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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天时间,对老太太忠心不二的甘嬷嬷,就对六姑娘谢灵珠俯首称臣了。
先不管旁人心里怎么想,老太太自己首先是过不了这一关。
加上眼下甘嬷嬷又成了个哑巴,老太太眼珠子一转,便趁早晨众人请安的时候,把甘嬷嬷叫来,说:“你在府上伺候了几十年了,多年辛苦,如今又不方便说话,也该是该回家享清福的时候了。”
甘嬷嬷早先是卖身为奴,但在老太太身边待了许多年,也为她立了不少功,办了不少事。早就自赎了身契,恢复自由身了。她还会留在府里,一来是府上待遇不错她又有权柄,二来也是为了儿孙的前程,她是府里的老人,有她在,在国府当差的儿女媳孙就有人照应。
这会老太太要把她打发出去,说是享清福,实际上跟赶出去也没多少区别。
眼下她道不怕离开谢府,只是想到六姑娘那手段,她的心理就怕得慌,生怕这那位一看自己没用了,就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甘嬷嬷没回老太太的话,反而木木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应也不走。
很现显然,她的去留,已经不由她自己或者老太太说了算了。
灵珠因为被老太太禁了足,这会请安大军中并没有她的身影,甘嬷嬷这态度,显然是准备回去禀告了灵珠才做打算。
服侍自己多年的人都背主了,还当着自己儿媳孙辈的面打了自己的脸,老太太很下不来台,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在场众人都察觉不好,生怕正主不再,自己被老太太怒气牵连,一个个都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没听见。
陈氏更是心惊胆战,却被老太太打压惯了,连体女儿说句话都不敢。
等了好一会,终于听到老太太发话,说:“咱们府里,看来这是出了能人了。来,去把六姑娘请来。”
红桃闻言退了出去,往映月轩请谢灵珠了。
灵珠不用请安,也就懒得早起,她一觉睡了个自然醒,这会刚起来,正想着早饭怎么吃。
罄书堂忽然来人,叫她过去,灵珠一想,就知道是为甘嬷嬷的事了。
早就料到有这一遭,灵珠早有准备。她慢条斯理地收拾完之后,便跟着红桃去了罄书堂。
到罄书堂时,发觉甘嬷嬷站在一边,其他人面色都不很好。
老太太见她来了,眼皮都没抬一下。一旁服侍的四嬷嬷,代替老太太开始说话。
“六姑娘来了,老太太等了可有一会了。”
四嬷嬷是老太太的贴身嬷嬷,灵珠惹了主子不高兴,她自然也不会对灵珠有好脸色。她表情淡淡地看向谢灵珠,只说话,也不让她坐。
灵珠笑了笑,看向老太太,说:“老太太体谅孙女刚刚回府,不让孙女早起请安,所以才来晚了,不知祖母叫灵珠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老太太这才抬眼,看了谢灵珠好一会,忽然笑了:“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么机灵的小丫头。你这孙女,可当真给老太太我开了眼界。”
在这个以孝为天的大环境中,她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居然敢动老太太的人,也实在是胆大包天。
灵珠却厚脸皮,好似一点都没听出老太太话里另有所指。她反而略显羞涩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一生下来,就给那么多人开了眼界呢!”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老太太脸黑得成了锅底,冷声道:“甘嬷嬷上了年纪,该回家安享晚年了,只是她与你主仆情深,要你过来好辞行。”
灵珠表情却丝毫不变,明知老太太生气了,不仅没有立刻呵斥甘嬷嬷好把摘出自己,反而笑吟吟地说道:“祖母,甘嬷嬷不是您刚送来给孙女儿教规矩的么?老太太既然不想用她了,不如就直接给了我吧,我那映月轩还空着呢,正需要她这样的老人帮我安排安排新人。”
老太太当了十几年的家,眼下又是家中辈分最高的人,她想要打发个人,根本用不着跟谁打招呼。偏这回,她就是要把灵珠叫到跟前来,归根结底,还是想看看谢灵珠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到底是她自己胆大包天,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这个在外面养了六年的孙女,她的确不能说了解,可眼下看来,似乎不能将她当普通小姑娘看待了。
听了灵珠的说辞,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灵珠一眼,道:“甘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送她去你那处,才一天就成了哑巴,传出去,还道我们国府苛待下人,为了不让人寒了心,少不得要给个恩典的。“
“老太太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甘嬷嬷若是在家里住不惯,还想要进府里过,想来祖母心里也是欢喜的,对不对?”
