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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突通目的已经达到,遂告辞离去,急赴汲城拜会崔弘升。
屈突通相信陈棱会遵从圣主诏令,会接受他的指挥。江左人绝对支持圣主,有什么样的付出就有什么样的回报,去年水师战败平壤却大受封赏,就足以说明一切。在这场风暴中,远在东莱的周法尚和远在涿郡的陈棱都以最快度赶赴东都平叛,江左人为了圣主舍生忘死奋不顾身,反观西京的关陇本土贵族,还有河北的崔弘升,救援迟缓,隔岸观火,居心叵测,所以屈突通在“断绝”了齐王进京的心思,又有把握说服陈棱的利好局面下,若想率军急赴河内,会合行省救援东都,接下来就必须说服崔弘升,赢得河北人乃至整个山东贵族集团的大力支持。
就在屈突通离开黎阳,思考如何说服崔弘升的时候,崔弘升正在汲城外的大营帅帐里聆听崔孝仁的禀报。
徐世鼽来了,代表李风云向崔氏求援,希望崔氏能在联盟主力撤离东都战场、渡河北上的关键时刻,给予必要、及时、有效的“支援”。这个难度非常大,虽然吕明星带着一部分联盟军队已经攻占金堤关,在天堑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另外韩相国的宋豫义军也“逃之夭夭”,极大减轻了联盟的撤离“包袱”,但李风云撤离东都战场,撤离京畿地区,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渡河北上,这完全是两回事。
“目前局面下,荥阳战场上的叛贼已身陷重围,插翅难飞,即便突围而逃,也是众矢之的,也将在围追堵截中灰飞烟灭。”崔弘升眉头深皱,抚髯叹道,“某想知道,白突围后,又如何从围追堵截中逃出天生?他若不能摆脱追兵,又如何渡河北上?”
“白有金蝉脱壳之计。”崔孝仁随即把瓦岗义军的接应之策详细告之,“当初白寄希望于韩相国的宋豫叛军,哪料到宋豫叛军出了金堤关就一哄而散,好在他还准备了后手,否则当真有灰飞烟灭之祸。”
崔弘升想了片刻,缓缓颔,“原来白把自己藏在韩相国的大旗下,是为了嫁祸于人,关键时刻金蝉脱壳。只是他算计别人,别人也在算计他,可惜韩相国聪明反被聪明误,终究还是被白算计了。”
崔孝仁微笑点头,“韩相国成了众矢之的,遭到卫府军的四面围杀,白便能乘机渡河北上,而在众目睽睽下,他若想顺利渡河,唯一的倚仗就是黎阳的齐王。”
崔弘升心领神会。齐王若想“掩护”李风云渡河,前提条件是无人“监控”他,也就是说,自己和陈棱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迅远离黎阳,赶赴河阳会合行省,向东都战场上的杨玄感展开攻击。然而,自己可以马上赶赴河阳,但陈棱未必愿意,退一步说,即便陈棱本人愿意,周法尚也未必同意。陈棱为避免单方面行动影响到了周法尚的部署,损害到了江左人的利益,肯定要事先征询周法尚的意见,周法尚才是局势展的关键。
“目前杨玄感与卫文升正在渑池一带激战,战局正进入关键时刻,白暂时还撤不出来,此事暂不着急,先看看形势展再做定夺。”崔弘升沉吟少许,慢慢说道,“若卫文升大败,局势对我不利,周法尚迫于无奈,只能先搁置通济渠,联合各路援军救援东都,如此便给白赢得了撤离东都渡河北上的最好时机。”
崔孝仁犹豫了片刻,谨慎提醒道,“明公,杨玄感耳目众多,樵公(周法尚)驰援而来的消息必定会迅传到他的手中。杨玄感看到东都战局的逆转已不可避免,必然会做出决策,但无论是南下豫州还是西进关中,抑或据中原而战,他都要先击败卫文升,唯有如此才能掌控主动,所以……”
崔孝仁没有说完,“点到即止”,他认为杨玄感考虑到水师来临后自己已陷入包围,势必要战决,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击败卫文升,突破包围圈,这样一来李风云很快甚至正在撤离东都,崔弘升这边就不能耽搁了,毕竟齐王与河北豪门之间的“默契”是建立在共同利益基础上,而这个共同利益的核心就是李风云对未来的谋划,如果没有李风云和他所统率的联盟大军,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崔弘升略略皱眉,“西京那帮人对同轨公(卫文升)掣肘太大,即便同轨公有决战之意,但西京那帮人却未必会给杨玄感决战之机会。”
崔孝仁想了一下,还是继续劝说道,“目前各路援军正从四面八方驰援东都而来,但因为各有所图,各怀其利,各有借口,大家都在裹足不前,甚至冷眼旁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谁第一个杀到东都城下,谁就能逃过风暴后的清算,因此同轨公和西京大军没有选择,必须抢在周法尚之前杀到东都城下,而周法尚也很,止步于洛口,剑指东都,逼着同轨公和西京大军不得不与杨玄感决一死战。关陇人自相残杀,江左人隔岸观火,最后无论决战结果如何,江左人都轻而易举地掌控了全局。江左人掌控了全局,实际上也就意味着圣主掌控了全局。”
