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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七,凌晨,闪电原,七水泊,牙旗。
叱吉设阿史那咄捺风驰电掣回到牙旗,见到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后,第一句话就问刀在哪?
“刀在平地松林,距离鬼方已近在咫尺,此刻就算我们奋起直追,也难以阻挡刀攻打鬼方了。”阿史那思摩神色平静,语含双关地说道,“事实上在目前形势下,我们并不具备尾随追杀的条件。”
现在主力大军还在返回牙旗途中,到达牙旗后尚需恢复体力补充草秣,但闪电原刚刚遭到敌寇劫掠,七水泊也遭到贼人偷袭,牙旗留守控弦亦在追杀途中连遭敌兵伏击,损失惨重,正是军心不稳、人心惶惶之刻,肯定不宜仓促用兵,以免再遭不测;另外中土齐王的大军还在星星原上,虽然撤兵已成定局,但撤兵速度如果缓慢,对牙旗就始终是个威胁,这种情况下牙旗尽遣主力东进追杀,有腹背受敌之危。
还有更重要的,刀既然已经顺利杀进奚地,中土就必然把借刀杀人计发挥到极致,在竭尽全力帮助刀攻占奚地的同时,挑起刀与突厥人、东北三族之间的角逐厮杀,未来东北之地的战斗越激烈,死伤越多,消耗越大,对中土就越有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中土轻而易举就达到了控制东北之地、遏制和打击突厥人的目的,所以从突厥人的立场出发,现在肯定不能仓促进入东北战场,以免陷进战争泥潭出不来,白白让中土人占尽了便宜,当务之急是先冷静下来看清形势,先把主动权抓在手上,不动则已,一击就要致命,一击就要打破中土的阴谋,这才是正确的处置之道。
阿史那咄捺心领神会,当即与阿史那思摩形成了默契。
对于牙帐保守派来说,非常需要阿史那咄捺在碛东南“拥兵自重”,阿史那咄捺的实力越强,对牙帐最高决策的影响就越大,但碛东南这个位置,在大漠上的军事地位,要远远低于南北对峙的正面战场即以阴山为中心的碛南,以及与西突厥对峙的以大金山为前线的碛北,所以牙帐对碛东南的投入较少,阿史那咄捺即便有心拥兵自重,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支持,他也只能偏守一隅过着清贫日子。
碛南地区是大漠南部前线,有两个牙旗,其统帅俟利弗设阿史那咄栗和莫贺咄设阿史那咄苾嗣都是牙帐的激进派,而碛北是大漠的核心地区,是牙帐所在,有六个牙旗,其中沙钵罗设阿史那苏尼失的实力最为强悍。
阿史那苏尼失是已故启民可汗的同母弟弟,是现任始毕可汗的叔父,他的牙旗位于金山西南麓,要同时面对西突厥、西域诸强以及中土的河西、灵朔两大军团,对手太多太强,他的实力也必须强大,所以他帐下的控弦之士不计其数,其统辖的部落号称五万家,牙帐对他的支持更是无上限,但他是启民可汗的忠实支持者,是牙帐保守派中仅次于可贺敦义成公主的权威存在,而如此一个权势倾天炙手可热的牙帐大权贵,却站在始毕可汗的对立面,那么显而易见,遏制和打击接踵而来,牙帐对他的支持迅速下降。
牙帐中掌握军权且坚持保守立场的权贵并不多,所以牙帐保守派在最高决策层的话语权随着阿史那苏尼失的“失势”而迅速减弱,在高层博弈中处于劣势,压力倍增,尤其在以始毕可汗为首的牙帐激进派在南北关系上一改启民可汗时代所坚持的“主和”立场,以“主战”思维积极进行战争准备,结果导致对外关系迅速紧张,对内不论是突厥本部落之间还是宗主与附庸之间的矛盾都日益激化的大背景下,牙帐保守派尤其需要掌握更多军队,以强大武力增加自己在牙帐最高决策中的话语权,竭尽所能让牙帐在主战的道路上走得慢一些,让大漠有更多时间发展壮大,让突厥人在南北战争这个历史宿命中赢得更大胜算。
那么,牙帐保守派用什么办法才能达到这一目标?今天阿史那咄捺和阿史那思摩总算抓到了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说起来还是由敌人拱手相送。
接下来他们只要让刀杀进奚地,让中土把借刀杀人计发挥到极致,让整楸东北之地都乱起来,那么东北就必然成为大漠和中土激烈博弈的“大棋局”,而在这个大棋局中,刀和奚、霫、契丹、室韦、高句丽、靺鞨等东胡诸种都是棋子,唯有大漠和中土才是弈棋者。
如此一来,碛东南的位置就重要了,碛东南牙旗的军事地位就提高了,而牙帐为了阻止中土乘机控制东北之地,阻止中土在南北对峙中赢得较大优势,必定给予碛东南牙旗以前所未有的支持,而阿史那咄捺的实力必将因此在短短时间内骤然暴涨,这又有助于牙帐保守派在最高决策层中赢得更多话语权。
这实际上就是养寇为重,但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对此计的利弊得失有截然不同的判断。在阿史那咄捺和阿史那思摩看来,此计既可以增强自身实力,增强牙帐保守派的话语权,影响到牙帐最高决策,还能借助东北之地的混乱,给大漠侧翼造成威胁,延缓南北战争的爆发,继而给突厥人赢得更多发展壮大的时间,可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当然,弊端也事实存在,一旦中土如愿以偿地占据了东北之地,确立了在南北对峙中的优势,那么突厥人在南北大战中的胜算就小了。但此时此刻,牙帐保守派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已经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了,在利弊权衡中,把个人和集团利益放在了首位,有意识回避或者故意忽略此计的弊端可能给大漠整体利益所造成的不可挽救的伤害。
阿史那咄捺考虑良久,忧心忡忡地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牙旗的损失,牙帐更在意东北之利,所以史蜀胡悉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阿史那思摩微微一笑,问道,“史蜀胡悉曾信誓旦旦地说,刀与裴世矩早已反目成仇,你是否相信?”
