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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偷蒜头的贼】
黄老邪说这话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顾老老七那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可是方圆数里之内最会钓鱼的人了，靠着一根钓竿混饭吃，每天挖挖蚯蚓，抵得上别人家种十几亩田地。
可这平日里牛逼轰轰的七爷，此刻居然被挤兑得挪到角落里乖乖猫着了，瞅他那脸色，好像受了极重的内伤，真是够可怜的。也是，平日里心高气傲的汉子，居然被人用他自己立下的规矩给活生生的憋着了，能不郁闷吗？
若说这是张鱼头干的，黄老邪第一个表示不信，就张鱼头那火爆脾气，能干翻顾老七的话，他能忍到今时今日？
他年纪虽大，心里头却比谁都亮堂着，干翻顾老七的，除了黎青山这娃子，不做第二人想了。方才张鱼头跟徐市吏说的那番话，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虽然用的什么法子他并不晓得，可是这从湖里头拽鱼的本事，谁家娃子学会了不是天大的福份？有此一技傍身，抵过家财万贯啊！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此前黎青山问过他的事，心里还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丫子，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把这娃子的话当一回事。
此刻，黎青山望着黄老邪，眨了眨眼睛，忽然邪邪的笑起来，笑得黄老邪心里头直发慌。
黄老邪显然不想被他看穿自己的真实想法，急道：“娃子，你到底要不要人手？要的话，老朽就给你说道说道去，你这么笑着算是咋回事？”
“人手，我当然是要的，我这儿正缺人呢，已经缺了好久了。”黎青山话锋一转，“不过黄伯，若是我带着他们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到时候你可别又拿鞋子抽我！昨天被你抽得，我现在屁股还疼着呢。”
“……还能有什么更奇怪的事？”黄老邪想了半天，可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只得一脸无奈问道：“这样吧娃子，你跟老朽说说，那些娃子若是跟了你，头一件事是干嘛？说出来让老朽评估一下，老朽才好做决定！”
黎青山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认真回答道：“黄伯，现在天色还早，如果来得及的话，我想天一黑就带着他们捉虫子去。”
“虫子？啥虫子？难不成是蚜虫？”黄老邪神情一振，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除蚜虫对农家来说是常事，也是好事，虽然这看起来跟从湖里变出鱼来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
黎青山摇了摇头，很快将这希望掐灭，“是捉萤火虫！”
黄老邪愣了一下，不过倒也没有太吃惊。经过发霉黄豆酿出的酱油、糯米加石膏粉制成的砖头之后，这老头对黎青山的免疫力已经果断上升到了某个高度。
“你说是萤火虫就是流萤吧？”
黎青山点头称是。
“这种虫子你也不是第一个捉了，有前人比你更早……不过说起来，咱村里头也没人看书，你捉了也是白捉，还不如去田里帮乡亲们捉些蚜虫来得实在！”
黎青山知道他肯定又想起车胤囊萤以读的故事了，顿时摇了摇头，“黄伯，您猜错了，我捉这虫子不是为了看书，不过到底用来干嘛——这不能告诉您。您若是希望这个捕鱼童子军能早日搞起来，我也有条件——以后不论我带着他们做什么，您都不能阻止、不能过问、不能寻根究底。若是做不到这些，我看这事……还是算了。”
黄老邪嘴角一抽，这娃子，还谈起条件来了！
他正待严词拒绝，可眼角的余光一扫，张鱼头父子脚边的那两大筐鱼实在太显眼，当下又有些迟疑，捋着胡子沉吟不决。
不行，若是这么轻易便答应这娃子的条件，以后还不天天跟我谈条件，装也得装着迟疑一阵。
黎青山深知胡萝卜加大棒的方法，大棒既然挥出去了，自然也得扔点胡萝卜，于是马上又补充道：“除了以上条件，您给我安排十个会捕鱼的娃子，再给我在村里找五条船，每条船配十张网，我保证让全村人天天都有鱼吃……喏，就像张叔那样，今天不说这些鱼他能卖多少钱，这鱼头铁定是吃不完了。”
