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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开始,京城的喜气更重,越是临近六月初一的日子,连江涟漪也被江辙拘在家里,跟着尹氏整理自己的嫁妆。
说起尹氏,江辙还备了礼,打发了尹诚到安国侯府专程道谢。
听说换了苏青崖的药方后,每次一发病就缠绵日久的尹氏这回三天就大好了,看起来完全不会耽搁女儿出阁,不过,这么一来,有更多人直接求上那挂了苏宅牌匾的小院。毕竟秦绾身处深闺,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整日里人来人往的,偏生一个个脸皮奇厚,愣是杵在门外等,惹得苏青崖不胜其烦。
秦绾无奈,干脆禀报了秦建云一声,派了两个侍卫去守门,顺便把蝶衣也派了过去看管内宅。
蝶衣最知根知底,正好帮着苏青崖试药,以免出差错。执剑已经送回来几个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了。
日子飞快地过去,直到宁王府的李少游亲自上门,给秦大小姐送了几盆牡丹,秦绾这才惊觉,之前说着要改建王府后院,不知不觉间,已经是牡丹盛开的季节了。
“挺漂亮的。”秦绾看着那两盆花,纯白如雪的玉楼春,浓艳火红的洛阳红,心里也欢喜。
“小姐,这要放哪里?”荆蓝笑问。
“这两盆放我房里去。”秦绾笑眯眯地道,随即看看其他虽然不如这两盆品相好,却也盛开的花朵,犹豫了一下,又道,“挑两盆颜色素雅的放书房,这个——送去给珑儿玩。”
说着,她指指那一盆翠绿可爱的豆绿。
其实,李暄送来的牡丹中,这盆绿牡丹才是最珍贵稀有的品种,可惜秦绾不怎么喜欢绿色的花朵,正好小丫头喜欢。
“大小姐真是宠爱四小姐。”李少游微笑道。
“我的妹妹,当然是要自个儿疼的。”秦绾道。
“王爷说了,明天请大小姐出城赏花。”李少游递上一张帖子。
“知道了,我会准备好的。”秦绾笑着接了,让朔夜送了人出去。
虽说她平时也总和李暄一起出门,但既然是要出城,总还是需要一个正式的邀请的,不然安国侯府脸面上不好看。
至于明天,五月的最后一天……江家大小姐晒妆的日子,又与她何干?她和江涟漪的关系可没好到去给她添妆的地步。何况,她要真去了,李钰才该觉得惊悚呢。
不过,被李少游提醒了一下,有一件事倒是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张氏被禁足,失去话语权的时候赶紧办了,免得平生枝节。毕竟,秦珍的婚事就定在九月十三,到时候总不能不让张氏出来。
想着,她就直接去书房见了秦建云。
“你说,要把珑儿记到你母亲名下?”秦建云听了她的来意,不禁有几分意外。
他原本以为,这个女儿应该是深恨柏氏的,就算最近和秦枫秦珑的关系有所好转,甚至直接教养了秦珑,却也没想到她愿意接纳秦珑成为嫡女。
“不过是个女儿罢了。”秦绾笑道,“爹爹,嫡女和庶女能嫁的门第可大不一样,珑儿若是嫡女,自然可以眼光更高一些,将来也为秦家多拉拢一门得用的姻亲,而秦家又不是出不起一份嫡女的嫁妆。”
“这事,是不是太早了?珑儿才不到四岁。”秦建云道。
“就是要早。”秦绾正色道,“爹爹,从小被当成嫡女教养,和一个庶女议亲前才记入正室名下,在那些高门大户、书香世家看来,差别是很大的。”
秦建云闻言,心中微动,顿时想起了秦绾和秦珍的婚事带来的好处。
因为连着出了两个王妃,这几年他得稍微避避嫌,至少秦珠的亲事不可能太高了,以免遭皇帝忌讳。不过,秦珑出嫁少说也是十年后了,到那时,秦家应该已经消化完了这两桩婚事带来的收益,可以再咬下一口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
然而,他还是有些疑惑:“既然如此,把珑儿记在张氏名下就行了,正好张氏作为嫡母,在你出嫁后,也能继续教导珑儿,名正言顺。”
“爹爹,我娘亲不但是原配,身份高过继室,而且有南楚公主的身份,记在她的名下,更加尊贵。”秦绾微笑道,“既然要做,就要做最好的,何必再降一等呢?”
