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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浅静静的掀开一条缝隙,在药铺门前停了许久。原本坐满坐堂大夫的桌椅被挪走,寥寥可数的几个病人和伙计,将药铺衬托越发得空荡凄凉。
这些日子,莫浅虽然倒霉,到底渐渐走出困境。白家却是每况愈下,白二夫人还没被放出来,在宫中行走的白家老大便牵扯进一桩旧案,接着便是白家的药材出了问题,打理药材的白三爷又牵扯进了一桩人命案。
白家的事情不像莫氏那样简单,牵涉宫闱、朝堂,外人也打听不来,莫浅只略微知晓白二爷四下奔走,效果却是不彰,往日里跳脱的白良姜近些日子却是一步也未曾走出家门。
即便如此,看见白家的情形她也吃惊不已,百年累积下来的名声哪儿有那么容易被败坏?药材的事白三爷出来认了,白二爷善后也处理的不错。寒冬将至,这时代的看病比现代还要艰难,白家的药材出了问题,大夫可没问题,怎么就门可罗雀了?
她心头吃惊,隔着帘子问车夫,“白家这是怎么回事?怎的破败至此了?”
那车夫站在车外,闻言立即便答了上来,“大小姐近些日子忙碌,自是不知,今秋好些地方受了灾,颗粒无收。前些日子京郊便陆续有难民过来,这两日天气冷了,白家该是去城外施药了,这几年年年都是如此的。咱们府上以往也是要布粥棚的。”
赈灾?!还年年如此!
莫浅闻言心头打了个突,老国公要把孙子往军里送!是想攒军功还是觉得京城也不太平?
她近些日子兜兜转转的只顾着莫家的事,对外间的事情打听的不多,只看见京城斗的风生水起,哪儿想到人祸可能说来就来了!老国公口中漏出的口风,于宪之前的忧虑,再加上如今一桩桩一件件的印证。流民都到京城了,朝堂上下还在斗个不休。莫浅心头恼火无比,不管流民到底打哪儿来的,从夏季开始救灾救到现在,把人都救到京城门口了,那帮王八蛋还有闲情逸致争权夺利,心可真够大的!
他们心大,她可没那么安心,人都穷了,她赚谁的钱去?
何况……
一个危险的念头突然跃入她的脑海,竟然再也挥之不去!
萧瑟的寒风从掀开的缝隙里卷进车内,将车内原本的那点儿暖气一散而空。
莫浅愣了片刻,就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脸上的表情无比扭曲。红翡在一旁看见她的神色,不由得面露诧异,有人受灾,莫浅这家伙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她忍了又忍,到底按耐不住,问那车夫道,“向伯,如今城外情形如何?”
那车夫叹了口气,“两三千人是有的,如今外面还能找到些吃的,官府也还管的过来。再过些日子怕就不好说了,瞧今年这情形,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红翡闻言面色一僵,扭头来看莫浅,却是见她已是恢复了平静,面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只缓缓的放下车帘,沉声道,“去城外看看!”
红翡一怔,“小姐?”
莫浅呼出一口浊气,面前形成一团白雾,又渐渐的消散了。在马车内坐的久了,这寒意刻骨,冻得浑身的骨头像是生锈了,稍稍一动便咯吱作响。
她心头悲喜交织,这见鬼的时代,总是想让她突破下限。
不是她想将这个朝廷往坏处想,如今这朝廷办的还真不是人事儿。一旦流民潮一起,赈的过来还好,若是赈灾不利,这京城附近起了骚乱,她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粮价必然要涨,银子不凑手了,她好容易维持的平衡必然会打破。十七商行还有一家粮商,只怕会受牵连,无论是官府征收,还是流民打劫,都落不着好。
就这样,都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那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越来越清晰,只让她呼吸渐渐沉重,面色却是渐渐冷了下来。
马蹄敲击青石板的声音清脆,红翡只静静的守在她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神情专注。
按说,莫浅能走到这一步,已是超水平的发挥了。仇虽没报成,可狠狠的打了陷害莫大小姐那人的脸,现在京中百官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的大有人在,却不敢动她,红翡看得出,即便柳怀安和她心中都各有疑虑,打心底里却是很佩服她的,甚至,在这一刻忍不住有些期待她起来。总觉得她能想出办法,可车厢内沉重的呼吸声却是让她不由得有些担忧。
红翡在想什么,此刻已经完全不在莫浅的考虑范围之内,她靠在车棚上琢磨,危机就是转机。天灾人祸,她莫浅没那么大的本事来扭转什么,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在作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保全自身,而国难财无疑是最好发的。该说服哪些人来协助她?如何保证自己的利益不被人侵吞?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以后,如何自保?事后又该如何把自己撇干净,让谁来背这个黑锅……
莫浅此刻心里翻江倒海。这个危险的念头不断的折磨着她,诱惑者她,抓住她的思绪不放!
不知不觉间,她的思考方式已经完全转变了,以前让她鄙视不已的念头,此刻却是按耐不住!……希望这次受灾的人群能稍稍多一些!多到能够让粮价抬高数十倍才好!她才能从中谋取到足够的利益!这个危险而卑鄙的心思戳的她心里柔软的一角隐隐作痛,她不敢深想,只怕深思之后再也提不起勇气……她都走到这一步了!
身后是万丈悬崖,前进一步却是深渊!
平淡安乐的上一生,无论什么事都有老大在前面顶着,担负起责任,她只需要冲锋陷阵就好,烂摊子有人收拾,无需做出什么决定,自然不用担负起良心的谴责……却原来,有些事连想一想都觉得罪过无比,可真正面对那些诱惑的时候……
这么做是不对的!