全村人又不是个个都是吃货，就这满满两筐鱼足够全村人吃一天了。要是有五倍这么多，还是每天……
黄老邪双眼顿时射出两道精光，对黄蚁村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若是别人敢在他面前说这大话，他肯定二话不说拿鞋子抽他，可是杨家这娃子也忒邪性了，在他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黄老邪咬了咬牙，一副拼了的架势，良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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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所谓的鱼摊交给张二礅去打理，从集市里出来的时候，黎青山心情不错。
除了刚买到手的三个猪脬子，肩膀上还多了只鸬鹚。虽然此刻鸬鹚尖利的爪子抓在衣服上有隐隐的刺痛感，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反而觉得有些搞笑，甚至嘟囔了一句“隋朝版蔡康永”用以自嘲。
蔡康永肩上那只乌鸦永远只是造型，自己肩上这只鸟才是货真价实的。
棠儿那两贯铜子被他最大限度的利用起来，猪脬子，食盐，还有制作舔砖要用到的其他一些原料。昨天早上，他还交待了集市上那些卖山鸡野兔的农户，自己的野鸭收购计划重新启动，但一定要活的，而且不能受伤。为了可以早日扩大鸬鹚规模，他甚至放出话去，可以在以前的价格基础上再多付五个铜子。
市场永远遵循一定的规律，有需求，只要价钱合理，就一定会有供应。刚放出话才一天，这不，今天就有了成果。那农户拿了钱，问他还要不，听到黎青山的肯定回答后，将胸口拍得叭叭作响，“这位小哥慢走，保证明天还有！”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过了三个月默默无闻的苦日子之后，老天爷好像终于对黎青山眷顾一些了。
虽然他生性淡泊，随遇而安，但他心中对未来其实还是有规划的。无论身在何时、何地，生活总是要继续，没有人愿意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酱油、舔砖、鸬鹚……现在这些终于一件一件的上了轨道，一切似乎都在按他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喜欢这种感觉，甚至之前一直头疼的人手问题，现在也有些眉目了。
他心中那副美好的蓝图，除了需要有资本来支撑，人手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以他以往在村里的名声，若说要招揽人手帮自己做那些看起来荒诞不经的事，简直就是花样作死，可现在有黄老邪在前面帮他顶着，至少这个问题没那么头疼了。
搞定黄老邪一个，总比搞定所有人来得容易。
经过南北酒铺的时候，远远的又望见陈若兰在柜台后认真的翻看帐本，不时的皱一下眉头。她今日又换了一身服饰，颜色并不多鲜艳，反而有些素淡，头上也只是挽着样式简单的发髻，但却丝毫难掩眉眼间那一份清丽。
像是感受到他目光的注视，柜台里的女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远远的望见黎青山，便放下手中的帐本，起身走了出来，朝他挥着手。
“黎公子，早啊。”陈若兰微笑着打着招呼，视线却紧紧盯着黎青山肩膀上的鸬鹚。
走得近了，又闻到她身上飘过来的淡淡体香，黎青山忍不住感叹起来，这女子人如其名，有如空谷中一株幽兰，遗世独立，永远那么清雅从容。
相比之下，自己现在这身造型实在有些奇葩。手里的猪脬子就够雷人了，肩上还站着只四处张望的鸬鹚，若不是脚被缚住，只怕早就飞走了。这里虽然有蔡康永，对方却不是小S，更像是……
黎青山绞尽脑汁，终于还是找不到一位合适的人选来类比，无论是谁，都难有她这份古典的美。
他冲眼前的女子笑起来，“不早了，日头都老大了，陈姑娘倒是每天都起得很早，我昨天一大早来这边买点东西，也望见你早早便起来忙活了。”
“老人家都说，三日起早，能抵上一天工。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能在时间上计较，能起早就要起早。若是偷懒，只怕黎公子这位二东家也不依……”