“这倒也是。”秦建云点点头。
“何况,母亲听祖母的。”秦绾又提醒了一句。
“那就这样决定,挑个好日子,把族谱上珑儿的名字改了。”秦建云听到这句话,立即下定了决心。
母亲不喜欢珑儿,想必不会同意这件事,张氏一向孝顺母亲,怕也不肯答应,别到时候原本一桩喜事变成尴尬。至于清河公主……娘家遥远,只要他和秦绾同意,就可以直接办了。
“谢谢爹爹。”秦绾很满意。
“谢什么,都是为了家族。”秦建云一摆手,再看看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想起早逝的发妻,也不禁心中一软。
秦绾的相貌是极似清河公主的,只是气质上比起清河公主的内敛贵气,更加锋芒毕露了些。
“怎么了?”秦绾疑惑道。
“今天早朝后,陛下将爹爹招到御书房,亲口许了你的婚事。”秦建云道。
“哦。”秦绾眨眨眼睛,干巴巴地看着他。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知道得其实比秦建云还更早些。
“等太子大婚后,宫里会有赐婚的旨意下来。”秦建云只能自己接下去说道,“因为有陛下赐婚,之前的提亲问名的礼节都可以省了,六月二十八直接下聘,到时候你要准备好回礼。”
“知道了。”秦绾应道。
衣服什么的都做得差不多了,不过锦囊……算了,这几天再去跟姬夫人学学吧,总得表面看起来能见人才行。
虽说秦绾不怎么在乎婚礼有多隆重,但毕竟一生就嫁一次,至少也不能被人看笑话。
“行了,那你去吧,明天出城多带几个人。”秦建云笑眯眯地道。
“是。”秦绾达成了目的,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顺便,也差人跟秦枫说了一声。
“什么?把那个死丫头变成嫡女?”张氏睁大了眼睛,声音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是的。”聆音惴惴不安地低着头,看着脚下一堆碎瓷片。
知道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会生气,但也没想到夫人会勃然大怒到连最喜欢的定窑茶具都砸了。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张氏在屋里走来走去,咬牙切齿。
把秦珑记入清河公主名下,岂不是说,以后秦珑这个出身卑贱的庶女,在身份上竟然压过了她的珍儿和珠儿?
这让她怎么能忍受!
“去,去把二小姐请来。”张氏道。
“是。”聆音答应一声,赶紧小跑出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干净,万一伤到了二小姐怎么办!”张氏环顾了一下,又怒道。
“是,夫人。”侍立在一边的小丫头赶紧过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安静点!”张氏被瓷片敲击的声音吵得更加心烦,气也就更不顺了。
“是。”小丫头一惊,手上一颤,手指就被割破了一道,流出血珠来,但夫人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喊疼,只能忍着眼泪,把地面都收拾干净。
“怎么伤着了?”张氏这才看见她手上已经染开的大片血迹,微微放缓了口气,“下去上点药,今天不用你伺候了。”
“谢夫人。”小丫头松了口气,赶紧屈膝行礼,轻手轻脚地退下。
很快的,秦珍就过来了,身上还是一副准备出门的打扮。
“珍儿要出去?”张氏皱了皱眉。
“正要去丞相府。”秦珍答道,“明天涟漪晒妆,女儿去帮帮忙。”
“那罢了,你赶紧去吧,娘这里也没大事。”张氏缓和了口气,慈爱地道。
江涟漪是太子妃,又是珍儿的三嫂,正是该好好交往的人物,更不能怠慢了。
“娘……真的没事?”秦珍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道,“女儿晚去一步不打紧的,娘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你知不知道你爹要把秦珑那丫头记入清河名下?”张氏道。
“这么快?”秦珍惊讶道。
虽说,她看着秦绾的态度就觉得这是迟早的事,不过,母亲一禁足,她立刻就落实了这事,还真是一点儿机会都不放过啊。
“而且你爹居然只派了个人来通知了一声,我到底是这个侯府的当家夫人啊!”张氏抹眼泪。
“娘,你先别哭。”秦珍叹了口气,安慰道,“爹爹已经决定了,我们反对也没有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爹爹生气了。”
“那就这么算了?”张氏气闷道。
“不算了又如何?”秦珍无奈道,“还好,只是一个嫡女罢了,了不起就是多出点嫁妆,只要爹爹不是要把大哥也记入大夫人名下,就算了吧。”
