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
“姜未晚,对就是姜未晚这个践人,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这个践人,她骗了我,若非如此,你和你父亲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提到未晚,赫连鸣凤目落凶光,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娘,你不要怪她,她是个聪慧的女子。”
“可她骗了你,骗了哀家,她该死!”
“娘,你知道么,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子时,她化名香铃。我觉得她是个有趣的人,当时她也把儿子当寻花问柳的登陡浪子,臭骂了儿子一顿,她说我不知道体恤百姓,只顾*作乐。我其实也想做个忠臣良相,只可惜我生来就没有这种命。我天生孤独,我害怕,害怕有了朋友后,会被别人出卖,那样的话,就会满门抄斩,死无葬身之地……第一次,我喜欢这个女子,我很想交这个朋友。原来那就是喜欢,后来,我很发现我很喜欢她,我想娶她。可她偏偏是姜未晚,是秦烨的喜欢的女人,我和他一辈子都在争,争权力,争女人,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哈哈……”
赫连鸣凤抱紧了风曦,轻抚着他苍白的脸,“曦儿,你不要再说了,娘求你不要再说了。”
宁风曦抬头看着秦烨,强压下心口痛楚又道:“我没有杀季风,季风却因我而死。他是自知将不久于世,他希望死在我手上,让有朝一日知晓真相的你,不会不忍对我下手。其实,季风是最适合当大聂国皇帝的,只可惜他命该绝。”
“不,季风他本可以无忧无虑地,只是他的亲娘太狠心,害了他……”思及亲弟弟,秦烨几乎要哭出来。
“不错,季风是我毒杀的,我是不会让你们来坏我大事,谁知道还有漏网之鱼。”赫连鸣凤的唇渐渐勾出一道残忍的弧度带着近乎魔鬼般的温度。
黑眸里浮动一层迷离的雾气,“本王就是那条漏网之鱼,在你下毒毒杀季风时,也给了本王一份,只可惜年幼的季风发现了端倪后,为了保全我,就派人悄悄地换掉我的膳食,而他一个人则默默地承受了你对他的迫害。后来,因为本王做大,你不得不转变思路,开始留着云琦,培养、控制云琦,是不是?”
“若不是凤九天多事,你怎么会逃出生天,都是那个该死的凤九天,坏了一盘好棋。”太后的声音冰冷无情。
“让太后娘娘记挂多年,是奴才的不是,奴才只是受了先皇所托,不惜一切保护两位皇子,只可惜奴才人单力薄,顾此失彼,终是让二皇子遭遇了毒手。”太后身躯剧震一下,他认得这个声音,这是大内侍卫凤九天的声音,他不是死了么?
她瞠大美眸看着向她走来的人,“你……你不是守棺人……”
秦烨死了第一任侧妃后,就向她禀报说,府内不干净,要有人镇守棺材。她知道这是秦烨要摆着棺材,敲山震虎,给她和皇帝看的。她给予准奏了,还在宫中挑选个侍卫去守棺,恰恰在这时,发现了这个面貌奇丑无比的后院挑水侍卫。
“如今看来,这一切是早就预谋好了,你是凤九天?”太后笑了笑,果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凤九天缓缓走上前去,他在赫连鸣凤身侧站住了,“正是奴才。当年宁复在朝中的势力已是如日中天,太后又统领着整个后宫,先皇发现不对劲时,朝中局势已成,为时已晚。先皇只能将我们五名贴身侍卫分散在各处。老奴受命保护两位皇子,姚成投入军营中,奋勇杀敌。惊雷投身少林,潜伏多年,如今已成方丈,一统江湖。金不换娶了商人妇,远走大景,从商为我大聂国平定内乱,筹措军饷。除了巩唐下落不明外,我们四人已皆有所成。”
赫连鸣凤只觉得胸口一片透凉,“一直以为聂震云软弱无为,想不到他城府竟如此之深,是哀家低估了他。”
“太后,你也是为人母之人,奴才实在想不出,季烨与季风皆是你一人所出,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们,你可知道他们小小年纪,却要每日都活在被亲生母亲暗算的恐惧中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凤九天有些不安的看向僵立在原地,脸色比死人还要惨白的秦烨,担心他受不了这种残酷的打击。