崔弘升连连颔。崔孝仁的分析很有道理,若论谋略,自己拍马都追不上周法尚,所以与其被周法尚牵着鼻子走,处处受制,仰人鼻息,甚至在风暴后的清算中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剑走偏锋,第一个杀进东都战场,先在政治上立于不败之地,如此好歹也从杨玄感这块“肥肉”上咬下了一大口。
崔弘升又与崔孝仁反复推演,权衡利弊,最终决策,初四,大军西进河内,沿着永济渠直奔临清关,先摆出积极响应行省命令、急驰援东都之态势,看看能否引起整个局势的变化,一旦牵一而动全身,则再不犹豫,以最快度杀奔东都战场。
七月初三,联盟军民在李子雄、陈瑞和韩曜的统率下,昼伏夜行,快进入邯郸境内,潜伏于滏山和紫山一带的山林中。
最危险最困难的一段路程有惊无险地走完了,接下来联盟军队就有“底气”了,信心满满。目前远征军还没有归来,远在辽东战场,而各路救援东都的军队云集于大河南北,短期内根本顾不上剿杀他们,至于河北诸鹰扬乃至各郡大部分乡团宗团,要么远赴辽东远征,要么去驰援东都了,当前正是联盟军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大好时机。
然而,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让人气馁。联盟近二十万军民,如何生存?必然要抢一块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联盟到了陌生之地,人生地不熟,如果一味的烧杀掳掠,那就是竭泽而渔,最终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败亡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联盟若想立足,若想展,就必须赢得地方势力的支持和合作,这就迫使联盟高层不得不想方设法与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这两大级豪门取得联系。
当然,双方地位过于悬殊,没有特殊关系根本不可能取得联系,但联盟北上若没有赢得这两大豪门的默许和纵容,纯属找死,毕竟这两大豪门的权势太强,一旦他们认为联盟危害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动用一切政治资源说服圣主和中枢派出重兵围剿,则后果可想而知。
河北豪帅们到了邯郸就不走了。再往前走就是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的势力范围,而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在他们的心目中地位尊崇,实力强横,他们招惹不起。他们明确告诉李子雄、陈瑞和韩曜,没有两大豪门的允许,他们不会继续北上,也不敢在两大豪门的“地盘”上烧杀掳掠,但如此一来联盟军民吃什么喝什么?所以他们提出警告,如果短期内联盟未能兑现自己的承诺,未能赢得两大豪门的默契和庇护,他们就脱离联盟,率军返回自己的老家。
陈瑞和韩曜忧心忡忡,焦虑不安,而李子雄则镇定自若,胸有成竹,对河北豪帅们的威胁更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就在联盟高层内部气氛紧张之际,河北名儒孔颖达突然现身,随其现身的还有赵郡李氏的李思行。郝孝德、刘黑闼、孙宣雅等河北豪帅可以不相信李子雄,但不能不相信孔颖达。
孔颖达告诉豪帅们,他与刘炫先期北上途中,在邯郸遇到了博陵崔氏的一位大人物,在崔家有相当的话语权。这位大人物做出承诺,博陵崔氏默许联盟北上展,并在适当时候给予联盟以暗中庇护。博陵崔氏与赵郡李氏是政治盟友,利益联系密切,在联盟北上展这件事上,博陵崔氏的决策肯定能赢得赵郡李氏的支持。不过,崔家这位大人物不能代表赵郡李氏,所以刘炫已经继续北上拜访赵郡李氏去了。
李思行当时就在这位崔氏大人物的身边,他虽然没有能力代表赵郡李氏做出承诺,但他可以帮助联盟走进赵郡李氏的势力范围,让联盟北上更快更安全。
李子雄在孔颖达说完之后,当着众豪帅的面,质疑道,“崔家谁在邯郸?”
孔颖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答案,“十二娘子。”
李子雄略感吃惊,然后看看众人,大手一挥,以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天黑之后,北上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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