“那倒是不会,秦绾那死丫头也不能干这么打她娘脸的事。”张氏冷笑道,“不管怎么说,秦珑总是柏氏正式入府后才出生的。”
“所以,娘千万忍一时之气,先讨好了爹爹,把管家权要回来再说。”秦珍道。
“娘明白。”张氏按着她的手,又心疼道,“这段时日也苦了你了,那死丫头哪会好好替你办嫁妆,要是你爹不管管,你出嫁的时候可怎么办啊。”
“娘……”秦珍闻言,脸色却非常奇怪。
“怎么了?秦绾果然欺负你了?”张氏紧张道。
“没有。”秦珍摇了摇头,很有种不知道从何说起的纠结,好半晌才道,“大姐……给女儿置办的嫁妆非常丰厚,锦缎花色都是今年的新品,首饰头面一律是摘星阁出品,家具是娘亲早就吩咐打造的,大姐也没有更改,田庄铺子也是盈利的,陪嫁的丫鬟家奴让我自己挑选,其他零零总总的东西加起来,除了没有了那批南楚珍藏之外,竟是比娘亲置办的还要厚重三分。”
“什么?”张氏听得瞠目结舌。
“女儿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爹爹很满意,还夸她大度。”秦珍苦笑。
“那死丫头竟然会这么好心?”张氏依旧是不敢相信。
“女儿也百思不得其解。”秦珍也是一脸的困惑。要说秦绾故意怠慢她的嫁妆,或者是拿捏着这事等她上门去哭求服软,秦珍都有心理准备。反倒是秦绾事事周到,反而让她心里很不安。她的这位大姐会是如此宽厚不记仇的人吗?想必,厉害的都在后头等着吧!
“罢了,你先去丞相府吧。”张氏发泄了一通,也终于冷静下来。
“是。”秦珍起身答应。
刚离开张氏的院子,迎面就看见秦绾带着荆蓝走过来。
“大姐。”秦珍赶紧招呼。
今时不同往日,这个曾经被关在小院里自生自灭的姐姐,如今却有了主宰她命运的力量,至少秦绾要是乐意,给她的嫁妆动点手脚是绝无问题的。
“二妹来给母亲道别?”秦绾看看她一身装扮。
“嗯,去趟丞相府,大姐明天也会去吧?”秦珍道。
“真不巧,王爷约了我明日出城赏花,就不去了。”秦绾微笑道。
秦珍无语,明日江家大小姐晒妆,十里红妆入太子府,满京城谁人不知?偏偏约了明日出城赏花,怎么想都是故意的。
“那就不耽搁二妹了。”秦绾笑笑,与她擦身而过。
秦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看秦绾的衣裳打扮,显然也是准备出门的,可她走的却是西北角的角门而不是正门。那个方向……是苏宅?
不可否认,秦珍是有些嫉妒了。
秦绾只是随着使节团去了一趟南楚,不但带回来那么多钱财,从郡主成了公主,最重要的是,认得了那么多厉害的人物。
姬夫人,苏青崖,光是这两个人就能成为她很大的一股势力了。
也就是去了一趟南楚,宁王原本还是暧昧不明的态度,却突然变成非卿不娶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迷惑了宁王的!
“小姐?”或许是她驻足的时间太久,身后的侍女疑惑地叫了一声。
“没事,走吧。”秦珍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
第二天一早,丞相府门口就热闹起来,吹吹打打中,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用扎了红花的描金木箱装着,抬往太子府,队伍长达数里,第一抬进入太子府的时候,最后一抬还没出丞相府库房,为此队伍不得不绕了远路,兜了个大圈子前往太子府,以免太过拥挤。
不提太子府里张灯结彩大摆宴席,丞相府里,四五个陪着江涟漪的少女都是平时交情最好的,秦珍自然在内,连白莲都在。
原本,江涟漪虽然对白莲消除了恶感,但毕竟交往时日不长,这样的场合是轮不到她的。可耐不住人家挂着宁王表妹的名分住在宁王府中,于是在李钰的暗示下,江涟漪就把白莲也请上了。反正这女子会说话,又对她低眉顺眼的,偏生还不让她觉得是谄媚奉承。
几个姑娘送上的添妆礼自然不会太过贵重,一件首饰,或者一副绣品足矣。
江涟漪穿着一袭粉色的春衣,眉目间掩饰不住得意和喜悦。
过了明天,她就是东华的太子妃了。
“现在还能叫一声妹妹,明日可叫不得了。”秦珍笑着送上一个锦盒。
“是啊是啊,要叫三嫂了。”旁边的几个少女起哄道。
“你闹吧,过两个月,本小姐会全部闹回来。”江涟漪一抬下巴,目光转了一圈,又道,“你们几个不是还都没嫁吗?总有报复回来的时候。”
“哎,三嫂还是饶了我吧。”秦珍一脸的怕怕。
“先看看珍姐姐送的什么,若是不满意,就不饶她。”白莲抿嘴笑道。
“就是就是!”众人一片附和。
“好。就让我瞧瞧。”江涟漪接过锦盒,一打开,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怎么了?”白莲奇道,“珍姐姐送的什么宝贝,把人都看得愣住了?”