赫连鸣凤顺着凤九天的视线,望向秦烨,看到他受伤的表情,她很开心地笑了起来,“项震云待我好,又怎么样,他能把大聂国换为大宁国么?本宫生为一国公主,本宫生来就是为了光复大宁帝国而活着。本宫绝对不会让聂震云的孩子,来夺我大宁帝国的天下,绝对不会!本宫只恨,我为什么要生了两个聪明灵俐的孩子,为什么那不是两个白痴。为什么不是……”
宁风曦看着濒临疯狂的太后,眼眶泪光闪烁,“娘,季烨和季风也只是两个可怜人,你就不要再刺激他了。”
“风曦,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还替别人说话,若不是他把你逼得像丧家之犬,我们怎么会有这般下场。”
“儿子如此死去,也好过被终身监禁,儿子复国无望,早已生无可恋,就算让我活下去,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就算秦烨放过我,聂云琦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娘,你珍重,儿子一死,你不过是一个孤独的老人,以秦烨的性子,他必定不会为难你的。”说完,宁风曦又重重地将身上的刀子往深处里捅了下,修长的大手,终是无力地垂下。
身体渐渐冰冷,周遭一片迷蒙中的影影绰绰已看得不真切,一滴泪至眼角缓缓滑落,这是他最后的感知。
“曦儿,曦儿……”太后狂摇螓首哭得惊天动地。
秦烨举步而出,凤九天跟着他而出去。
秦烨用指尖轻柔了柔眉心,怅然道:“天叔,把梅园的那几口棺材埋了吧。”
凤九天点了点头,“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我还得去换道旨意,去救未晚,未晚如今落到了契韩尔手中。”
秦烨正说话着,脖子就被一双大手给紧紧掐住了,“我要杀了你,杀死你这个害我儿子的凶手。”
熟悉的声音,让秦烨猛地一震。
回首时,果然看到了她。
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母亲要置他于死地。如同年少时,她毫无愧疚的下毒一样。
他正要反驳,又听太后见鬼似的喊叫了起来,“震云,你回来了,你不要怪我,是你秦烨说,他还想求道旨意去救自己的妻子。凤九天说,我在摄政王府等你回来。
秦铃跑了出来,掐住了秦烨的脖子,大喊要杀死这个,杀害他儿子的杀手。这时,秦铃转过身子时,秦铃仿佛看到了聂震云,秦铃开始发疯地喊着,震云,震云,你回来了,你不要怪我,是你……是你自己喜欢那个妖女的,我只不过,略施了手段,谁知道你会为救那个妖女,不顾性命,你的死是你自找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秦烨嘶哑的笑了起来,心痛到麻木,“原来是这样的,为了反聂复宁,她嫁给了父亲,她毒杀他和季风,她害死父亲,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让他逃了出去,并且加以防备。未晚牺牲自己的孩子,与她结盟,顺利地麻痹了她……因果循环,到最后宁风曦死了,反聂复宁成了泡影,她终究疯了。”
身后,凤九天一掌劈向了她,把倒下的她塞给宫女,对着追着她而来宫女道:“你快去禀告皇上,说太后突然得了失心疯。”
一串香的时候内,聂云琦又把离去的众大臣急召回了承乾殿。
宁风曦的尸首还摆在殿中。
皇帝高坐龙椅之上,冷声喝道:“验尸。”
陈太医即上前一步,查验起宁风曦的尸首。陈太医回禀道:“皇上,叛臣宁风曦已气绝身亡。”
聂云琦冰冷而酷厉的声音响起:“拉出去五马分尸。”
朝臣们都兢兢业业地跪下,高呼:“皇上圣明!”
聂云琦俊脸漠然,利眸横扫堂下跪立的朝臣,沉声道:“平身!今后如有犯上作乱着,同其下场!”
“皇上,宁氏父子犯上作乱,不知是否还有党羽,以微臣之见,不如将宁氏父子收葬起来,一则以显皇恩浩荡,二则派人在坟墓附近盯着,假以时日也许可将叛臣党羽一并除去。”秦烨语声诚恳。
聂云琦皱了皱眉,暗想:宁风曦是母后的孽子,母后因为他对我们百般不喜,你竟然要救宁风曦?你是脑门让门夹了吗?
聂云琦仍道:“众卿的意思呢?”
“臣等认为摄政王言之有理。”众人异口同声。就此一日之中,众臣心中的皇上已不复昨日的平和儒雅,平添了几许威严和深沉,甚至让人心惊胆颤起心生自危感。
也许这就是他本来的面目,这个弑兄的帝王,又岂是泛泛之辈?
“那就照着办吧。”聂云琦轻启薄唇。
秦烨蓦然下跪请旨,“叛臣宁复假传先皇诏书,其反心诏然若揭。请皇上允准臣将诏书毁去,以免落入有心歹人之手。”
“恩准。”聂云琦愕然,秦烨,他……他不怪自己吗?
