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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昭走后,廖秋离进来问一句萧煜:“怎么的?一张脸上不是风就是雨的,子虞招你惹你啦?”。萧煜原本闭着眼睛,拿手揉眉间,听见问话,他瞅准了一出手,把廖秋离拖到自己大腿上坐着,压好,不让他动弹,二话不说先做了个嘴儿。吸吸一会儿,觉着有劲儿了,才慢慢开口说道:“他招惹的不是我,是太子。”
“哎?!这、这是怎么话说的?!他们二位……近两三年不是处得挺好的么,怎么又摊上了招惹这么一说?!”
廖秋离着了慌,赶忙问他讨个究竟。
“若单是君臣主仆之间的事儿,那都还好说了,他们之间还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关系……好比你我,你明白么?”
要还是不明白,那我也不必说了。隔墙有耳,说得太明白了,谁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事。
廖秋离呆了许久,他想不通这两个人怎么还能搭到一块儿去,转而又想到自己和萧煜,多么不搭的两个人,还不是搭到了一块儿去!推己及人,没什么是不能的了。
“……子虞是断断不会有这样的心的,是、是那位?”
萧煜不应声,不应声就是默认。廖秋离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他还不知道吧。”
“方才的话,你也听见了,该说的我都说尽了,他不能领会,也是天意,但看今后他们造化如何吧,我是管不起了。”
廖秋离默然有时,缓缓点头道:“这事儿,谁又管得起呢?”
太子自个儿管不起自个儿要去中意谁,沈文昭管不起太子中意不中意他,萧煜管不起太子今后要如何安置一个得了他中意的沈文昭。
“好了,且走且看吧,过几日就是端午了,烦心事少说,先问问你准备东西给我没有?”
萧将军逮住了人,亲了一阵,双手不规矩的上下了一阵,阴了的心情慢慢放晴,直接问人讨要东西了。
被他问到的那个人摸不清状况,呆呆问他:“什么东西?”
“嘿!端午节上的东西!你在帝京生息了这么些年,不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吧!别装傻!”
廖秋离这才想起来他要的是什么,“长命缕?”
“唔!”萧将军板着一张脸,郑重其事地唔了一声,意思是算你转得快!
“可、可那是给孩儿戴的……”
“谁规定那东西一定是给孩儿戴的?我去东边的宁浦,那儿的人不论老少,人人都系长命缕!我也要!得是你亲手编的,不然不算!”
一眨眼的工夫萧将军就从忧国忧民的太子傅,变成了闹吃闹喝闹玩儿的屁孩儿,廖秋离一时转不过弯来,嗫嚅着道:“没想到你要,五彩线缕都没买,再说了……我也没打过那玩意儿,手艺不行,打出来了,卖相一定好不到哪去……”
“就知道你没买!我买了,咱们一人打一个吧,我的给你,你的给我,对了,不如多编几个,夜里用,嘿嘿嘿……”
萧将军说干就干,干劲十足,五彩线缕早就买好放着了,这会子刚好拿出来献宝。
廖秋离听了他那“夜里用”,又听了他那一串嘿嘿嘿,脑筋里某根弦刷的一下绷紧了,总觉得他憋着什么坏,这坏十成十和自己相干。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坐着编!”萧将军光棍兮兮的指了指自己的大腿,要廖秋离过来坐,安排好了给他坐。
“可、可粽子还没包呢……”
“粽子端午当天包也不迟,过来坐!”丘八头子说动了火,伸手就拽,廖秋离闪到一旁,在他对面那张椅子上坐了,嘴里讨饶,“我编就是了,线拨一半给我。”
萧将军想到夜里还有好事,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便笑笑放他过去,拨了一半五彩缕给他,两人对面坐着,你编你的,我编我的。
别看画匠素常描墙画细致在行,编这玩意儿他就不行了,几条线绳编了一圈,他自己先晕了菜。别看萧将军是丘八头子,平日里除了十八般武艺,其余的都不大拿得出手,编这玩意儿他偏在行,三两下编好了一个,三两下又编好了一个,而且线与线之间绝不打架,各是各的,条分缕析。
“喝!你这叫长命缕呀,我还以为是谁家剩下的烂线头呢!不如叫我一声‘心肝儿肉’,我把这一堆都帮你编了!”萧将军编得意了,嘴巴上还要占人便宜。
廖秋离横他一眼,接着和自己手中的一团烂线绳死磕,不理他,随他说!
