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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重阳日,莫氏票号兑完了最后一分银子。
当日,整个西边市坊陷入一片混乱,京兆尹的衙役无法控制秩序,最终由皇帝亲军才将一场暴乱镇压下去。
翌日,御史台上书,状告向氏者挤满了京兆尹门外的长街,哭声震天,京兆尹不得不请京城守军协助,方才将人群驱散,整个京城进入了戒严状态。
龙椅上的皇帝大怒,京城百姓开口必谈莫氏票号倒闭一事。
这些有的是莫浅陆续从张嫂口中听说的,有些则是她坐在家中听门外邻居的议论得出的结论。
自那一日起张嫂便不再出行,只一心盯着她……就算不盯,她也跑不成,城门关闭,每日在家中都能听见几次士兵抓捕人的哭叫声,这京城似乎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
到此刻,即便她想自欺欺人的说白家不知道原主的身份,也不行了。
白家知道……而且,似乎是在保护她!
这个院子只有两三颗上十年的银杏树,前些日子张嫂拉着她打了不少白果,随着秋风凌冽,枯叶日日飘落。
扫帚过处,原本已是扫尽,一阵秋风吹过,又是数片枯叶从枝头跌落。
莫浅拿着扫帚有缓缓的扫着,自从来了这儿,不像现代社会的快节奏,她的耐性倒是比往日好了许多,闲来无事,便是扫这满院子的落叶,也成了一件趣事。
不过,此刻她扫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方才送菜来的白婆子被张嫂拉进了厨房半晌没出来,两人也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因此,有意凑到厨房门口听壁脚。
实在不能埋怨她现在兴趣向三姑六婆转变,张嫂近些日子脸色就没好看过,每次有人送菜过来她都要跟来人窃窃私语半晌,偏偏莫浅问起,却是只字不提。近些日子白良姜也没过来了,她也不知道少年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白二夫人那件事闹大了。
“……的面子也没留,门都没让进。”莫浅将耳朵贴上门板,就听见白婆子的声音,“三少爷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跑去拦了王府的马车,领着几个小子把世子的马车砸了,又堵在王府门口让他们交人。老太爷气的够呛,今天一大早我刚出门便见到老太爷让人准备了车马,该是去王府赔礼了。”
莫浅闻言一惊,在她印象中封建王权的权力极大,白良姜竟然跑去砸了王府世子的马车又跑去堵门,不管伤没伤到人,下了人面子,这是结死仇了,即便白家名声在外,恐怕也讨不到好。
不过,那个什么瑞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扣住白二夫人不放?她压低呼吸只听门内动静。
恰好张嫂也问了这么一句,便听得白婆子道,“王府的下人守口如瓶,门口守备森严。据说二夫人被扣下之后,翌日瑞王邀了几个兄弟在家中饮宴,后来几位王爷匆匆离去便径直进了宫,却是有一位似乎没有离开。京中有传言,那位怕是被人害了,近日的戒严怕是与此事有关。”
“哪位?”张嫂低声问了一句。
白婆子没有说话,莫浅却是听得张嫂倒抽了一口凉气,便开始念叨阿弥陀佛。
莫浅本以为两人还要继续说下去,依旧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却是不想,厨房门被人突然拉开,她一个踉跄,好险抓住了门槛才避免了狗抢食的悲剧。
看着白婆子和张嫂暗沉的面色,她尴尬的笑了笑,也不解释,捡起扫帚继续扫庭院中的落叶。
张嫂倒也没说什么,只将白婆子送出了门,待回转身来,又拿起了放在门脚边的针线篓。
莫浅如今身上的秋衣便是张嫂闲暇时一针一线缝来的,平日里,张嫂便是如此一边做衣服或是纳鞋底,一边与莫浅聊些京中的陈年旧事。
见张嫂坐下,莫浅胡乱的将落叶用铲子装了,便腆着脸搬了根小凳子在张嫂对面坐下,有些支吾的问道,“张嫂,我方才仿佛听见你们在说白二夫人。白家如今似乎有些麻烦?”
张嫂瞥了她一眼,又埋头缝起了衣裳,淡淡的道,“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自打重阳节那日后,张嫂对她就有些不冷不热,莫浅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事儿,是不是与我有关系?”
这次张嫂连头也不抬了,手上的针飞快的穿过布料,“姑娘想多了。”
这话,莫浅还真没办法接下去,张嫂只埋头做衣服,莫浅在小凳子上坐了一会儿,见张嫂依旧不声不响,她看着院子里又落下几片落叶,索性站起来,又去拿了扫帚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
秋天的落叶是扫不尽的,那扇形的叶子跌落在地上,便被风卷起打着滚在院子里乱串,她拿着扫帚撵着那叶子一直绕到了屋子背后。
这一处,只是个小小的天井,房檐与围墙的距离不足一米,围墙旁也种了一颗树,树干弯弯的,分出许多的枝桠,便是个几岁的孩童也能轻易的攀爬上去,那高处的枝桠却是蔓出了墙头。
看见那颗树,莫浅停了下来,只站在原地愣神。
只有十两银子并一对玉镯傍身,整个京城她倒是搞清楚了两道城门的方向,余下的地方还是两眼一抹黑。
可白家如今的情形,显然不是久留之地。
“钱姑娘?”