毕竟秦烨的一生坎坷,和他脱不了干系。他甚至下令截杀秦烨。
秦烨让人取了手折子,当众焚烧了先帝诏书。一份工整的诏书在大殿之上化为灰烬,聂云琦地长长地松了口气。
“皇上,契国汗王已下战书,要以秦王妃姜未晚来换我朝城天门关、岭口关、百营关三座城池。”侍卫呈上契国战贴。
聂云琦微微一声叹息,“姜未晚.……”
怀抱三千佳丽,不过是利益牵系,逢场作戏罢了,真能走近他心里的有几人?
落尘山上的镶玉,绝代风华的身姿,翩若惊鸿的舞姿,身处险境的从容,早已沉淀在他心中。
那日一见,心中便生出若能得此佳人,哪怕废后宫三千佳丽,亦无悔的念头。
得到侍卫查访的结果,却是心凉透顶,她原来是端和公主姜未晚,皇兄之妻。
天下间最大的打击莫过于此,身为帝王,脚踏万疆却也有想要,而又得不到的。
聂云琦的这一声轻溢,带着莫名的情绪,让善于察颜观色的朝臣们都屏息等待着,大殿变得沉寂。
“三座城池来换一个姜未晚,司昭可汗的眼光果然独到。”聂云琦喃喃自语着。
三座城池换一个姜未晚这种狂妄之说,皇上竟不惊不怒,还饱含赞许?
上他竟说司昭可汗眼光独到。真是圣心难测啊!朝上百官面面相觑,不敢多置一言。
聂云琦发觉自己失态,敛起神色,视向摄政王秦烨道:“摄政王,你的意思呢?”
摄政王秦烨抬头直直看向殿心龙椅之上的聂云琦,淡启檀口:“吾妻尚在野恋国,臣忧心如焚。臣请皇上免去臣三军主帅之职,另由他人担任。臣愿以秦王之名,带一支旧部,上阵杀敌,以救吾妻。”
聂云琦半信半疑的睥睨着他,他愿意半出帅印和虎符?
他就这样将权力拱手让人了?
秦烨就这样放弃了一切,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万里江山?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只要他们一声令下,大半的朝臣都可以跟着他转,大半的旧部都会为他而战。
要知道秦烨和容情握着大聂国大半的江山,捏着大聂国的万众民心,他有这个资本。
他更有着让人惊心胆颤的资本。
这些资本,他一直分寸得当地撰在手里,如今就这般心甘情愿放弃?他真舍得放弃唾手可得的帝王位?
平日里和秦烨私交甚密之人,皆大惊。
“王爷……”京城的禁军统领想劝阻,却被秦烨坚定的目光拦下。
摄政王秦烨命人取上帅印,他将帅印高呈于头上。
“臣求皇上恩准。”坚定的声音不容质疑。
帅印在大殿之上熠熠生辉。
“就依皇兄的意思吧。”聂云琦心中大喜,扬手让人收回帅印。
摄政王秦烨接着从袖中抽出的虎符呈上。
很快虎符也被聂云琦收了起来。
聂云琦再次俯瞰众臣,勾唇浅笑:“摄政王,平身吧!摄政王处处为江山社稷着想,等胸襟何人能比。朕准允了,朕就暂且收回帅印和虎符代为保管,待摄政王凯旋归来时,再予以交还。”
摄政王秦烨起身,慷慨激昂道着:“皇上仁德是天下之幸,万民之福。各位同僚,定要尽心尽力,辅佐皇上,保我大聂万里江山,世代永昌,保我天下万民,安居乐业。”
“臣等万死不辞。”众人皆下跪向皇上表其忠心。
摄政王秦烨薄唇边噙着微笑,看向龙椅之上端坐的皇帝,星眸之中竟是期望。
朝堂之上,聂云琦扬声道:“兵部大臣张仪,朕命你速速从各地调集粮草送往络城,增援络城将士。另外让武将刘海泽领一万精兵增援摄政王。”
“臣谢主隆恩!”摄政王秦烨叩首行礼后,便抬首,淡定自如的星眸瞻望着殿心龙椅中人,俊脸上惊现一闪而过的戏谑。
“微臣告退!”容情复施一礼。
说完,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急速起身,豁然离去!
他无愧于父皇的期许,他和皇兄尽力去保住大聂的万里江山,尽力保黎民百姓的安宁,大聂的万里江山有成千上万的良臣勇将前赴后继,而他的未晚,天地间仅有一个依靠。
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而今他想为自己尽一份力,也想为爱人尽一份心力。
京城的小路上,他力挥鞭一喝,赤兔马飞越了出去,卷起尘土飞扬,滚滚尘烟却遮不住他脸上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