“说来惭愧，我这二东家也是陈姑娘送的，而且没出一分力，等我忙完这一阵，再好好到铺子里转悠转悠，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总不能只挂名不做事。”黎青山说着将手里的木桶放在地上，这才腾出一只手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
看到木桶，黎青山却又想起一事，“对了陈姑娘，我们这酒铺，鱼卖得好吗？”
“鱼？”陈若兰似乎有些意外，“往日倒是卖得不多，不过自从有黎公子的酱油之后，我也在想，是不是可以加大鱼类的供应量，酱油蒸鱼，我这两天都在试吃，味道真的没话说……说起来，棠儿现在一顿都少不了酱油了，当初这丫头还叫嚣着打死她也不吃……”
说到妹妹，她又笑了起来，好一会儿后才问道：“黎公子怎么突然问起鱼来了？”
黎青山扯着手里的绳子，试图让肩上的鸬鹚安静下来，“……陈姑娘，我们村里头好多人捕鱼呢，若是价格同等，能不能优先买他们的鱼？”
“这个……”陈若兰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这个自然可以。只是他们多是散户，鱼量估计也不多……这样吧，要不你先在村里头把鱼都集中起来，然后……”
黎青山摇头笑道：“陈姑娘，他们虽是散户，不过鱼量并不少。”
“啊？”陈若兰显然有些不相信。
“要不这样吧，我跟他们提前说好，让他们去集市之前，直接把鱼先送到铺子里来，就报我的名字。到时候你们就按照需求的量来买进，多出来的叫他们再自己拿到集市上去卖，至于给他们的价格，与时价相当即可……这样可好？”
陈若兰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黄蚁村最多几个散户而已，自己这么大的铺子，又怎会吃不下他们区区的几斤鱼？普通渔户的鱼收，她自然是清楚的，她虽然刚来两天，却是把这周遭的情况大致都摸了一遍。
见黎青山问得恳切，她也只好应付着说道：“那……好吧，黎公子既然这么说了，那便听你的，他们捕了鱼，只管拿来便是了，我等会儿便按黎公子说的那样，交待下去，让他们留意着……”
黎青山哪能看不到她眼中的疑虑，不过听她答应，虽然知道她有些应付的成份，心里也是欢喜，只要她点了头，这事情就没跑了。
至于到时候鱼的数量有多少，铺子能不能全部吞得下，那就再说了。他现在手头资源也不多，以后捕到的鱼却是可以预期的，这一点他现在非常有信心，所以能用上的销售渠道都得利用上。
自己既然是铺子的二东家，这种福利必须帮黄蚁村争取到。
鱼的事情谈定之后，陈若兰也有事情要说，“黎公子，有一件事情我要提前告知你。”
“请说。”
“酿制酱油要用到的麦粉，只怕你近期需要多买进一些，我这边也会帮你留意，能先屯的尽量先屯一些货。”
黎青山不解：“这是为什么？”
陈若兰轻轻叹息了一声，“近期周边各地，不时有虫灾的消息传来。过一两个月便是麦子的收割期，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势必对麦粉的价格有所影响，早点屯些货，总是好的。”
“虫灾？”这事情显然引起了黎青山的兴趣，他望着陈若兰完美无瑕的脸庞，急声问道：“陈姑娘可知道是什么样的虫灾？”
“这我倒是没有细问，消息来源也没有说得很具体。”陈若兰望着远方大片大片的麦田，神色担忧，“……希望不要蔓延开来，今年难得风调雨顺，只盼老天爷能开开眼，放过这天下的百姓……”
“老天爷哪里晓得人间疾苦……”
黎青山顺着她的话头接了几句，两人又站着聊了一会儿，关于虫灾、民生疾苦，各自发表着看法，说到后来，便谈及此地商铺、集市之类的事情。再之后，黎青山终于拱手作别。
回到家后，黎青山将这只新到的鸬鹚关进竹筐中，提着一桶鱼直奔池塘。
今天的鱼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天，更为重要的是，这些鱼全是自己捕的，所以成本相对低廉许多，让黎青山对鸬鹚的前景更加充满了信心。
训练完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却看见杨大玄鬼鬼祟祟的在院子的角落里猫着，听到有人回家显然吓了一跳，见是黎青山，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黎青山将空空的木桶放在边上，转头望一眼杨大玄，“大哥，你……偷爹的蒜头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