莫浅正沉吟出去后该怎么办,却是被身后突然的声音惊醒过来,她回过头,张嫂站在夹道中央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莫浅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勾到耳后,这几日张嫂虽不怎么搭理她,却是将她盯的极紧,她眯了眯眼,笑道,“只是瞧着这棵树长得有趣。”
她弯腰拾起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扫帚,回到前院,也不再去管满院子的落叶,而是回了房间。
往床上一躺,莫浅双眼盯着头顶的蚊帐,觉得自己快要被关成傻子了。
即便瑞王府这件事跟她没关系,重阳日出行一次,也必然给白家带来了麻烦。
什么都靠猜!这种信息不对等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莫浅躺在床上把自己郁闷了个好歹,只觉得骨伤痒的她实在难耐,又翻身起来,随手理了理被束成麻花辫的头发,刚推门出去,就看见张嫂打开了院门,迎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
中年男子蓄八字胡,一身布衣长袍,身材瘦削,那面容与白良姜有七八分的相似,身边还跟着个拎药箱的伙计,莫浅心中一惊。
白二爷,这种时候,他怎么来了?
当日她的骨伤就是这位替她处理的,手法娴熟,用药也老道,基本上受伤初期她没吃多少苦头。
可白家人不是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么?莫非事情出了什么变故?
心中惊疑,她面不改色的走上去,冲着来人行礼道,“白二爷,白家收留之恩,小女子还未曾致谢。”
白厚德闻声凝目看向她,见眼前的少女此刻面上的晒伤已是恢复,只是皮肤还依旧黝黑,他犹记得当日替她包扎的时候,她手臂上的肌肤与露在外面的肌肤肤色并不一致,再观其眉目间,却是隐隐有几许莫大老板的影子,行事气度也落落大方。
一番打量只在眨眼之间,他拱了拱手道,“钱姑娘客气,姑娘断臂一事责在犬子,近些日子家中事务繁忙,实是腾不出空来探望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那事……”说起断手一事,莫浅不免尴尬,话到一半,却是被白厚德打断,“姑娘的骨伤该是开始愈合了,想必近来麻痒难耐,还请进堂屋,让我替姑娘诊脉,好换个方子。”
白二爷到底是为何而来?白二夫人和白良姜现状如何?莫氏的事情如今发展的如何了?
一连串的疑问只在舌尖,却是无法吐出。对方越是以礼相待,莫浅心中越是的不安,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躁动的心跳,依言随着白厚德进了堂屋。
两人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那伙计上来放上脉枕,白二爷只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莫浅好几次欲言又止,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沉默着将右臂放在了脉枕上。
望闻问切,白厚德做来皆是熟练老辣,待到替莫浅换上了新药,他方才又开口,“钱姑娘的骨伤,还需两旬才能拆掉夹板。前些日子头上受了伤,又流离失所在外有些日子,好在年轻底子也不错,如今也算调养过来了,不会落下病根。”
说完这些话,白厚德便起身示意伙计收拾药箱,便欲离去。莫浅见他竟然真的只是来替她换药的,终于忍不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咬牙唤住了正迈出门槛的两人,
“白二爷,当日之事,二爷与小女子皆知,责任不全在三少。奈何我孤身在外,不得不厚颜在此修养些日子,如今我的手伤已是好的差不多了,不敢再做叨扰……”
“你要走?”白二爷闻言微微吃惊,转身回头,凝视着她,“你孤身一人,又不记事,能上哪儿去?”
我也不知道……可惜白家如今也是麻烦缠身,实在不适合加上她这个**烦了。
莫浅沉默片刻才开口,“正因为不记事,总要寻一个来历。”
白二爷闻言看向她,只见少女目光坚定,蹙眉道,“你真想寻到自己的来历?”
这话问的略奇怪啊?
莫浅愣了一下,缓缓点头,“小女子除了个名字一无所知,如今身如浮萍,前路漫漫,莫非此生都要随波逐流?”
白厚德闻言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她的神色竟是染上了几许怜悯,他道,“前几日,有人寻到白府门上,说是你的故人,家中下人只道是他说错了名字,必是认错了人,如今想来也许是你记错了自己的名字也不一定,你可愿见一见他?”
莫浅闻言一阵哑然,她没想到不仅她瞒着白家人她见到旧识的事,白家人也瞒着她做了不少的事情。她只是想抽身离开,别给白家人带来麻烦而已,原主的故人她是一个都不想见,可如今说不见,岂不是又在自打嘴巴?
一个谎言,需要数百个谎言来弥补。
真是倒霉催的!
莫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白二爷道,“那人近些日子一直跟着我不肯离去,此刻就在外面。”
莫浅一噎,她根本没想到对方连个喘息的空间都不给她,就直接要她见人。她若是真失忆了,这会儿必然是又惊又喜,还有几分忐忑,可惜她就是个冒牌货,听见这种事,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她现在只能在心里拼命祈求,可千万别是徐家那一位。
她胡乱点了点头,白二爷便出去唤人,她木愣愣的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着射在地面上的数寸日光,寻思着若这故人真是徐家少年郎,她又该怎么应对?
唾!这蛋疼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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