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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白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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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刚翻起鱼肚白,五更的帮子声便在小巷内响了起来,清澈悠扬,传的极远。

    紫云阁的后门被一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打开,她手中拎着夜壶,正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走出来。岂料,这哈欠只打到一半,便被惊的咽了回去。

    小巷内的光线还依旧昏暗,隐隐约约的却是有一团黑乎乎的身影蜷缩在墙角。

    老妇人探头一看,见是个十余岁的瘦弱孩子,忙抚了抚被惊的失序的心跳,道了一声,“真是造孽!”

    这一声低语,却是惊的那少年猛的惊醒过来,他仓皇的睁开双眼,一把拽住怀中包袱,飞速从地上弹跳起来。

    “孩子,别怕。你怎么在这儿睡下了?”

    听到老妇人温和慈祥的嗓音,莫浅的神色却并未放松。

    昨天晚上,离开莫府之后,一时间找不到去处,她便胡乱的走着,却是没想到又走回了紫云阁。

    想到那几位蹭白食的汉子今儿个必然还会过来,倒是省了她去找码头的功夫,她就索性在这巷子里睡下了。

    虽已是秋季,这些日子她也习惯了风餐露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被老妇人自梦中唤醒,她也不言语,抱起包袱就打算离开。

    “你是来等吃饭的吧?”孰料,那老妇人却是出言唤住了她。若是往日,莫浅必然已是为这番话面红耳赤,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她倒也坦然,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今儿个开不了火了。”老妇人叹息了一声道,“你怕是还不知道,昨夜闹市惊马,死伤了好几十人,据说圣上得知后龙颜大怒,勒令京兆尹细查。京兆尹便禁了布粥,流水席也不让摆了,昨夜便开始戒严,也不知道你是如何躲过巡查的兵马的。”

    莫浅回想起昨夜惊魂,抿了抿唇。至于巡查兵马,她倒是遇上了几波,不过路上行人众多,倒是没人盘查她。

    知道那几位不会来了,她冲着老妇人弯了弯腰,转身欲走。

    “哎!你等等!”老妇人似对她的急性有些不满,“咱们这儿不开火,你倒是可以去城东白家试试。昨儿个被伤着的人都被送到白家善堂,想来正缺人手,你去搭把手,也能混个肚饱。”

    莫浅闻言微微一愣,倒是对这絮絮叨叨的老妇人生出了许多感激之情,再次恭敬的冲着老妇人一弯腰,她转身向着日出的方向走去。

    这辈子谁要再跟莫浅提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一准而要跟人翻脸。数日漂泊,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她已是疲惫到了极点。

    她浑浑噩噩的往前走,寻思着老妇人指路指的不太负责任,该上哪儿去找那个传说中的城东白家。或许,她该先寻个落脚处,而不是把不切实际的希望放在什么白家身上。

    忽然一阵药香扑面,她精神一振,抬眼便见一迎风招展的布招子。

    可见人倒霉到了极点,总是会转运的,她琢磨了一路的白家,可不就挂在那招子上么?

    路边的布招子鳞次栉比,白家那一面却煞是惹眼,巨大的蓝色旗帜在风中飘飘荡荡,门口,不时有拎着药包走出的人。

    迈过门槛,门内,十余名坐堂大夫身后宽阔的墙壁上,悬挂着数十面锦旗,身前,一干病人有序的排着队。

    隔壁被打通的厅内,药柜高耸入屋顶,好几名伙计拿着梯子上下取药。抓药的、算账的,莫浅甚至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病人取了药,伙计却是拒绝了他给的钱。

    莫浅立即就被这儿的气势震了一下。

    再看其中一面锦旗上‘妙手仁心’四个大字,竟觉得无比贴切。

    这会儿,她倒是不怀疑自己能在这儿蹭到饭吃了。

    “闻闻您这身味儿,不用望闻问切,我就能断言,您这是湿热郁结。”一个略显轻浮的男声在莫浅身后响起。

    那声音极近,莫浅下意识的回头,却是发现那句话竟是对她说的。

    说话的是名布衣打扮的少年,话虽说的不客气,少年却是满脸笑意,加之长了一副好相貌,倒是并不惹人生厌。

    见莫浅回头,少年愣了一下,在她喉结耳垂位置分别扫了一眼,笑了起来,“您这还有晒伤呀!我家祖传有种膏药,治晒伤特别好,要不,您跟我进去洗把脸?”

    这人的口气,莫非是白家人?

    莫浅有些意动,她身上早馊了,却是因为不敢与人交流,连借点儿水洗脸都办不到。

    只是,这儿这么多人,少年单单找上她,却是让她有些迟疑。

    少年似是误会了她的犹豫,“你就放心吧,不收你的钱。我姓白!不信你问他们!”

    “三少爷,您在做什么?”

    旁边一个伙计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一开口,周围好几道视线都看了过来。

    少年见状依旧笑眯眯的,扬声道,“我带这位客人进去洗把脸,还能做什么?抓你的药去吧!”