秦珍也怔了怔,江涟漪喜好流光溢彩的金珠宝石,所以她选的是一支辉耀阁新出的红宝石流苏凤钗,虽然在这群少女中应该是最贵重的一件添妆礼,但江涟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看一支金钗看呆?何况那个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反而像是见了鬼似的。
“什么啊?”几个少女凑了过去。
“这支玉簪好漂亮啊,是摘星阁还是明月楼出的?好像没见过呢。”说话的是尹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女尹无双,今年只有十四岁。
玉簪?秦珍脸色一变,她选的是金钗,上面没有一丝一毫镶嵌玉石,怎么会变成玉簪的?
江涟漪缓缓地把锦盒放到桌上,就连胭脂都遮盖不住她那惨白的脸色了。
“表姐,怎么了?”尹无双慌忙扶着她道。
“是啊,这玉簪哪里不对吗?”另一个女子茫然地问道。
“我记得……这好像是明月楼两年前的款式?叫做一卷莲心的那支孤品玉簪,当时我很喜欢,可是母妃不让买,后来没几天就不知被谁买走了。”年纪最长的信郡王府嫡出的怀宁郡主李悦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
“两年前?”众女都讶然了。
以秦珍的身份,不至于送个两年前的旧物吧?
“这……不是我的东西。”秦珍也脸色发白。
“不是?”众女怔住。
“我、我送的是辉耀阁的一支金钗,镶嵌红宝石的。”秦珍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出门之前我还检查过盒子,不会错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支玉簪了?”
“怎么回事啊?”她这话一出,大家更是莫名其妙了。
金钗变玉簪?要不要这么玄幻的。
“表姐,你脸色好差啊。”尹无双几乎快哭出来了。
“这玉簪,哪里有问题吗?”白莲温柔地问了一句。
江涟漪抿着嘴唇,眼神极为可怕,但最深处却残留着一抹深深的恐惧。
这支玉簪,她怎么能不认得?两年前,欧阳慧为了剪除阴山老魔的威胁,远离京城,她正好能与李钰经常相会。直到传来欧阳慧即将回来的消息,李钰为了拉拢安抚那女人,就去明月楼买了这支簪子。
当时,江涟漪也在场,还挑了一对更贵重的手镯,只是她也不怎么喜欢玉饰,平时都是压在箱子底下的。
听说,欧阳慧极为喜爱这支玉簪,连死的那天都戴在头上的,后来就随着尸体一起入葬了。
那么,眼前的这一支,究竟是有人别有用心地仿制出来的,还是……真就是陪葬的那支?
一想到这玉簪很有可能是从欧阳慧坟墓里挖出来的,甚至是从腐烂的尸体头上拔下来的,她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整个人就像是一袭单衣站在风雪中似的,遍体生寒。
“涟漪?”秦珍见她一直没说过话,小心地叫了一声。
“这玉簪是哪里来的?”江涟漪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厉声喝道。
“痛!”秦珍吓了一跳,又被她用那种指甲都嵌入肉里的力道抓着不放,不禁发出一声痛呼。
“涟漪!你先放手!”几个少女一惊之下,赶紧七手八脚地上来,先把秦珍解救出来。
“这是哪里来的?”江涟漪大声道。
“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秦珍也委屈,更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出门前还检查过一遍,路上都是自己的贴身侍女拿着,也没撞上过什么人,直到进了江涟漪的院子,她才从侍女手里接过来,绝不可能有人能替换里面的东西。除非是在这屋里的时候,刚刚乱哄哄地闹了一通,锦盒放在小桌上,有一会儿的时间她没注意。
可是,仔细想来,并没有侍女进来过,除非这是屋里几个女子干的。
然而……这里的人都是江涟漪的闺中好友,平时和她关系也不差,谁会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只有一个白莲不太熟悉,但白莲今天一直跟着江涟漪,几乎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若是她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换东西,那岂不是比惯偷还厉害?这怎么可能!更何况,白莲也没道理干这种事啊。
“这簪子……”李悦皱着眉,拿起了玉簪,凑到鼻端闻了闻。
“簪子怎么了?”秦珍问道。
“果然没错。”李悦一脸的不解道,“我平日爱调香,对气味比较敏感,刚刚就觉得这簪子上似乎有一股泥土味。”
“不是吧?难道这簪子在土里埋过?”尹无双脱口而出。
“不是我!”江涟漪猛地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尖叫。
“涟漪?”所有人都被她的反应给吓到了,也对她的话觉得茫然。
这个……当然不可能是江涟漪埋的,这还用她说吗?
