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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三人闻见动静进来,就见儿子正扶着那庄明媛的身子,只见她面色煞白,双眸紧闭,周身绵.软模样,便知这是晕过去了。三人皆是一惊,不待琼珠惊叫着扑上去,陶氏就已开口道:“这、这是怎地回事?可要请了大夫来?”
琼珠一连点头,哀求地看向他。
姜岩视若无睹,示意她过来搀扶着她,待抽开身后,方冷静着道:“不必如此大动干戈,送至榻上躺两个时辰,便该醒了。”庄知县一案在县上闹的沸沸扬扬,这个当口上派人去请大夫总是不妥,即便那大夫不认得她的身份,他也没打算因此小事便奔波一回。
琼珠心疼不已,咬牙看着他。
陶氏静了一会儿,才略叹了声气:“既是如此,便先在客房安置下来。”见那丫头扶着吃力,便又道,“岩儿就抱一程罢。”
这是没法子,总不能让娘或妹妹来搬,即便心中不愿,他也只好点头。
哥哥抱着庄明媛走在前头,那琼珠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
姜小娥与娘慢上几步,见几人隔了段距离,才扯着娘的衣袖小声儿道:“娘,她不会出事吧……”虽是心里厌恶她,可这会子人晕倒了,今日又听闻她爹娘不要她了,几样加在一起让自小便心地善良的姜小娥,略有些同情起她来。
陶氏则道:“你哥哥顾虑的不错,她家里刚出了事,便来到咱们家住下。虽说问题不大,但难保不会有那歹心人信口胡诌,捏造是非,还是谨慎小心为妙。”
姜小娥便点点头。
……
两个时辰后,小姐果然醒过来了。
琼珠半宿未眠,一直趴在床头守着小姐。借着昏黄的烛光一面凝着小姐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一面在心里咬牙切齿,显是对那未来的姑爷心含怨愤。
“小姐,你醒了。”琼珠喜道,“小姐先别动,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庄明媛轻“嗯”一声,果真没有乱动,昔日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显得呆滞木然。
怔怔看了一会儿料子一般却绣工精细的床帐,几个时辰前他那张冷漠的脸与冷淡伤人的言语,一幕幕在眼前回放,使她干涩的眼眶里不禁再次酸胀起来。
琼珠倒好水,转身一看,便心疼地低叫:“小姐,别再落泪了,把眼睛哭坏便不值当了。”
庄明媛极快的收住泪意,她其实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只今日遭遇太多太多,让她一时半会儿的有些缓不过来。琼珠扶了她起来,喂她喝水。
她道:“小姐,我看姜太太与姜姑娘皆是心软之人,独那姜公子是个冷硬心肠。只姜太太与姜姑娘并不是主事的人,咱们要想短时间内不流落街头,便要姜公子点头同意才成,光姜太太与姜姑娘同意了,也是没有多大用处。”
庄明媛何尝不知,她拉了拉身上柔软洁净的被子,微哑着嗓音道:“熄灯罢,现今寄人篱下,莫平白惹人嫌恶。”
琼珠忙点头,熄了灯,褪衣挨着榻沿躺下。屋子里一瞬暗下来,今日所生之事太多,二人自无法安然入眠,少不得又要私语起来。
……
既要为她寻得双亲,那便需知晓对方的去向。这般盲目去寻自是白白浪费财力,因此翌日一早,姜岩便问她:“令尊走前可与你说过要去往何地落脚?”
天将至黎明时分,困意席卷上来她才入得眠,只到底心有余悸,便是入眠也睡不安稳。因此一听见外头传来的动静,便醒了过来。思着眼下寄人篱下,便不敢再睡,急急起了身。
这会子人立在他面前,便显得憔悴可怜,摇摇头苦涩道:“父亲母亲是背着我离开的,我如何会知道?”
姜岩皱眉:“你仔细想想,除了京城之外,哪处还有你的亲属?”