这一下不光老太太,连孙氏等人都一起愣了,这丫头折腾甘嬷嬷,是在跟老太太打擂台呢。
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胆子,竟敢不顾孝道顶撞老太太。
当真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
大房这回,恐怕真要完了。
孙氏心里简直笑开了花。
老太太幽幽地看了灵珠一会,终于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那是自然。”
灵珠闻言,笑嘻嘻地跟老太太到了一声谢,便被惶恐不已的陈氏火急火燎地拉走了。
老太太心中不快,其他人也不敢留下来触霉头,都一个一个告辞离开。
等媳妇孙女们全都走了之后,四嬷嬷方不解道:“老太太,您看六姑娘这是……”
“六丫头有大用处,只是,得好生调/教了才能用。”
一个不听家族差遣,与郢国府离心的女孩,可不配谢家耗费心神去培养。然而谢灵珠的资质,也太得天独厚了些,谢家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弃她的。然而眼下看来,这六丫头在外六年,身边无人教导,性子也太桀骜不驯了些。如此一来,便少不得她费心雕琢一番了。
老太太打定了主意,准备好好磨一磨灵珠身上的刺。
而谢灵珠带了甘嬷嬷回去之后,当天下午就派人去找孙氏,问她给映月轩配的人什么时候到。
内宅诸事,一直是由孙氏掌管,原本灵珠一回来,身边伺候的人就都应该配齐的。行事从不给人留话柄的孙氏,本来也给映月轩备好了使唤的人,奈何今日,这胆大丫头刚开罪了老太太,这就让她有一点拿不准了。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权利,都是来自于老太太的偏爱,所以不论如何,抱紧老太太的大腿才是她的本职工作。
于是她对前来问话的胭脂说:“人是挑出来了,但还没调/教好,让姑娘等两天,等丫头们的规矩不再出错,我立刻就把人送过去。”
胭脂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灵珠听了胭脂的回话,也不准备再等二太太给人。
她扔了一颗药给甘嬷嬷,道:“这药吃下去,你的嗓子就好了,买人跟调/教的事儿就交给你,明天就把人给我带回来。”
说完丢了一根还印有天朝**银行的金条给她,便不再理会了。
她在越州这几年,身边一直没有小丫鬟,一开始是因为自己当时年幼,照顾她的都是成年了的奶妈跟嬷嬷。
后来她长大了些,奶妈跟嬷嬷们都说思念子女,便陆陆续续回京了,那之后,家里就再没有派人来。这些事,当然都是孙氏的手笔。
灵珠虽然年幼,但灵魂已经成年,她有自理能力,也不需要什么人一步不离地照顾。
那时谢灵骄有心在当地给她买两个小姑娘,也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身上有秘密,有人离得太近反而不方便。
现在回了京城,一切当然不同了。
她尽管有自理能力,但社会现状在这里,她需要有人来为撑门面,为她跑腿办事,为她打听消息,为她掩人耳目。
孙氏捏着内宅,敢为难她,还不是因为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有钱能使磨推鬼,没钱?管你是千金小姐还是万金少爷,都得乖乖饿肚子,更别说找人伺候了。
只可惜,灵珠缺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缺钱。
先不说她那几集装箱的黄金,就是储物箱里的一块玻璃,拿出来随便都得卖个大价钱。
只是过程会比较崎岖,而目前为止,还犯不着罢了。
甘嬷嬷得了药丸,立刻吞了下去,果然不过一会,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又能发憷声音了。
对长房这位六姑娘畏惧更甚,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出去办事了。
长房又把老太太得罪了,孙氏这一天心情都不错。
待晚上谢勋回来,还当笑话把白日里发生的事儿跟他说了。
谢勋听完之后,眉头皱得死紧。
好半晌才问:“这么说来,六丫头的性子,很是不妥?”