一瞬间,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远处的鼓乐声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般遥远。
“珍儿,你真的不知道这玉簪的来历?”李悦拉过秦珍低声道。
“我真是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里面的东西会被换了呢。”秦珍急得都快哭了。
她不傻,还很聪明,光看江涟漪的反应就知道,这玉簪一定关联着一桩大事,而江涟漪,明显就是一副做了恶事被冤魂索命的惊惧模样,很有可能,这支玉簪就是苦主之物。
“表姐,表姐!你别吓我啊。”尹无双泪汪汪地拽着江涟漪的袖子。
边上的人脸色也都不好看,这大喜的日子,却弄出这么一桩事来,明天的婚礼能顺利举行吗?
“这……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太子殿下?”白莲迟疑道。
“不要!”江涟漪尖声道,“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
“真没事?”李悦道。
“没事!”江涟漪点点头,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神色却是镇定下来了。
虽说她的第一反应也是马上告诉李钰,但还是勉强按捺了下来。她不能确定李钰知道了欧阳慧的陪葬品出现在这里会是什么反应,但明天就是婚礼了,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她绝对不允许出现一丝不完美。
至少,等大婚后再说吧。
“今天的事,不许传扬出去。”江涟漪警告道。
“知道了。”秦珍第一个点头,心里始终很不安。
不管怎么说,这疑似随葬品的玉簪总是经由她的手带来的,江涟漪不迁怒她就好了。
“想来,应该是某人的恶作剧吧。”李悦强笑道。
“是啊是啊。”众女连连点头。尽管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恶作剧,但大喜之日,还是没人想去触霉头,反正又不是自己成亲,说点吉利的就是了。
然而,出了这么一桩事,明日大婚的喜庆之上,终究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此刻,城外的别院里,秦绾躺在花园里藤编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果子酒,身边被牡丹簇拥,神色间一派慵懒。
“东西应该送到了吧。”李暄用手指戳着一株牡丹,淡淡地道。
“如果白莲不出差错的话。”秦绾道。
“没想到你连偷盗的技巧都会。”李暄说道。
“好歹我也和盗皇简一在一起十几年,总是学到两手的。”秦绾笑道。
秦珍其实没猜错,她的金钗确实是混乱中被白莲换的,若是她有那个魄力搜查,就能从白莲身上找到原本她预订的那支金钗。只可惜,白莲毕竟是宁王的表妹,秦珍不敢。再加上,秦珍自己也不信白莲能做到,根本就没有怎么怀疑。
秦绾把从简一那里学到的技巧教给白莲,而白莲只是苦练了两天,真要去做贼那当然不够,可趁乱换个东西,一群对她毫无防备的闺中少女却防不住。
而那支玉簪,确实是从欧阳慧墓中取出来的,当然,这么久了,肯定不会有什么泥土气的,所以秦绾还特地把簪子在牡丹花下潮湿的泥土了埋了两天才挖出来。
“李钰不怕鬼神,但江涟漪却是怕的。”李暄道。
“她若是不怕,我吓她做什么?”秦绾惊奇道。
“不知道明天新娘子有没有力气完成婚礼。”李暄笑道。
要知道,大婚的仪式是非常繁琐的,一整天几乎没法吃东西,而且太子大婚,那过程比起一般的人家更是繁琐数倍,还要去太庙祭天祭祖,这一通折腾下来,体质差的小姐都能去半条命。
要说江涟漪的体质当然是不错的,不过今天被秦绾这么一吓,晚上也不知道睡不睡得着觉,不管怎么说,明天的精神一定不会好。
希望李钰不会那么倒霉,要是新娘子拜堂拜到一半晕过去了,那可就太煞风景了。
“她要是完不成婚礼,怎么享受我送给她的礼物呢?”秦绾目光流转,却满是冷意。
“都安排好了?”李暄问道。
“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差错。”秦绾一挑眉。
“那就,预祝紫曦……旗开得胜。”李暄凑过去,手里也拿着一只小酒杯。
秦绾轻轻一笑,抬手举杯,与他轻轻一碰杯,随即一饮而尽。
黄道吉日么,嗯,确实是个好日子。明天的太子府……一定会很热闹的,非常、非常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