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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恭仁来去匆匆,离开显仁宫飞奔东都而去。
这是杨恭仁自父亲观德王杨雄病逝后,停职回家守孝数月来的第一次公开露面,东都上上下下都非常关注,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都想从杨恭仁的行踪中探查到东都政局未来走向的蛛丝马迹,而杨恭仁并没有让大家失望,他“复出”后第一个拜访的便是卫府右骁卫将军李浑,一个直接把东都局势推向险恶之境的军方大佬,一个与“自我放逐”的齐王有着密切联系的关陇大豪门,由此不难推断出今日东都危机的背后实质上是新一轮皇统之争的个“大**”,一场由齐王动的政治风暴即将在东都掀起。
当然,那些掌控着最高机密的大权贵们,却在暗中冷笑。他们知道杨恭仁“复出”后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拜访李浑,是为了打探齐王在这次东都危机中的态度和立场,一旦齐王并没有如其所预料的那般“剑指”东都,杨恭仁马上就会与齐王合作,与李浑达成妥协和约定,以期在东都战场上形成里应外合之势,竭尽全力给危机制造者和在危机背后推波助澜者以沉重打击。然而,在那些大权贵们的眼里,杨恭仁此举毫无意义,纯粹是一厢情愿,因为齐王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如果错过了,不在生死关头誓死一搏,接下来他怎么办?圣主和中枢岂能容忍他长期居外展,威胁东都之权威?
杨恭仁回到东都后既没有去越王府,也没有去皇城,而是直接返回了自己的府第。
杨恭仁的弟弟宗正丞杨恭道,散骑侍郎杨续,通事舍人杨师道都在家中焦虑不安地等待长兄的归来。看到杨恭仁安然无恙返回,三人都松了口气,同时也很期待此行的结果。
杨恭道先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问道,“阿兄可从公(李浑)那里打听到齐王消息?”
杨恭仁微微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道,“若公所言属实,则未来东都局势的展,与我们的推测有很大出入。”
“我们推演有误?”杨师道惊讶地问道,“难道齐王并不是这场危机背后的推手之一?他的目标并不是皇统?既然他放弃了皇统,无心争夺,那还来东都于甚?”
“公是这样说的。”杨恭仁把从李浑那里听来的有关齐王的未来生存之策详细告知,“某认为,公的这番话值得信任,毕竟齐王若想达成自己的目标,难度太大,唯一的机会就是充分利用东都这场危机来胁迫圣主满足他的条件,两害相权取其轻,圣主最终迫于困境答应其条件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齐王必须到东都来,必须与我们携手合作,以确保东都之安全,确保国祚之稳定,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达成目标。”
杨恭道、杨续和杨师道三兄弟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这是齐王的求生之策?真的假的?是不是国公为掩护齐王杀进东都夺取皇统而故意放出来的迷雾?齐王若有这样的大胸怀大气魄大智慧,又岂会沦落到今天这般恶劣处境?
“阿兄认为可信?”杨恭道年近四十,为官多年,政治经验丰富,相比精修而不擅尔虞我诈的杨续,还有年轻潇洒游戏官场的杨师道,杨恭道在家中的话语权要大得多,他直接向杨恭仁提出了质疑,“如果齐王已彻底放弃了对皇统的争夺,那么公蓄意恶化东都局势又作何解释?公为何故意把伊阙口拱手送给宋州贼帅韩相国?国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杨恭仁微微颔,对杨恭道的质疑表示接受,“有些机密,也该告诉你们了,之前隐瞒不说,一则时机未到,某也没有下定决心挺身而出,毕竟某势单力孤,若想力挽狂澜,需要一些齐心协力的盟友,但之前某孤家寡人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其次某不知道齐王的态度和立场,若齐王牵涉太深,势必父子反目、手足相残,后果不堪设想,某为逃避这场灾祸,理所当然要借丁忧之名隐居不出。”
“是何机密?”杨师道好奇地问道。
“一个与建昌公(李子雄)有关,一个与渔阳公(元弘嗣)有关。”杨恭仁眉头微皱,低声说出了圣主下诏拘捕李子雄和罢免元弘嗣之机密。
“拘捕李子雄?”杨师道非常吃惊,“圣主要对齐王下手?”
“不……”杨恭道若有所思,轻轻摇手,蓦然眼前一亮,脱口惊呼,“某知道了,越国公(杨玄感),肯定与越国公有关。某就一直疑惑,圣主为何要让越国公坐镇黎阳督办东征粮草,原来如此,原来这是圣主的一箭双雕之计,要一次性解决所有对手,一战定乾坤。大手笔,果然是圣主的风格,当今天下除了圣主谁能做出此等惊人谋划?”
