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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天帝七十三年的最后一天,雷阳谷又降大雪。
有小股的叛军想穿过封锁线,再次潼北府境界,但此时有上百头灵禽监视着潼北府北面的山岭,除非有极擅潜行的玄修,不要说寻常人,就算是巴掌大小的鸟雀想很难悄无声息的穿越封锁线,更不要说小股的叛军将卒了。
陈海亲率一队骑卒赶过去围剿,数百叛军兵甲虽然简陋,实在是没有什么战力可言,却异常的顽强,死活都不投降。
陈海不可能放叛军通过封锁线,不投降就只能无情的剿灭,最后连一个活口都没有剩下;简陋的兵甲散了一地,都没有一件陈海他们能看得上眼的战利品。
将死尸丢弃在雪地留给后续的民勇去收敛,陈海就率部冒着风雪返回驻营。
虽然小股的叛军及赤眉教徒,有可能穿越崇山峻岭,往蓟阳郡境内逃去,但绝大部分叛军将卒,都没有能力去翻越那些高逾万米的绝岭,也没有能力跨过深不见底的裂谷。
山里又缺衣少粮,数十万叛军将卒支撑不了多久,西园军这时候只是专心守住雷阳谷这处缺口,相信过不了多久叛军就会从北部深山里杀出来,到时候他们守株待兔、再予坚决的打击即可。
樊春、文勃源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率西园军守在雷阳谷,前期的主要精力就建造更多的坚固哨垒、营寨,不断的完善雷阳谷的防御体系,并无意直接派兵进山剿灭叛军。
剿灭小股叛匪之后,陈海回到大营,看到守值的将卒依旧忠心耿耿的站在各自的岗位警惕敌情,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营地里庆贺年节的营火已经加倍烧旺起来,这些天猎杀储存下来的角鹿、山虎等野兽这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用铁矛穿起来,抹上粗盐,架到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诱人的肉香在大营里飘来荡去。
大营里采集野果酿了一些酒,但陈海对将卒饮酒控制极严,即便是年节,轮替下来的将卒也只能分得一小杯解解馋。
将卒归营,陈海在蛮奴铁鲲、吴蒙等人的陪同下,回到在寨子里的住处。
诸多将领大概是觉得躲在大厅里饮宴太小家子气了,这时候在小寨前的小校场也烧起篝火,将一头剥皮的羚鹿架起正烧得滋滋冒油。
这头羚鹿是秦潼山里的低级灵兽,只是这头成年羚鹿的根本不可能再被人类所驯服,除了筋骨皮角能制器入药外,大块的骨肉正好可以给诸将打牙祭。
这么重要的日子,陈海他们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大家也自备了充足的酒水。
“这是我十三叔送过来的仙人醉,你可敢一饮?”屠子骥看陈海解下铠甲没有自备酒水,笑着就将手边一只酒葫芦扔过来。
陈海平时饮宴都要诸将自备酒水,主要是防备逆灵散这样的禁药,但三五人同饮一种酒,即便中招也不会被袭敌一窝端。
当然了,现在诸将真要饮同一种烈酒,会安排三五人先试酒,确认无误后再分壶饮用。
陈海接过屠子骥扔过的酒葫芦,入手足有两三百斤重,心想屠重政还真是奢侈,装酒的器皿都是炼入小型空间法阵的储物法宝。
陈海即便踏入辟灵境后期,还是不大习惯用储物法宝。
储物法宝炼入空间法阵后内部会生出一定尺寸的储物空间,但这个空间法阵时时需要祭炼者注入真元法力维持。陈海在太微宗刚入上七峰内门修行时,就得宗门赐一枚储物宝戒,注入真元内部最大能维持三尺见方的诸物空间,勉强能将斩狼剑塞去进,但想要维持空间法阵的运转,一天一夜差不多要消耗他三成的真元。
三成真元看似不多,但在初曦时分修炼新的真元之前,猝然间遭遇强敌,缺少两三成真元极可能就会要有老命,因而陈海宁可将斩狼剑背在身后。
而重物装入储物法宝里,即便是对祭用者而言,也会依照炼入空间法阵的层次不同,也只是照一定比例的减轻重量,而不会完全消去重量。
陈海得宗门所赐的那枚储物戒,炼入最低层次的空间法阵,祭炼后只会减重两成。就算他能将寒霜淬金戟、斩狼剑都塞到戒中,减去两成重量,也将重达四五百斤重。他要是将一枚重逾四五百斤的戒指带着手指上,还真不如直接将斩狼剑、寒霜淬金戟直接背在身后,更不影响自身的灵活性。
要不是这种种限制,叛军被困深山之中,也不会受粮草困扰。
陈玄真这样的强者,身上随时携带上万重的重物没有什么压力,而他那只吞江壶也是强大无比,但吞江壶真要灌满江河湖水,祭用都也只能减去六七成的重量,陈玄真还没有能力长时间将动辄重逾万钧的吞江壶背在身上找罪受。
当然,储物法宝也非全无是处,在极其崎岖之区运转大宗货物,还是有着无可比拟的优越性。
以往,叛军休想从其他地方获得补给,但赤眉教徒这时候还是能用储物法宝,从蓟阳郡运送一部分粮食,翻越绝岭进入叛军盘踞的深山营地。