“看老太太今天的脸色就知道了,那丫头气性儿着呢!不过这妥不妥的,也不关咱们什么事。六丫头顶撞了老太太,那边必然要料理她的,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怎么会这样!”
孙氏本来挺好高兴,一看丈夫这怅然失落的样子,心里很是不服。气道:“你这是做什么?大房教女无方,跟咱们有什么干系,瞧你这担忧的样儿!”
“你有所不知!”
谢勋沉声道:“太孙听说咱们世子从越州回来时,居然是跟昭王府的人马走的很近,很不高兴。要是让东宫以为咱们投靠了昭王,那该如何是好?”
孙氏吓了一跳,真没想到大房那一家子除了成日给自己添堵,还差点坏了丈夫儿孙的前程,当真是又气又怕。连忙问:“还不赶紧去跟太孙说说,那是长房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呀!”
“什么长房二房,在外人眼里,我们都是一家子!”谢勋叹道:“现在整个郢国府,都靠我一人支持,长房还要处处掉链子,也真是!若不是父亲太固执,也不至于如此……”
谢韵再怎么说,也是袭了爵的郢国公,虽然没有出仕,却到底还有一个挂名的将军闲职。相比起他这个忙前忙后的二房老爷,在外人眼中,他才是真正能够代表郢国府的人。对于老爷子偏心不愿意让他袭爵,谢勋心中不是没有怨恨的。所以对于那个一向不亲近的哥哥,他心中很是不满。
“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让东宫看到郢国府的诚意了。”
孙氏想到自己一家好不容易巴上了东宫,可千万不要再这个时候被大房给毁了,急得不行。忙问:“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太孙以为咱们不忠……”
谢勋摆摆手,道:“东宫那里,对六丫头很感兴趣。原本我想着,待寻个机会,让六丫头进宫去。就怕她这性子要是太桀骜不驯,到时候反而坏事。”
“东宫?”
孙氏震惊不已。
皇太孙都三十好几了,接个六岁小丫头进宫干嘛去?
可是又一想,也不一定,先不说男人比女人大个十几二十岁也正常,就是没有皇太孙,那不还有皇曾孙呢么!
只要东宫愿意,也不是没可能。
然而不管太孙还是曾孙,都早有正妃侧妃,儿女双全了。谢灵珠要是进去,得怎么安排呀?
孙氏在想什么,谢勋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摇摇头说:“这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了。但不论什么身份,只要六丫头能进去,咱们在东宫就算有人了,不说其他,只要六丫头那颗珠子在,东宫就亏待不了咱们。”
相比几位亲王,东宫唯一能玩的,大概就是天命所归了。
本就是储君,再加上谢灵珠这个出世祥瑞,就能得到更多人,尤其是平民百姓的支持。
对于东宫的打算,谢勋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孙氏就不那么乐观了,她迟疑道:“六丫头可是大房的人,她要是进了宫得了势,肯定会站在大房那边,对咱们……不见得是好事呀!”
“无知蠢妇!”
谢勋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女人,眼睛只有后宅那一亩三分地儿,这朝堂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再说了,你可不要忘了,魏家那位大姑娘魏长乐,可也在宫里呢。她是皇曾孙的侧妃,且如今膝下已有一子。六丫头废了她亲弟弟的手,要是让她进了宫,还不得处处为难?六丫头才多大点儿,就算能站稳脚跟,也在很多年以后去了,在此之前,她除了依靠咱们,还能依靠谁?”
有了这几年的经营,难道还不够他们把大房压得死死的?甚至计划的好,还能把爵位弄过来。
孙氏听完,恍然大悟。
她保证道:“既有这么多的好处,那咱们就该早早谋划起来,六丫头那里……老爷放心,不就是个小丫头么?性子再傲,磨一磨也就好了,这事儿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