“不要胡乱猜测。”杨恭仁厉声告诫道,“更不要轻率下结论。”
“建昌公、渔阳公与越国公关系密切,人所皆知。”杨恭道的情绪有些激动,对长兄的警告不以为然,“现在既然建昌公和渔阳公出事了,越国公又岂能幸免?不出意外的话,圣主的密诏可能已经到了黎阳,到了治书侍御史游元的手上。”说到这里杨恭道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语气也变得很急促,“阿兄,东都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越国公势力庞大,河洛乃至中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旦走投无路,铤而走险,举兵叛乱,则东都必失。”
杨续和杨师道也是恍然大悟,面露惊色。现在他们知道长兄杨恭仁为何要隐瞒这些秘密了,因为担心齐王和杨玄感联手叛乱,那个后果太可怕,中土都有可能崩裂,虽然目前从国公李浑那里得到的消息未必都是真的,而随着形势的变化,齐王的想法可能也会变化,未来的事依旧无法确定,但最起码杨恭仁看到了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就能积极行动起来,想方设法推动局势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展。
杨恭道很快冷静下来,愤懑不平,“阿兄,如此说来,皇城那边的几个人对东都局势的走向一清二楚,他们担心局势失控,东都丢失,于是就合伙欺骗越王,给你挖了一个坑。”
“我们都不希望局势失控,都不想丢掉东都,更不想中土因此而崩裂,所以明知前面是一个坑,某也只能跳下去。”杨恭仁叹道,“某跳下去了,与他们荣辱与共了,反而有助于拯救这次危机。”
杨恭道连连摇头,“阿兄,你太自信了,以某看,东都的局势正在失控之中,而更严重的是,虎狼环伺,四面楚歌,你看看国公(李浑)的恣意妄为就知道了,如果东都城内的军政大员都像他一样居心叵测,或者根本就是两面三刀的敌人,你如何坚守东都?你守得住吗?”
杨续和杨师道深以为然,频频点头,支持杨恭道的意见。
“所以某需要更多的盟友,需要更多的帮助。”杨恭仁神情坚决,语气坚定,手指杨恭道说道,“你即刻带着某的书信赶赴荥阳,务必说服郇王(杨庆),在东都陷入危难之刻,请他竭尽全力给予支援,并坚守天堑防线,不惜代价把齐王阻御于荥阳境外。”
杨恭道忍不住苦笑出声,两手一摊,冲着杨恭仁大声问道,“阿兄,你知道齐王帐下有多少军队吗?”
杨恭仁眉头深皱,一言不。
“阿兄,你应该知道,顺政公(董纯)以戡乱剿贼之名义,至今还滞留在齐王身边,而他麾下的徐州诸鹰扬也是人数众多。如果齐王要打东都,顺政公(董纯)就像公(李浑)一样,别无选择,唯有誓死追随。”杨恭道连连摇头,“武贲郎将费曜已率军返回东都,此刻荥阳还有多少军队?事实很清楚,他们根本阻挡不了齐王的进攻。”
“某现在只能寄希望齐王止步于天堑防线,止步于通济渠。”杨恭仁说道,“某相信齐王还没有失去理智,亦相信公不会走上身死族灭的绝路,只要双方诚心合作,还是有能力控制东都局势向双方所希望的方向展。”
杨恭道本欲反驳,但想了想又算了。杨恭仁的说法还有是一定的道理,目前东都形势还没有恶化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而圣主显然也提前做好了防备,留有“后手”,杨恭仁之所以敢于在此刻“挺身而出”,必然有一定的把握,否则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赌上全部的身家性命行险一搏。
杨恭仁看到杨恭道接受了自己的安排,遂转目望向杨续,“你也带上某的书信,即刻赶赴弘农郡,说服蔡王(杨智积),不要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了,马上征召人力加固城防,扼守关隘,一旦东都出事,他可以不予支援,但必须守住本郡,否则大祸临头。”
杨续一口应承。
杨恭仁又望向杨师道,郑重说道,“你即刻赶赴华阴,把某的书信送给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请诸房旁支在关键时刻务必看清形势,做出正确选择,千万不要血脉相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恨事。”
杨师道拱手领命,然后问了一句,“阿兄,是否派人去西京?”
杨恭仁冷笑不语,眼里难以遏制地涌出一丝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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