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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黄昏,他们二人拜别安知会,又再三嘱托其安顿水生与小梅之事,方才坐上马车赶赴上京。
车轱辘声吱嘎作响,微凉的风从拂动的车帘缝隙间溢进。身着鹅黄色轻纱裙的少女娇声打了个喷嚏,一双秋水剪瞳盈盈地望了对面坐着的白衣公子一眼,白生生的脖颈浮现羞恼的红晕。
“玲珑姑娘,你坐帘子边上容易吹着风,还是去那边坐吧。”江亦柔指了指马车里面空着的角落。
玲珑一怔,咬了咬唇:“不大好吧?”那个位置可是挨着纪连宋的。
“哎,要是着凉了就麻烦了,还是去那边坐着罢。”江亦柔瞧这位玲珑姑娘双眼欲语还休地望着闭眼端坐的纪连宋,掩嘴一笑。
安知会果真是个人精呀,说什么二位一路风尘没人服侍不方便,借机塞了个美娇娘过来。真要说起来,这位玲珑姑娘也是位佳人,虽然不及萧静姝妩媚精致,但也是小家碧玉,最难得是那一股羸弱之气,当真是我见犹怜。
这启程还没一个时辰,玲珑也不知投过去多少秋波了。
啧啧,姓纪的摆出一副瞎子样给谁看?她在一边瞧着都于心不忍。
玲珑缩在帘子边上冻得瑟瑟发抖,那一副单薄身子,加上一张不及巴掌大的惨白小脸,看着当真是可怜不已。
她因为江亦柔这一句话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只暗暗地瞧着纪连宋的神色。他着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水蓝色锦袍,乌发如瀑,斜束于肩,衬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肌骨玉面,长睫如玉扇般盖着,眉目皆似刀刻斧削,通身是难以掩盖的贵公子风华。
若能……若能被这样的男子搂在怀中哪怕是一时半刻,就算要她的命也值了。
江亦柔瞧着玲珑脸上愈发浓烈的情深隽永之色,再看了看闭着双眼、神色平淡仿佛睡着了的纪连宋,心中暗叹。
男人若是俊美过分,当真是有毒的。笑千金如此,眼下的玲珑也是如此。
她正思量着,那边玲珑又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玲珑姑娘,我跟你换吧。”
玲珑面色微变,惊疑地看了江亦柔半晌,却见她笑意盈盈略有忧色,没有半分气恼,方才缓了神色,怯怯低语道:“夫人坐罢,玲珑只是奴婢,理当坐在这儿。”
“我身子好,寒气不易侵体,一看你就是副病骨头,我们换了坐便是,无须再多言。”江亦柔说着起身往帘子边上一坐。
玲珑诚惶诚恐地看看她,又略带殷切地看了看那边的纪连宋,终是垂着头坐过去了:“多谢夫人。”
玲珑坐下不过多久,马车车身忽然猛地一晃,她脸色大变,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纪连宋那边倒。
眼看就要一头扎进纪连宋的怀里,她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
就在这个时候,纪连宋霍然而起,长腿一伸,一下挨着江亦柔坐住。玲珑就这么一头磕在了马车的坐榻上,须臾,光洁的额头上显现出一片渗人的青紫。
她狼狈地抚着额头爬起来,小脸一时青白相交,双眸隐隐约约泛着水光。
江亦柔的屁股被颠得生疼,两道眉拧成一个结,忽见纪连宋坐过来下意识伸手将他推开了些:“你作什么?”
纪连宋正色:“有些晕,想坐过来吹吹风。”
她指了指对面的空位:“麻烦坐那儿去。”
纪连宋默默坐了过去,复又闭眼端坐。
江亦柔揉了揉屁股,抬眸看到玲珑,吓了一跳:“玲珑姑娘,你的额头怎么了?”
玲珑咬唇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是奴婢适才不小心给撞到了。”
江亦柔眼珠子一转,觑了一眼对面坐着的纪连宋,霎时明白过来,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道:“下次小心些。”
玲珑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一夜无话。
翌日大早,马车行至迁洲城停下。车夫带着马去填肚子,他们三人就到迁洲城内的客栈住下。从南风镇一路到迁洲,半途没有可以打尖住店的地方,而这个时节当夜里入到迁洲城,一般没有空余的客房。为此,他们昨日才趁夜启程。
江亦柔一进房间的首要大事就是泡热水洗澡。这几日劳心费力,根本没好好洗过澡,浑身上下都浮着一股难受劲。
她没入烟气袅袅的浴桶之中,发自肺腑地吐出一口气,浑身都酥软下来。
两肘靠着桶边,歪头合眼,正要沉睡之际,她的耳边忽地扫过一阵寒风,惊得她立即睁眼侧身,刹那间,水花四溅。
原是一道三角飞镖而已,一下扎入浴桶桶身,啪啪几声,浴桶崩裂散架,化为数块长木板,桶内热水瞬时四溢流淌。
“我去你大爷的!”江亦柔飞身伸腿,翘起一根脚趾头,撩起挂在屏风上的外衣,飞速旋身披上。
一道黑影沉下,一手扼在她咽喉,一手捏住她的腰:“敢出声,掐死你!”
江亦柔穿得单薄,背后牢牢抵着一个冷硬的胸膛,硌得难受至极,当即龇牙咧嘴。
那人沉沉一笑:“看不出来,你这女人身手还不错。”
江亦柔干笑,心里对此人鄙夷不已。那种情况,飞镖不可能扔歪,他是故意扎破浴桶想看她出丑!
“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见教?”
“你猜?”
真他娘的恶趣味!
江亦柔眉毛一抽,没有应声。
那人甚感无趣地切了一声,而后压低声儿道:“你是不是江亦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爷就掐断你脖子把你的首级送给魔教教主当点心,不是的话嘛,爷就劫个财再劫个色。”
“江亦柔是谁,魔教教主干嘛要她的脑袋?”
“鬼知道,总之取得此人首级,可入魔教晋升右护法!”
“咦,右护法不是笑千金么?”
“那妖女被魔教驱逐出去了……啧,你这女人问这么多干嘛,快回答爷先前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江亦柔!?”
江亦柔扬了扬眉毛,贴在背后的手迅速翻掌击在那人心口。那人往后一退,惊愕了一下,随即回神,在她咽喉前的手掌猛然向前发力。
他掌下覆着的,本该是极其脆弱的部位——脖子,只消轻轻一动便能令人断气。
然而,这脖子在一瞬间往后扭去时竟如水蛇般无骨柔韧,眨眼间就滑出了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