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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自觉已经长生不老,不日就可成仙,又或许是在皇位上坐的日子久了,近两年来公子庭的作风是愈发残暴。民间又恰逢大旱,收成不佳,今夏甚至洪水决堤,使不少人成了流离失所的灾民。
天灾*之下,大洛百姓过得那是一个水深火热,气叹得那是一个怨声载道。
而在公子庭懒洋洋地让洛玄随意处置了一名直言不讳的御史之后,朝堂上就无人敢与他对着干了,公子庭说东,除了洛玄之外,就没人敢说西。
皇帝糊涂,大臣不作为,洛玄是直接关起门来和周言甜甜蜜蜜地过小日子。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大洛的国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估计没几年就得断了。
而直到一道天雷降下,把明殿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吓得数十名大臣跪在明宫外联名上奏时,公子庭这才醒悟过来,发觉之前行事有差,忙不迭地想要补救了。
然而,已是来不及了。
不等他痛定思痛,重拾往日清明为政之道,江北一带就出了大事。
原本只是一些被徭役和旱灾所折磨的乡野人,见今秋又是颗粒无收,税赋却比往常要重了三成,徭役也是繁重辛苦,眼看着一家几口人就要被饿死累死了,走投无路之下,这些人被一张姓人氏集结到了一起,揭竿而反。
本来只是些乡野村夫,就算造反也没多少声势,因此公子庭根本没放在眼里,直接就让当地的官员处理了。
这件事镇压得也很快,在当地坐镇的江北大军只是派出了一小股力量,就完全镇压住了那些集结在一起的乡野村夫,再无波浪。
本来么,这事完全是可以就这么揭过去的,那些农人也不是真想造反,只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搏一搏。如若公子庭在此时下令开仓赈粮,安抚江北一带流离失所的百姓,事情也不会闹到后来那么大。
但事情就是那样发生了。
公子庭对江北这事并未上心,因此镇压一事也是全部让了地方官员办理,所以他也不知道,在镇压了那一股势力之后,江北大军并未收手,而是血洗了附近方圆百里的所有百姓,没收粮食,一把火全部烧光了那些田地。
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见江北军如此作为,江北一带的百姓人人自危,怨声载道不断,甚至有不少人站了起来,高喊着诛洛伐庭。
江北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这个时候,公子庭还被蒙在鼓里,也是在这个时候,又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当年被灭的北国大燕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位皇室后人和一批前朝军队,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整个江淮一带。
一批前朝军队自然是不会如此有如神助的,帮助他们的另有其人。
江北军,还有留江水军,以及江北千千万万的贫苦百姓。
事情传到公子庭那里时,北地已失,民怨已成,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公子庭气得摔碎了案几上的所有东西,而后上朝,开始点将出征。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有高人相助,那些被江北军杀死的老百姓其实并未湮灭于那一场大火之中,而是被人做成了一批死尸军队,虽然不及洛玄的战鬼厉害,却也是□□不穿、箭射不透。凭着这一支特殊的军队,大燕的反洛之路可谓是顺畅无比,一路打到了留江上游,若是再给他们过了留江,那洛廷就别想存在了。
公子庭虽然这几年昏了点,但脑子还在,也知道此时正是万万要紧的时刻,容不得一点疏漏。
意料之中,洛玄挂帅出征。
在洛玄接下来的记忆里,那就是一场血腥无比的厮杀。
战鬼到底不是凡物,不是那些被法术所驱的死尸可比的,在战鬼面前,那一批死尸军队溃散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但是这还没有完,死人被消灭了,就该接着消灭活人了。
所以直到两个月后,洛玄才完全消灭了这一股大燕势力,也成功班师回京,回到了天策府。
公子庭大喜,源源不断的赏赐进了天策府,给洛玄的封地更是一处又一处。一时,洛玄身份贵极朝堂,风头无两。
但是这也不妨碍洛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这份心,封地他不在乎,公子庭赐给他的东西他倒是很小心翼翼地保管起来了,惹得周言直笑他。
“我这是为你和我们的孩子做打算呢,”第一次被周言嘲笑时,洛玄还有点委屈,“要是孩子出生了,没有好吃的给他吃,那多不好啊,会饿肚子的,我才不会让我孩子饿肚子呢……”
周言便笑倒在洛玄怀里,接着洛玄就会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和嘴唇,面上还带着一点无措的委屈,不过都会融化在周言如银铃般动听的笑声里。
每当这时,我总会把头转向一边,为的不是什么女儿家的名节,而是我一看他俩亲昵,我就胃疼,越胃疼,就越想揍沉新一顿,然而沉新目前并不在我身旁,我空有满腔愤恨与一时手痒,无法解恨,更是郁闷至极。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看,想点别的事来的好。