只是数十万叛军所需要的粮草数量太庞大了,每天都需要数十万斤甚至上百万斤粮食才能填满肚皮,这就不是赤眉教徒用三五十件炼入中小型空间法阵的储物法器穿山越岭运送粮草就所能满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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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将虽然都有节制,不会喝得酩酊大醉,但屠重政送来的仙人醉太烈了,到最后酒终人散之时,诸将没有醉,也都好不了多少,皆酣然而归。
警戒没有放松,大规模的叛军逃入五六百里外的深处里,没有大规模活动的迹象,除了守值、巡夜的将卒小声说着话解乏外,营地里一片静谧。
初曦时分,绝大部分将领乃至一些老卒,都会勤勉的起床修炼,这也是大营最为静寂的一刻。这一刻除非遇到敌袭或守值的将领外,绝大部分人都在抓紧这点时间吞吐天地灵气修炼真元法力。
初曦时,营火烧得正旺,一道黑影贴着营地里的帐篷潜行,极其巧妙的绕过大营里所有的明哨、暗哨,很快就翻出高近十米的寨墙。
黑影贴着寨墙脚停了下来,弯腰蹲在营火照不到的阴影里,一身黑衣,没有半点气息传出。
这时候铅黑色的天穹又下起雪,营墙百余步就漆黑一片,确是远行逃亡的好时候,但黑衣人没有立即就往雷阳山左翼的山岭掠去。
《练兵实录》里对哨岗如何部署都有详细的解释,营墙外除了暗哨外,还有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机关、禁制,道丹境强者要不是足够了解情况,也难以悄无声色的潜近。
黑衣人也并不觉得陈海会将所有的暗哨、机关禁制都交给一人掌握,他所知道的暗哨未必就是完整的,他想要潜行出营,这时候就要加倍小心,稍有不慎就会泄露行藏,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人对陈海的秉性也极为熟悉,反复确认四周的环境,最后才小心翼翼的潜入营火照不到的暗处,一直往外围潜行二十余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走出来了。
已经潜出这么远的距离,除非大营有道丹境强者坐镇,黑衣人这时候御空飞行都不虞会泄露行踪。
而只要飞过前面那道六七千米高的绝岭,就有一条隐蔽的深谷小道延伸进潼北绝岭深处,到时候更不用担心再有可能会被发现了。
黑衣人捏了捏藏在情迷里的《练兵实录》,他之所以不再潜伏下去,不惜暴露行藏,就是要将这本练兵实录送到梁天师手里。
这本《练兵实录》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两三年来,各地义师举事,大小股义师总计有数百万众,但都难成气侯。
说到底都是被生存所迫、不得不举旗跟着天师造反的流民,在有充足的训练以及经历足够多的血腥战事之前,都只是乌合之众。
这群乌合之众,不要说跟虎贲军及诸宗阀世族手里所掌握的精锐私扈争锋了,即便是对地方武备也难有胜算。
《练兵实录》就是一件化腐朽为神奇的至宝,黑衣人这一年来亲目目睹那些流囚寇奴如何蜕变成虎狼之卒,心想天师要是能用《练兵实录》所录之法训练义师,数百万义师的战力在短时间内就能得到可观的提升。
大计才有功成的一刻。
赶到北面的营地,还有五六百里的险僻山路要赶,黑衣人不想浪费太多的真元,他要防备西园军会有追杀来,这样只是手足并用的攀越绝壁,顶着凛冽的大风,仿佛猿猴般翻过绝岭,很快就往岭嵴对面的裂谷里潜去。
黑衣人却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两道身影,很快从他经过的山崖后走出来,注目看着这一切。
“我还真没有想到他会是赤眉教潜伏的眼线啊!”陈海微微一叹,却没有要追杀出去的意思,目送着黑衣人若隐若现的气息完全消失在绝谷深处,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蛮奴铁鲲震惊的盯着陈海,不知道陈海为何要放过黑衣人,难道他没看到这黑衣人盗走《练兵实录》,就是要给深山里的叛军送去吗?
蛮奴铁鲲琥珀色的双瞳,仿佛铜铃大小的虎目,藏着抑制不住的惊疑,完全想不明白陈海既然窥破黑衣人的行踪,为何又什么都不做,竟然要放此人离开呢?似乎陈海的一切布局,只是想知道谁是叛军的眼线,潜伏在他们之中。
“你说乐毅是从谁手里盗走一本练兵实录?”陈海转身问蛮奴铁鲲。
“乐毅是厉玉麟的贴身随扈,他想送给叛军的这本《练兵实录》,自然是从厉玉麟那里盗过来的。”蛮奴铁鲲瓮声说道。
“不,”陈海说道,“十二抄本我都用秘法渗入不同的隐香,用特别的办法能嗅到十二种不同的香气。厉玉麟的那本抄本还在大营里,乐毅盗走的这本,是我之前让你给陈青送去的那本,也是你背着我私下翻看默记下来的那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私下翻看过吗?因为隐香渗透的是内页,你身上还残留隐香气味,必然是没有当我的吩咐当一回事,私下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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