阿史那咄捺轻蔑摇头,“信口雌黄。我可以肯定,他自己都不相信。”
“事实证明,刀还是中土的刀,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刀都不会背叛中土。”阿史那思摩叹道,“刀对中土忠贞不贰,这一点就连我们都深信不疑,更不要说中土了,所以,我们所预见的东北乱局肯定会发生,中土为了达到目标必定给刀以坚决支持。”
阿史那思摩说到这里,看了若有所思的阿史那咄捺一眼,继续说道,“中土给刀的支持无非两个,一个是齐王在燕北方向的牵制,一个是涿郡留守府在幽州方向的支援,如此一来,我们一旦尾随追杀进入奚地,首先就是腹背受敌,两线作战,无法集中全部力量增援奚族,而我们两线作战的后果很严重,增援奚族的军队极有可能与刀打个两败俱伤,由此造成的后果就更严重了,我们没有更多力量继续维持东北之利,只能将其拱手让于中土。”
阿史那咄捺颔首赞同。这番话听上去是劝他冷眼旁观,以不变应万变,任由刀与奚人打个两败俱伤,先保全自身实力,然后耐心等待机会,一击致命,但实际上就是暗示他,为了养寇自重,有必要纵容刀祸害东北。
“我们需要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阿史那咄捺沉吟少许,目露忧色,“机会在哪?是在战场内,还是在战场外?”
阿史那思摩笑了,意味深长。阿史那咄捺听懂了他的意思,也接受了,但养寇自重之策若想顺利实施,最大阻碍不在外面,而在内部,在史蜀胡悉,只要史蜀胡悉不走,此计就无法实施。
“史蜀胡悉说了,刀已与裴世矩反目成仇。”阿史那思摩说道,“另外,齐王突然出塞攻击,给我们造成了重大损失,中土总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阿史那咄捺豁然省悟,“将计就计。”
中土说刀是白发贼,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史蜀胡悉说,刀与裴世矩反目成仇,两人之间没有合作关系。既然如此,那就请史蜀胡悉出面,以牙帐使者身份赶赴中土,与中土共议围杀白发贼之计,实际上就是以“守信”来胁迫中土断绝对刀的支持,一旦中土背信弃义继续暗中支持刀,那就坐实了背叛盟约之罪名,双方反目成仇,南北大战也就不可避免了。
中土有两个选择。如果中土妥协了,齐王必定因擅自出塞而离开燕北,同时刀也与奚人打得两败俱伤了,幽州方面看到刀难以为继,前景悲观,即便还会支援,也十分有限了,如此突厥人可心无旁骛,集中全部力量杀进奚地,一击致命。反之,如果中土不妥协,胡搅蛮缠,阳奉阴违,非要与突厥人争抢奚地,那么南北双方反目成仇,南北大战随时都有可能打响。
这两个结果都符合史蜀胡悉的意愿,而目前形势对突厥人也的确不利,仓促出击后果难料,如果史蜀胡悉逼得太狠,极有可能激怒阿史那咄捺,激化牙帐内部矛盾,倒不如适当退让一下,出使中土斡旋谈判,反正此行不论成败,其结果都有利于牙帐激进派,既然如此,史蜀胡悉何乐而不为?
“甚好。”阿史那咄捺笑道,“为了争取时间,你我兵分两路,我率军尾追贼寇,而你拉着史蜀胡悉出使中土,两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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