比如说……在洛玄出征的那段记忆里,那一闪而过的大洛龙脉。
大洛的龙脉和我想象得没有多少差别,龙头虽在,龙身却已是几处斑驳漏洞,鳞片微微有些发黑,这正是明君昏庸、大国将息之兆。
只是不知道被谁把那龙尾给一刀斩断了,这一刀斩得妙,龙尾已去,空有龙身龙头吸灵,却无法聚气,国运大散是早晚的事。只是还留了整条身子,因此大洛也还能再多挺一些日子,甚至于还会再有一个小小的盛世。但是紧随着而来的,也是最后一丝国运散去之后的急速衰败。
纵使我不知晓这洛朝今后的走向,但我也知道,它长不了了。
自有了身孕之后,周言的身体便日渐憔悴起来,本来只是以为是有孕之故,夫妻二人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等洛玄出征两个月后归来,再见时发现周言气色较之前几个月差了不少,吓了一跳,又听周言道太医来看过,因着身孕之故,不好开太猛的方子,温和的药一碗碗进了肚里,却也没见什么成效。
洛玄尚未动作,公子庭就听闻了此事,或许是出于对周言的疼爱,又或许是为了嘉奖洛玄,他大手一挥,半个太医院就被搬进了天策府,天天轮番上阵,给周言问诊,更别提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宫女侍从和早已进府的十来个稳婆了。
这一下子是问诊的问诊,熬药的熬药,打水的打水,摇扇的摇扇,做厨的做厨,整个天策府顿时陷入了忙乱之中。
也是有了先前的对燕一战,那些战鬼恶兽吞食了不少魂魄,少说也需要好几个月来消化,加之洛玄的压制束缚,恶兽的威胁一时可以无视,也因此天策府中是难得地热闹起来。甚至随着日渐增多的喧嚣,竟偶也有人来登门拜访了,当然,这些都被洛玄一一以不见相回应了。
只是半个太医院是搬来了,每日的问诊也是轮番上阵,周言的身体却并未有什么好转。
见周言身子每况愈下,到后面竟是咳出了血,洛玄急了,拿了那些太医就想把他们扔进定魂居里。
定魂居是那些战鬼恶兽所住之地,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太医们自然吓得半死,不断磕头求饶,道是杀了他们对公主的病况好转也无用,还不如先去求了公子庭,再加派人手,几十个人在一起细细商量,总会想出一个办法来。
洛玄便上朝见了公子庭,公子庭听闻周言近况,也是忧愁,又把剩下的半个太医院搬进了天策府。
只是仍旧没用,周言该吐的血还是一分不少。
正当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时,这日里门子忽然来报洛玄,言道是外面来了一对兄妹,说是能治好公主的病。
洛玄也是病急乱投医,当下就遣人请了那一对兄妹过来,反正不管来者是人是鬼,都不是他的对手,没什么好怕的。
下仆带来了人,也让我看清了这一对突然出现的云游大夫。
见到人,我就愣住了。
苏晋!
那个一身白衣,看上去风度翩翩、进退得宜的儒雅书生模样的人,可不正是苏晋?!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皱着眉,紧紧盯着正对着洛玄行礼的苏晋,心中暗道不好。
我可不信苏晋还真是来给周言治病与人为善的,就凭他在凝木记忆里的所作所为,他就绝非是一个善类。
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莫非……洛玄的事和他有关系?
想到前两年君言口中的那位恩人隐士,我心头突地一跳。
看来洛玄那紊乱记忆的源头,应当就是在这里了。
想到此处,我连忙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地盯着在场的几个人看。
苏晋和另外一名陌生女子给洛玄行了礼后,洛玄抬手免礼,也不废话,直接就道:“听说你们兄妹能治好我妻子的病,我便放了你们二人进来。但是话说在前头,若是当真能治好长萱公主的病,金银珠宝随便你们挑,可若是治不好,那就只能去填我部下的肚子了。”
苏晋微微一笑:“草民自然知晓,还请将军带我兄妹二人前去一探公主究竟,便可一见分晓。”
“好。”洛玄颔首,沉声道,“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草民……”苏晋唇角微微一挑,眉峰稍起,虽然他神情恭敬,可总让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来。“自当尽力一试。”
苏晋出手,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不出十天,周言的病就好了大半,至少不再吐血了。
洛玄大喜,一改之前吝啬的作风,摆了一屋子的金银珠宝,让苏晋随便挑,或者全部拿走也可以。苏晋却是推辞了这些赏赐,道是救世济人本就为医者该做之事,何况这些珠宝与他也没有用,不如拿去给需要之人更为恰当。
公子庭也从太医那知晓了苏晋之事,听闻他这一番话,更是大加赞赏,直问苏晋有何心愿想要达成,他定会尽力相助。
苏晋这回不推却了,他道:“实不相瞒,舍妹身上自小带内热,我枉为医者,却是无法治好她的病……在下看公主脉象,不像是有孕所致,倒更像是中了蛊毒,但还需要一些时日方可确定。若当真是蛊毒,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能把此蛊给了我兄妹二人。公主有孕,本为内热,却是咳血不断,那蛊定是只少见的千年寒蛊,或许可解舍妹体内热毒。将军可否……能允我兄妹二人在府中住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