庄明媛愣一下,道:“祖宅在坞州……”
“那便极有可能是回乡去了。”看一眼她发白的脸色,姜岩又道,“你先下去罢,我会尽快雇人去寻,一旦寻到准确的位置,再送你回去。”
庄明媛黯然垂眸,只好暂时点头。心里却在想,我是不会回去的,除非我死。
……
几日后,消息回来,庄知县一家果真回到祖宅坞州。
当日,姜岩一归家,便将这好消息告诉给庄明媛知晓。除此之外,还吩咐她莫忘了收拾细软,已经雇好马车,明日晨起便送她去往坞州。
庄明媛惊到不行,尽管面上尽量维持着平静,可心里却不断地在滴血。她也不是非要赖在这里不可,只是父亲母亲都那样对待她了,说撇弃就撇弃,好似自己不是他们的骨肉,而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他寻到了父母的踪迹,她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是对父母深深的恨意与对他大大的幽怨。
他怎地就这样冷心绝情?这几日来,二人同吃同住,日日都能碰面。自己满心爱慕他,他怎地就不能待她好点?但凡能够怜惜她一点,她也不会似现下这般,心如刀绞。
堂屋里一时安静下来,气氛诡异的冷凝。
庄明媛眸光闪着泪意,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陶氏到底是个妇道人家,见此,难免心有不忍:“岩儿……”
姜小娥亦有些看不下去,喊了声哥哥。
姜岩则恍若未闻。
……
翌日一早,庄明媛携丫头琼珠,过来与陶氏二人告别。
陶氏暗叹一声气,同情归同情,但这个姑娘她是不喜欢的。一宿过去,也没了昨日的不忍,意思地说了两句:“一路上平安,回去后好好与你父母相处,说不准当时也是迫于无奈,到底是生你养你的父母,别怪他们了。对你自己没有好处。”
点到为止,谁让这姑娘与自家有些渊源,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庄明媛暗暗咬唇,含泪应了。
姜小娥在边上扭捏一阵,好半晌才上前觑着她道一句:“我娘说的不错,你定要牢牢记住了,别跟你父母对着干,那样对你没有好处……”
这是自打二人结下梁子后,头一回对她说这样多的话,庄明媛勉强扯出一个笑意,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走罢。”姜岩道。
那道声音依旧冷得毫无人情味可言,庄明媛心中一涩,点了点头。
看着马车行远,陶氏方带着闺女进去。
……
坞州距此不近,需得近五日的路程。
不过才行了半日,庄明媛便明显焦躁难安起来,几日来才养好的气色,一时又变得难看起来。
她在心里默默着道:“与其回去那将我视作无物的双亲身边,倒还不如就此一死百了的好。父亲母亲能抛弃我一回,便能抛弃我第二回,我何苦这般轻贱自己?再回去受辱!”
车厢晃荡颠簸,她僵坐于位上,手上紧紧攥住包袱,眼眸垂得低低,心灰意冷,好似下一刻就能掀开车帘跳下去一般。
姜岩亦坐在车厢内,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她半张苍白的脸,与死死咬住却已经渗出鲜血的双唇。他眉头不禁微拧,实际他大可不必亲自来送,只他二人之间还有一事不曾解决干净,那便是婚约一事。
此番一行一是送她,二便是为着解除婚约。
庄明媛自然没有想到,她眼下满心都是一死百了,死了就是解脱,既不用受父母抛弃,更不用再被他刺伤,根本想不了太多。
“小姐……”琼珠担忧地看着她,“脸色怎地又这样差了?”
庄明媛没理她,默默闭上了眼。
……
马车停在定州客栈时,天色已经擦黑。
姜岩要了比邻的两间房,示意她主仆二人住进去。
琼珠扶着小姐进去,刚替她擦了手脸,小二便送饭食进来。她见小姐气色极差,又不肯用饭,心里便发急:“小姐,多少吃一点吧,明日还需赶路呢,总要存些子体力才成。”
庄明媛推开她送至口边的饭菜,静静来至窗边站着,外头乌漆一团,什么也瞧不清楚,就好似她眼前的路一般,看不到头。
琼珠叹着气,只好放下碗筷,自包袱里翻出一件披风披到她肩上,默默陪着她。
直至临上榻前,庄明媛都没肯吃一口东西,琼珠心急不已,差点就要去隔壁求助姜公子了!
庄明媛拉住她,摇了摇头,总算开口说话了:“给我倒杯水来。”琼珠这才放心一点,去倒水了。
自进客栈起,她就没再见到他。庄明媛侧躺于榻上,漆黑的屋子里,目光直直落在窗口斜照进来的那一块白光之上。竟是半分睡意也没有,有的只是心口的阵阵抽痛与想死的决心。
可她还舍不得,非是舍不得父母,而是舍不得他。虽然他总是待自己冷言冷语,从不曾缓和过一点,但她总是舍不下他,想着就再多活几日,等到他将自己送至坞州,等到他离开后,她再死不迟。
……
也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直到耳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时,她才蓦地一下睁开眼睛,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琼珠亦是被惊醒过来,手一下碰上小姐的肩,颤着声音道:“小姐……”
回答她的是迎面扑来的冷风,待她反应过来时,小姐已经开了房门跑出去。
“小姐——”琼珠惊得大叫,她听出来了,就是隔壁,就是姜公子住的屋里发出的动静,乒乒乓乓的显然是在打架。一想是这样,哪里还坐得住,连忙套上绣鞋下地追上去。
只她到底晚了一步,眼前的一幕令她心肝俱裂,她嘶声痛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