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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短地对视了一眼,云问便将目光自安逸脸上移开,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云竹,语气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四妹,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云竹脸上的血色霎时退了个干干净净,喊了声大哥后,再说不出话来。
云问两眼紧紧锁着她的脸,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个所以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此,你有何委屈,大可跟我说。”
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他并没有惊动其它人,他是在给她机会。
云竹的脸白得近乎透明,嗫嚅道:“大哥,我……我……”
她本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云问她是迫于无奈才窝藏安逸,但她发现她不能,因为她问心有亏。这三日里,她确实担心自己窝藏安逸的事情被人发现,但这种担心,更多的是担心他的安危,而不是她自己的处境。她虽没主动做出背叛云卫的事,但她的心已然背叛了云卫,背叛了世子。
云竹的沉默让云问的心蓦然一沉,除了震惊和愤怒,还有痛心。他再次看向安逸,目光变得森冷可怖,杀意骤起,两指扣在唇边一声呼啸。
他的手方动,安逸已抽出佩剑,却不是刺向云问,而是一手抓过云竹将她挡在自己身前,一手将剑抵在她脖子,脸色狠戾,“是你故意引他来的!我若不能脱身,你休想拿到极乐丸!”
云问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明焰司淬炼过的人,竟然会做出夹持女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安逸,是个男人的话就放开她,光明正大地与我较量一番,用个女人来替自己挡刀,这算什么男人?别让人看不起你!”
安逸箍着云竹一步一步走进院中,完全不理会云问的激将法,嗤了一声道:“光明正大?燕诩什么时候做过一件光明正大的事?主子卑鄙阴险,他手下的走狗居然嚷着要光明正大?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听到云问的哨声,陆续有卫云赶到院中,但见云竹被他夹持着,皆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越来越多的孔明灯飘到睿王府上空,云问抬眸看了看天,虽看不出那些孔明灯里有何玄机,但也猜到多少和安逸有关。他当机立断,轻喝一声“攻”后,自己率先冲了上去。但云竹当在他的身前,云问到底有顾忌,出手多了许多掣肘。
安逸躲在云竹身后,轻轻松松便躲了过去,往院子一侧的围墙且战且退,他轻声道:“你别怨我,我若不这样,他们不会信你,这招苦肉计也不知能不能骗得过你的好大哥,你好歹配合点,交足戏,别枉费我一番苦心。”
明明危机四伏,他却似毫不担心。他贴着她的耳朵说话,随着他的嘴唇翕合,他独有的气息在她耳畔拂过,春风一般拂进她的心里,让她的心也随之微微一颤。
云卫自然看出安逸企图越墙逃走,早有人抢先堵住退去墙边的路。随着来到院中的云卫越来越多,安逸和云竹很快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此时,破空声不断,一根根箭矢自四面八方射向正飘于王府上空的孔明灯。那些箭均带着磷火,被射中的孔明灯霎时燃烧起来,往睿王府各个角落坠去。府里很快敲响走水的铜锣,训练有素的下人提着水桶逐一将着火的孔明灯浇灭。
云问在心里冷笑一声,想借火烧王府来个金蝉脱壳,这一招用在别的地或许行得通,但这里可是睿王府,这种伎俩如果行得通,云卫也不用混了。他哼了一声,趁着云山在前面遮挡了安逸的视线,斜斜朝他左侧攻去。
安逸朝云山虚晃一剑,忽然发力将云竹朝云问推了过去,云问大吃一惊,情急之下猛然使了个千金坠将自己身子一沉,堪堪收住剑势,云竹已撞进他怀里。
他扶住云竹,难掩脸上关切,“四妹,你没事吧?”
可云竹似没听到他发问,一站稳身子便朝安逸看去,恰好看到云山和云海一前一后攻向安逸,她顿时失声惊呼,“小心!”
这一声小心,让仍扶住她的云问身子一晃,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可惜云竹此时什么也没顾得上,她眼中只有在刀光剑影中不断穿插的安逸。
这些孔明灯必定是接应安逸的人有意烧的,虽不知他们打算怎样接应他,但云竹知道,拖得越久,越是对安逸不利,更何况她知道他身上的伤并未痊愈。她咬了咬牙,忽然出手将云问手中的剑夺了过去,“大哥,对不起!”
云问满目惊骇,云竹已提剑朝安逸冲了过去,替他挡下云海的一剑。
“四妹,你疯了吗?”云问、云山和云海同时喊道,尤其是云问,简直是气急败坏,“阿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给我回来!”
不但云卫的人,就连安逸也是难以置信,“云竹,你这是做什么?”
云竹不管不顾地拦下云海攻向安逸的剑,眸光坚定,“不必管我,你快走!”
安逸一边招架,一边低低骂道:“你这傻瓜,我刚才的戏算是白演了!”