编了半个时辰,萧将军面前的一半五彩线绳变成了八条挺利索的长命缕,再看看画匠那边,勉强编了一小半,有一个已经完工的,线头四处出溜,绳与绳之间相互扯皮,你缠着我,我赖着你,惨不忍睹。
“罢么,放下吧,我替你编!”萧将军去了趟灶房,泡了一壶好春茶,装了两盘廖秋离爱吃的点心端过来放他面前,让他停手吃东西。
“我不!就不信弄不服帖这东西!”画匠这就和一团烂线绳杠上了,死活也要弄出个二四六来。
又耗了大半天,总算弄出一个勉强不那么惨不忍睹的出来,萧将军得了教训,赶忙赔礼赔小心赔好话,哄着画匠从那团烂线绳上分出点儿心思来对着他。
“来,我帮你戴上,你也帮我戴上么。”他笑得真心讨好,是真想讨他一个好。
他不言语,默默把那个不那么惨不忍睹的长命缕拈起来,轻轻缠在他的臂上。他嘻嘻笑着,也挑了一条最利落的,紧紧缠到他的臂上。
“庆之,咱们这就定了情吧。”
他把他缠到怀里去,幽幽说了这一句。他臊了,埋首在他颈窝,不挣不动,正是个定情的样子。
那首词怎么说的来着?
芙蓉帐暖,鸳鸯交颈,风流无限生平事。
夜半,芙蓉暖帐内忽然丢出一声碎掉的告饶来:“行了吧……求你把蒙在我眼睛上的布解开……还有、那个、那个长命缕……不是用来缠那种地方的……”
“你我今夜不是定情么,定情了当然要确情呀”,话说到这儿,忽然出来“啾”的一声,像是亲狠了的动静,“长命缕么……要多少有多少,脏了也就脏了,不用管它……来,庆之,咱们再确一次情吧……”
画匠已经匀不出嘴来叱他了,他浑身瘫软,又困又累,身上又难熬,还不能眼一闭直接睡过去或晕过去,为难。
太子定在五月初八起行,不用仪仗,一路上轻车简从,悄没声地去往崇阳府。
崇阳府离帝京有一段路程,陆路走十二天,水路走八天,水路快,可水路比陆路来的危险,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水里比地上更加防不胜防。所以太子一行人走的陆路,路过的州府明面上不铺张,暗地里都做好各样准备,战战兢兢,都怕储君在自家地界上出事。走了十二天,崇阳府近在眼前了,到了十里亭,知府亲自迎候,没敢多带人手,就知府和几位府吏,还有十几条精壮汉子,说是为了储君安全着想,特地找来的。
顺利接到了人,知府长出一口气,一张干瘪瘦条脸上漾出一抹笑意,讨好着说道:“爷一路风尘实在辛苦,奴才略备一点酒水为爷接风,还请赏光。”
府衙里早就备下一桌酒宴,多是当地名产,什么笋芽儿,青虾,竹鸡,上峰来了尝个新鲜,又不费多少钱,又能博得好名声。每年不知多少场迎来送往,知府也是老江湖了,知道怎么安排最讨好。
太子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敷衍着一点头,又摆头问身后站着的沈文昭:“饿了没,饿了先去用饭?”
沈文昭被他天外飞来的一句话问得一愣,定睛看他一眼,蹙眉不答。
太子吃了软钉子也不气馁,自顾自说下去:“先去休整一番,然后再去用饭吧。”
知府只听说太子带了个伴读过来,没听说带了个“枕边人”过来,见了这架势,赶紧暗里招过一个人来,让赶紧回府衙把预备给太子居停的那间厢房再收拾收拾,换张大一倍的床,再加一床铺盖进去。他这是防万一呢,万一两人要同床共枕呢,一看床不够大,铺盖不够齐全,那还不得找晦气呀!
知府大人成了精,贵人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能瞧出花来,沈文昭就不行了,他只觉得萧恒年复一年的讨嫌,特别是近一年特别讨他的嫌,简直忍无可忍——你爱用饭便用饭,问我作甚?!难不成还随着我的意思走?多余!
萧恒知道他的子虞瞧不上他,苦忍着不去找讨厌,然而心里说着不行,身上却一个劲的想凑过去和他亲近,讨不来一张好脸,心里难受,身上却是贱兮兮的疼着痒着难耐着,就是要去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