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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卒实在忍不住了,大吼一声:诸位,票呢?!没子弹,打鸟便呐?!
“报告!”
门外一声喊,有些头皮发麻的杨格松了一口气,抬手整理军装,又有几只手伸过来拉了拉衣襟,抚平缀了金星的肩章,递上军帽。杨格摆手,众女退向里屋,这才拉开房门问:“什么事?”
军服上没有肩章,领口上缀着一条粗黄线和两条细横线的警卫班长立正道:“馆驿外有人自称是宁河郑知县的堂弟郑士良,求见统领。”
宁河知县郑士翘的堂弟?那应该见上一见。
“请进来。”
“是!”警卫班长虽然是直隶提标出身,执行新条令却比较到位,给人英气勃勃的印象。
“如意,准备茶水。”
不多时,一位身穿洋服,留着辫子,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跟随警卫班长来到后堂。见了杨格,来者鞠躬道:“在下广东归善淡水人氏,郑士良,见过统领大人。”说着,他从洋服的内兜里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
“请坐。”杨格看了一眼来客,暗自估摸这位广东青年也就二十三、四岁的光景,不过看他的肩宽、腰身、手臂和手掌,又跟常人不一样。他向匆匆赶到门口的杨春递了个眼色后,微笑着对来客伸手示座,如意随即捧着茶盘上前。
撕开信封,一件物事掉落在地。
杨格和布茶的如意低头一看,如意“啊”的一声惊叫,茶盘脱手飞出,同时,门口的杨春拔出左轮手枪顶在来客的背心处,警卫班长也摘下背上的步枪拉动枪栓。子弹,一颗纳干式凸缘转轮手枪子弹在地上兀自滚动着,黄澄澄的铜壳在灯光下闪烁出金黄的光芒。
伸手搂住如意的纤腰,在她的背心轻轻拍了两下…杨格翘起二郎腿,神色如常的盯着来客,却对如意说道:“如意,下去吧…没事儿,这位郑先生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如意退后两步并未离开,身子却在微微颤抖着。太吓人了,居然有人在信封里装着子弹送给将军!?那是什么意思?傻子都明白三分!
“这位朋友,为何冒充郑知县的堂弟,与杨某开这么个并不讨喜的玩笑?呃,请喝茶…慢慢想,想清楚了再说。”
自称郑士良的青年一甩头,辫子脱落了,他的神情却愈发的有些自傲起来。
“谢谢杨大人的茶水,郑某一人做事一人当,无非是得知杨大人曾留宿宁河县衙,而宁河知县恰好姓郑名士翘,与鄙人只有一字之差…故而自称为他的堂弟,以求此时的机会而已。背后的朋友,管好你拿枪的指头…鄙人身上都是苦味酸药块。”
妈的,刺客居然如此大胆!眼前的刺客可比战国末年的荆轲了。
杨格摆手令杨春退下,杨春哪肯退下,只是略放低了枪口,不再顶着那人的脊背而已。从他的位置上可以看到来人的洋服在胸襟开口处,里面确实捆绑着什么东西。后悔啊,值哨的警卫居然都没有搜查来人!
“能搞到苦味酸,可见来头不小。如意,给杨春端杯茶来,省得他站在那里累得慌。“偏头吩咐如意离开后…杨格微笑着丢下空无一物的信封,向自称郑士良的青年道:“杨某似乎从未得罪过阁下,为何又送子弹又绑炸药的?”
来者惊人,来者眼中的杨格更为惊人。看到子弹,得知自己身上捆绑威力惊人的黄色炸药,那位大清国皇帝身前的大红人居然连脸皮都不眨一下…语笑晏晏,没事儿人一般。这种气度,足以令人惊讶了。
“杨格,杨将军,有胆和在下单独谈话吗?”
“呵呵,如你所愿。”杨格深知来人并非要自己的性命,否则就无需在信封里装子弹示警,那人身上的炸药也应该早就拉燃信管,轰然炸开了。南方人、广东人,多半是革命党,这是狂热的革命党才能干出的事情。既然是革命党,咱们不是没有共同语言,谈一谈倒是无妨。“杨春,你们退下。”
话音刚落,傻兮兮的如意当真端了一碗新沏的茶出来。
“慢,那位小姐却要留下。”
杨春愤怒了,手枪指向来人的脑袋,喝道:”放肆,信不信老子立时毙了你!?”
“相信。”郑士良缓缓举起左手,露出系在拇指上一条拉线,悠悠然道:“郑某的命不值钱,兄弟,要不要试一试,是你的枪快还是鄙人倒地时仲手的动作快?”
“杨春,退出去,关上门,弟兄们后撤二十步,这是命令。”杨格声音不大,语气中不可置疑的威严却很是明显,在杨春退出拉上房门的同时,又仲手在大腿上拍了拍,顺手揽住如意拽到大腿上坐下,这才戏谑的看了一眼来者,说:“孙某人不会玩这招吧?你是馥作主张还是有人花钱雇你来的?”