    “老太爷说……”那伙计似乎并不惧怕这位少东家,岂料说到一半,就被少年打断了,“没见排队的人都快排到门外去了?废什么话!”

    说着,一把拽起莫浅的手腕便往里间走。

    少年三番两次的打断那伙计的话,莫浅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少年的力气却是极大,她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已是被少年拉入了后院。

    后院极为宽敞,日头正好,有不少伙计正在晒药、切药,见两人进来,打量了莫浅两眼,便投以少年一个不太赞同的笑容。

    少年不甚在乎的笑了笑,松开了莫浅的手,走到井旁,将水桶扔了下去,便摇起了井轱辘。

    莫浅微微惊讶,白家的药铺做的如此之大,没想到这少年干起活来,竟然如此麻利。

    将水桶提起,倒了满满一大盆,少年回过头,冲着莫浅扬扬下巴,“洗吧!瞧你那怂样儿,咱们白家人可干不来杀人越货的买卖。”

    看出少年并无恶意,莫浅还是白了他一眼,蹲到水盆旁,闷声洗脸。

    待到她将一盆水洗的变了色,却是见眼前递过来一杯热茶,少年的声音依旧略显轻浮,“喝吧,喝了少爷再给你治晒伤。”

    少年态度轻浮,甚至带着一丝不明的企图,莫浅却是觉得胸口一阵暖流淌过。这是许多日以来,第一次捧到嘴边的热水,不是让她喝生冷的井水,而是一杯暖暖的,带着药香的药茶。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真金白银也无法让人心生感激,反倒是一杯不值什么的热茶,却是让她伤感满怀。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感触,双手接过茶杯,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

    待她放下茶杯,少年又是不告知一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莫浅这次倒是没有太过排斥,那少年沉默着扶脉半晌,又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她的面色,低声道,

    “受了外伤,又没好好调养。这些日子又狠积了些寒气,生冷之物也食了不少,还好碰上了少爷我,否则,你以后都别想嫁人了。”

    莫浅心头一惊,猛的挣开少年的手,方才的片刻感动尽数褪去,满脑子的都是怎么将眼前的少年引到无人处人道毁灭。

    “白良姜!你又在偷偷给人开方子!拿着别人的性命当儿戏,我今天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响彻后堂,也惊醒正鬼祟谋算事情可行性的莫浅。

    一发须皆白的老人拿着乌木杖,自前堂大步走进来,瞧清了少年的方向,便健步如飞的举起拐杖,向少年跑了过来。

    老人身后跟着的好几个年龄不一的男子面色焦急,想拦却是不敢,

    “老太爷!您慢点儿!”

    “小畜生!还不跪下!”

    “快,快!拦住三少爷!别让他跑了!”

    ……

    乱糟糟的吼做一片。

    白良姜没想到老爷子来的这么快,想来是店里的伙计又得了新指令。眼见周围干活的伙计纷纷听令行事,只将他的去路通通断绝,老太爷的乌木杖已近在眼前,今日想来逃不过一顿暴打。慌乱之下,突然看见身侧满脸茫然的莫浅,索性一弯腰,毫无骨气的往她身后一躲,大叫道,

    “我还没开呢!”

    这小破孩,要是她家孩子,这关头来这么一句,非得多挨几棍子不可。

    这略显搞笑的场景只让莫浅神经有刹那的放松,瞬间犹如醍醐灌顶,她总不能隐瞒女儿身一辈子!

    可是,她来历不明,又是女性,旁人即便想要帮她,也要掂量一下会不会惹上麻烦。她对原主的身份也是疑惑万千,家财万贯?却是被人抛尸乱葬岗……

    白家人看起来心肠不错,却不是一定会帮她的理由。

    这念头只在眨眼之间,便窜过她的脑海,眼见那乌木杖明明是打向她身侧,她却是直挺挺的往旁边挪了一步,生生的抗了下来。

    乌木杖重,白老爷子的手也不轻,两重之下,莫浅瞬间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几乎能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

    她闷哼一声,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地。

    院子里寂静无声,震惊之下,众人皆是忘了反应。

    日光耀耀,接近刺目,莫浅仰起头,那泪意也不知道是疼、是日光、还是羞愧。

    她自嘲的想,坑蒙拐骗偷,她这些日子学艺是越发的精湛了,连碰瓷这一手都信手拈来。只是人在做天在看,作孽多了遭报应了吧,原以为至多不过是皮肉之苦,哪里知道这白老爷子要打折白良姜腿的话竟不是戏言。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白良姜,少年焦急的从她身后爬出来,看着她不自然弯曲的手臂,失声道,“你怎么傻乎乎的跑去挡?”

    少年惊慌失措的去搀扶莫浅,白老爷子面色铁青,他身后的中年男人走上来,满脸怒色的一脚踹开白良姜,“孽障!自己滚去祠堂!”

    少年神色惭愧,竟是毫不反抗。

    莫浅见状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她欲开口,中年男人却是恰好搭上她的手臂,一股剧痛传来,什么话都变成了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