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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里,阿萦来到红妆阁陪伴容妆,容妆坐在临墙的桌案边,旁边铺陈开的是乔钺的字迹,那副写着诗经的宣纸,折痕深深,容妆右手攥着细笔,左手轻压着薄纸张,细细模仿着乔钺的笔迹,但到底多了一份秀气,而没有刚劲。
阿萦坐在桌角不远处,看着她的举动,细细柔柔的说着封铭之宴的事,容妆面色无波的静静聆听,素手不停旋动着。
夜深了,容妆把写了一沓的纸张尽数扔在一边,拿了两本书压着。
阿萦见她要起身,也便先站了起来,就要告辞离开。
容妆留她在红妆阁同宿,阿萦道是许诣腿脚的老毛病犯了,她要替着守夜,容妆也就没有多留,起身便送阿萦出门,然而阁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阿萦看了容妆一眼,忙先跑过去把阁门大开,见是守着红妆阁的宫人匆匆忙忙正跑过来,于是问道:“这么晚了这是怎么了?”
那宫人唤做小景子,是分配到红妆阁的宫人,许久了,他喘着粗气道:“妆姐姐,阿萦姐姐,夙玉宫出了事……”
容妆墨眉顿时一蹙,忙就疾步出了阁外,问道:“怎么了?快说!”
阿萦忙劝慰道:“姐姐你别急,小景子你还不快说!”
小景子道:“姐姐放心,贞贵妃娘娘没事,但是她宫里的一个近身侍奉的宫女死了。”
容妆的心微微平复,舒了一口气,但随后一想,此事害至性命,也绝非小事,便问道:“事情起因为何?皇上那边可知道了吗?”
“是被毒死的,皇上知道了,因着此事惊吓到了贵妃娘娘,动了胎气请了御医过去,如今阖宫都惊动了。”
容妆一听便耐不住了,很明显是有人终于动手了,蓄意要害容衿,于是便让小景子守着红妆阁,自己忙就往夙玉宫方向而去,阿萦进阁里忙拿了一盏灯笼,便追着容妆一同过去。
一路疾行,容妆一刻也不愿耽误,气喘吁吁的总算赶到了夙玉宫,夙玉宫里灯火通明,格外明亮,一进容衿寝殿便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药味。
容妆厌烦的蹙着眉,寝阁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来看容衿的。
当然容妆很明白,有人可能是真心,但大多都是来看容衿怎么痛苦、怎么难堪的。
容妆方进阁内不久,挨个给后宫各妃行礼,离她最近的是元旖,容妆想起那夜在千霁宫里的事,心下有些不自在,抬眸看向元旖,元旖也恰恰看向她,目光冷漠而高傲,隐隐还带着一丝怨恨。
容妆垂下眸,不愿意去面对她那样让人反感的目光,这时,乔钺身至,许诣腿脚毛病犯了,没跟在身边儿,只听小安子高声喊着‘皇上驾到’,寝阁里所有人依次跪地,乔钺一踏进殿内,尽数高呼‘参见皇上’。
那一袭墨色身影格外耀了容妆的眼眸,略过她身前,容妆微微抬眸,暗觑他的身影,不由自主。
乔钺淡漠令众人起身,端坐在正榻上,正对容衿寝床,众人起身,纷纷让开中间路,站到两边。
容衿忙起身下床,跪地道:“皇上。”
乔钺漠然示意拂晓扶起她,没有说话,拂晓扶着容衿重回床里,为她盖上锦被。
容妆抬头,在对上乔钺目光的一刹那,心猛地一跳,旋即暗自平复心绪,乔钺又将目光移向前方,而此刻元旖和苏令芜一左一右纷纷涌向他身边。
苏令芜还假惺惺的劝慰乔钺道:“皇上别担心,贵妃娘娘腹中的龙嗣有上天庇佑,一定没事……”
这一句话不待说完,却只见乔钺突然瞪向她,目光冷寒如霜而复杂,苏令芜因着一惊,话语便渐渐沉了声,消匿了去。
阁里突然就静了,苏令芜和众位嫔妃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唯有容妆心里恐惧惊颤,苏令芜的话无疑刺激了乔钺,她并非蓄意,这一点容妆知道,但令乔钺再次升腾怒气的后果却造成了。
叶羽铮不在,似乎是在小厨房守着熬药,抑或故意躲着,没有胆量见乔钺,总之不在阁里。
乔钺看向容妆,仿佛知道她心急难耐,没有让她过多寒暄,只冷冷道:“你去。”
“是。”容妆闻言,急忙就转身走向容衿床边,蹲在地上,容衿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是受了惊吓,容妆过去握起她的手,担忧却谨慎道:“贵妃娘娘,你没事吧?”
容衿眼圈有泪珠就要滑落,嗫嚅道:“姐姐,我没事,可是小箬死了……”
拂晓在旁对乔钺道:“回皇上,小箬是除了奴婢以外最受主子青睐的宫婢,奴婢不在的时候许多事都是她近身伺候的,方才不久,主子喝下安胎药准备睡了,小箬从御膳房里拿回了一碟紫薯糕,主子近来都没什么胃口,就没吃,赏给了奴婢和小箬,奴婢肚子不饿,便也没有吃,都给了小箬,结果小箬回房不久后吃了点心就中毒而死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主子听到宫人慌乱通报以后惊吓的动了胎气,这才惊动了皇上和各位娘娘,此事并非主子所愿,主子也是为人所害,还望皇上恕罪,各位娘娘见谅……”
容妆抬头看拂晓一眼,目光中带着微微赞赏,应对得体,还不忘顺带请罪以平息各人深夜急来的怨气,且能不着痕迹的道出容衿是‘为人所害’,夹在话里而不让人觉之突兀。
乔钺只是点点头,而元旖道:“哪里的话,贵妃娘娘动了胎气这样大的事,同身为后宫姐妹,我等自然必要来探看的。”
容妆暗暗嗤笑,如今众人都盯着容衿的肚子呢,总以为那是承衍第一位皇子,如今出了这等事,便是死是生,也总要亲自来看才安心不是?
至于乔钺,怕是为了来看笑话吧,他早便曾同自己说过,就亲眼看着自己怎样收场,怎样保住容衿,如今正应了他的话,事情一桩一桩的,启幕了。
容妆不是不怕,容衿如今已有四月,此时孩子已然成型,若是出了什么事,就不是落胎的事儿了,连母体都必将损伤。
何况眼下,暗中那人下的哪里是落胎的药,那是毒药,那不是为了孩子,更是要除去容衿以绝后患。
最毒妇人心,也最令人防不胜防,试想一下,总有无数双眼睛,无数颗恶毒的心在暗中窥视你,想方设法的谋害你,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情,令人想之便觉悚然,然而这就是后宫历来的生存方式,适者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