郑士良显然愣了愣,随即高声道:“清廷走狗,人人得而诛之!郑某行事何须让人主使?杨格,你若不回头,定然活不过今夜!”说着,郑士良拉开外套,里面当真是一块块蜡纸包好的药包。
如意在颤抖,颤抖得厉害,却不知刚才为何又“勇敢”的听从吩咐当真端茶上来?这个傻妞,何苦呢?杨格浑然不当来客存在,抱紧了颤抖的如意,淡淡言道:“走狗不走狗,咱们以后再论,先说说你们的计划如何?拉杨某人举兵反清还是需要接济军械弹药?总之,你来不是杀人的,杀了我,你们革命党在中国的名声就臭不可闻了。何苦呢?老弟,放松一些,喝口茶,想一想咱们有没有可能真正的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合作合作?想好再说,喝茶!”
说着,杨格腾出抚摸如意的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我是革命党?”
“噗!”杨格喷了,幸好扭头快,否则坐在大腿上的如意肯定要遭殃。
深吸一口气,觉着没被茶水呛着,杨格笑道:“你那模样不就是革命党,哦,不叫革命党,叫一.叫兴中会或者什么会来着,对吧?”
如意见杨格如此轻松恬淡,神色自若,也深吸一口气决意不给将军丢脸,掏出手绢在杨格嘴角擦了擦,干脆让整个身子都依靠在将军身上,斜眼看着那个神色无比紧张,脸上已经出现汗光的刺客。此时,如意更能确定自己的将军才是天底下第一男子汉,顶天立地,鬼神皆避!至于什么革命党、兴中会,没听说过!
吓不倒杨格,又被喝破行藏,来人的气势顿时委顿下去。呐呐了片刻,才仲手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来,再将左手拇指上的拉索套子摘下,缓缓起身,慢慢走到杨格面前,双手呈上书信。
杨格伸手去接,却被如意抢先一步接过,反复捏了捏信封,才转给杨格。
展信一看末尾署名,孙文是也。嗯¨一前面都是吹捧、仰慕的话,把辽东抗敌的英雄统领杨格几乎吹上了半空;中间是民族革命和民主革命的道理,这些,杨某人不陌生,却不完全苟同;后面,孙某总算提出了两个请求。如杨格所料,孙某请杨格解决一部分械弹,又请杨格在“爱国的”武毅先锋军中容留兴中会人员。
总算,武毅先锋军两万余将士得到一个正确的评价了。
“如意,火柴。”
如意在茶几上拿了火柴划燃,杨格就着火苗点了信纸,对郑士良说:“你们打算派多少人到军中供职?由谁领头?”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此时的郑士良感觉自己就像小丑一般,被杨格玩弄于股掌之上,或者说被怀抱美女神色自若的杨格审问着。不及啊,远远不及啊,那种从血火战场的生死搏杀中锻炼出来的气度,岂是血气之勇者可以比拟的?
“三十二人,由鄙人领头。”
“明日傍晚到本月二十二日之间,你们可以到榆关总镇行辕找我,别的话我就不说了,杨春,送客!哦,地上的子弹,请顺便带走。”
捡了子弹,收拢衣服,整理好之后,郑士良跟着眼神警惕的杨春出门,走出馆驿的大门向东又走了一小段路,觉着馆驿门口站岗的那些兵们看不到自己了,颓然靠着街边屋子的墙体缓缓坐到地上。此时,他才觉得自己浑身湿透而酸软无力,就像是大病一场身子虚脱了的感觉。
需要郑士良回想、考虑的事儿其实有很多很多,最关要的是能否相信杨格不是“放长线钓大鱼”的诱捕之计?相信他吗?从本能中,郑士良觉得如杨格这般的人物堪称英雄豪杰,必然是一言九鼎之辈,该当相信。可是,关系到三十二个同道志士的生命安危,又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清楚,一时难以决定。
馆驿内,杨格放下大腿上的如意,摆手止住“自我检讨”中的杨春,说:“这事儿给咱们提了一个醒,以后对这些来路不明而胆大包天的,还是应该搜查一下,这事儿怪我疏忽了,杨春,累了一天又虚惊一场,下去好生休息吧,凌晨两点哨由我来查。”
“是。”杨春立正,却未立即转身出门,而是小声道:“统领,那人胆子真够大的,孤身一人就敢闯咱们百余弟兄把守的馆驿,了不起。”
“如果他们真的来了,你得空就去跟他们聊一聊,今后有用。”
“是!”杨春再次立正后,转身走出,拉上房门离去。他的身后屋里传出隐约的一群女人又惊又喜,又笑又哭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