这突然的变故,让云卫有点措手不及,云问心头巨浪翻滚,但很快便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夺过一名手下的脸挺身朝安逸刺去。心里带着怒火,云问手中的剑似被怒火点燃,一招比一抬狠厉。安逸本就身上有伤,又有其余云卫见缝插针不时补上一剑,顿时有些狼狈不堪。
越来越多的孔明灯自空中坠入睿王府,有两只恰好坠落他们所在的院子,在这两只孔明灯才落地不久,便有下人一桶水浇了上去,燃得正旺盛的孔明灯吱的一声便被浇灭,只盛了一堆灰烬。
空气里忽然飘来阵阵若有若无的兰花香,安逸灵巧地躲过云问一剑,身子一滑便朝云竹滑了过去,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扯,“走!”又用极低的声音对她道:“闭气。”
云问最先反应过来,心头一跳,大声喝道:“小心,是酥筋散!”
可惜已察觉得太迟,他只觉身子轻飘飘的,根本使不出劲,手中的剑几乎提不起来,更别说去追。其余云卫更甚,有些内力稍低的,已是软软地倒在地上。云问眼睁睁地看着安逸轻盈地跃上墙头,再一跃,带着云竹一起消失了。
云问此时方醒悟过来,那些人将孔明灯射落,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火烧王府,恰恰相反,他们正是等灯落地后被水浇灭,孔明灯里头藏了酥筋散,一遇水,气味便散发出来。他目眦尽裂,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不能相信,一个重伤未愈的人,竟能在重重包围之下,轻轻松松地在睿王府里逃了出去,而云卫的人,连他的同伙也没见到一个。
云竹见安逸竟是要带着她一起逃,不由大急,“放开我你自己逃!我不能跟你走。”刚才出手相助,全是情之所至,但她是云卫的人,她从未想过要背叛云卫,哪怕明知留下要受罚,她也心甘情愿。
安逸却不理会她,依旧牢牢抓住她手腕,气急败坏地道:“我是疯了才会任你留下!让你留下等死吗?你以为燕诩还会信你?你刚才根本不该帮我!可你既然帮了,而我又承了你的情,我怎能白白让你为我送死!真是可恶!我是前世欠了你吗?”
云竹心里既惶恐又绝望,她知道自己这么一走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从此她不再是云卫的,而是睿王府的叛徒,她一瞬间已失去了全部。
她想挣扎,但方才吸了点酥筋散,她此时有气无力,“放开我!我不后悔帮了你,但我不能跟你走,我不能背叛世子!”
安逸反而更用力地扯了她一把,气道:“我安逸是什么人?会让一个女人为我而死?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快走!”
云竹无力再挣扎,心中绝望之极,恍恍惚惚地跟着安逸在几条小巷子里左闪右躲,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跟着安逸进了一条地道,一名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老者正等候在那里,他身后还有几名举着火把的黑衣人。
安逸一见到那老者,便道:“亚父,让你久等了。这位是云竹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从今日起,她就跟着咱们了。你带上云姑娘和其余人先撤,不必管我,我还要在翼城呆上几日。”
云竹心里一惊,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为何还要留在翼城?
那老者显然也是这么想,问道:“为何?少主,现在翼城被燕诩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难飞出去,这条地道,是我们唯一可走的路。此时若再不走,难保燕诩的人会找来,到时想再逃可就晚了。”
安逸咬了咬牙,道:“我要找到叶子再走。”
这一刻,云竹只觉满心酸涩,但难过归难过,她不希望安逸再次涉险,劝道:“你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得到她,就连世子找了这么多天,也毫无头绪,你身上还有伤,还是先逃出翼城养好伤再作打算。你放心,明焰司的人怎么也会顾及世子,不会伤害叶姑娘。”
安逸却断然道:“不,她已没了记忆,怎么可以再没了自由!一日找不到叶子,我就一日不走!”
颜奴叹息一声,将一根火把递给安逸,“少主,既然如此,老奴就带着这位云姑娘在城外等你吧,你千万要保重。”
安逸朝颜奴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火把,“亚父,一有消息,我自会与你联络,你也一路保重。”他又看了云竹一眼,“云竹,云卫已容不得你,你不能再回去。全是我连累你至此,但你放心,虽给不了你钱财万贯,但一口饱饭还是有的。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有我安逸一日在,绝不让你受一日委屈。”
他说罢转身欲走,可才迈步,颜奴台手便一记手刃劈在他后脖子上。安逸身子一顿软软倒下,颜奴接住安逸,自他怀中掏出一物,正是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伏羲八卦。他眼中有兴奋的光芒闪过,随即将那八卦放入自己怀中,一把将安逸扛在肩上,“少主,恕老奴不能从命。异血人虽重要,但再怎么样也不及您重要啊。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