可不这么做,我恐怕自身难保……我只是单纯的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在另一个时空的壮丽星空之下,难道自己会对这时代的贫瘠认输么?难道自己在背负了莫家这个包袱之后,还要为这个时代那些统治阶级买单?明明就不是我的过错,我只是想顺势而为……只要度过这一关,我能比其他人做的更多一些!
马车穿过城门,车内的人却依旧呼吸沉重,不发一语。
城郊处,旷野数里,渐渐的有搭建起来的窝棚,其中住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阴郁的天空之下,比之更加阴郁的是附近的气氛。那窝棚似看不见尽头,出入其中的是面色凄惶的百姓。数处粥棚正在发放清粥,排队领取的百姓相互挤嚷着,茫然的看着路边靠近的马车,见不是来赠粥的,又收回了视线。
冬日的风卷动着他们残破的衣裳,空气中有种难闻的味道,让这份萧瑟的景致越发的真切。
马车离粥棚远远的,向伯就不再前行。
莫浅坐在车内,真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就是这个时代最底层的百姓,天灾之后已是饿的不成人形!哪怕隔了数百米远,凄凉之意,都迎面而来。
附近的山峦上,原本隐约的绿意已消失无踪,那已化作灾民腹中的残渣,如今,只剩下一片灰黄。
这只是一部分,这他妈的还只是部分幸运的人!
很少的孩子,很少的老人,大多都是青壮年,可就是这群人,依旧有坚持不住被人抬出来的……
莫浅怔怔的看着远处,被破草席卷出来的尸首就那么被随意的扔在路边,心头那份原本怎么也无法按耐不下的火热被兜头一盆冰水浇灭。
她突然开始不负责任的想,莫家的名声算什么玩意儿?反正跟姐姐没什么干系!看见这些人无力伸手已经足够折磨现代人脆弱的灵魂了,再去推上一把的不是人,那是畜生!
从未曾有过的庆幸从她心底深处浮了上来……还好,还好她在做决定之前,来看了一眼!
“回去吧!”
自离开白家,红翡就一直留意着莫浅,她不知道莫浅来这儿到底想看什么,昨日起,莫浅的眼神深沉的让她越发看不透了。她想要张口问,却是隐约察觉到眼前人与她心生隔阂,在莫浅沉默的时候,她心中忐忑,直到此刻,才敢开口询问,
“小姐,咱们也要施粥吗?”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莫浅才艰难的开口,“你说咱们就算把全部身家填进来,够不够?”
红翡闻言摇摇头,“铁定的不够的,可是,咱们年年都要施粥的。如今这情形,虽是艰难,却也不好断了……可是,咱们上哪儿去找银子?”
莫浅苦笑,“我知道。”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光是咱们,还有十七商行……都得帮他们准备起来。待会儿叫刑五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那小姐就不走了吧?”红翡看着她,眼中的神色不定,“外面怕是要乱了,何况,我听人说,这时候也不是出海的季节。若是一定要去,就让奴婢去吧!”
这丫头还惦记着这个?
莫浅缓缓抬起眼睑,平视着她,掐灭心头的那点儿不忍,面上不带丝毫情绪的道,“好。”
好?
是让她去,还是暂时不去了?红翡想问,却是发现莫浅已是合上眼睑靠着车厢养神。
红翡呆呆的坐在那里,只是看着莫浅因为寒冷而变得苍白的容颜。
小姐啊小姐,今日进徐家内堂不允她同行,此刻又答应的这样敷衍,你竟是连掩饰也不肯掩饰一下了吗?她口中犯苦,主仆离心,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怔怔的发呆了半晌,听着马蹄声在空旷路面上得得做响。
车厢内的光线本就昏暗,只让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越发的模糊,瞬间,泪水盈满眼眶,她近乎失控的低叫,“小姐,你就让奴婢去吧!”
那低哑的声音带着沉痛的情绪,莫浅猛然睁开眼,红翡清秀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眼中寒光闪烁,却是冰冷的近乎无情,“我不是答应你了吗?”谎话说多了,这话在红翡指责的眼神下她依旧说的理直气壮。
红翡定定的看着莫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小姐打算如何处置奴婢?”
不知道……
与原本柳怀安的安排不同,她现在又找到了一个办法,可她不知道那是否是对眼前少女最有利的。她有心想问红翡的想法,此刻脑子里却还全是方才所看见的情形,无力去安抚这姑娘。
看莫浅沉默不语,红翡擦了擦眼角,双眼空洞的望着车厢的空旷处。莫浅见状心头一哂,这见鬼的时代!她不想为难这姑娘,也不想看见外面的难民,可有些事情不是闭上眼睛装鸵鸟就可以的。
自己当真要如此认命吗?自己当真没有办法吗?在这陌生的时空之中,自己就真的只能这样为了活着而活着?随着命运起伏而随波逐流?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悲剧发生,却无能为力?
那她到底是为何而来?是为了她上辈子过的太过顺遂,从不曾向命运低头,所以,老天爷看不下去,让她来品尝一下失败的滋味?
他妈的!
……………………
暮色当中,莫府大厅连灯都没点一盏。
莫浅回来后,先见了刑五,才将柳怀安找了过来,却是迟迟不发一语。
莫浅坐在主位,只能听见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柳怀安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却安静的像是一道影子。
红翡站在门外,沉默无声的守着,三人就如此维持了这个场景足足有一炷香功夫,却是无人去打破这片沉寂。
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莫浅初来乍到不知道,可柳怀安作为一个消息灵通的商人绝对该知道的,可这人明知道她的消息来源只有他,却是不吭一声。
这家伙昨天到底出于什么心态才答应让她离开京城的?
她一点儿都不信这家伙会像红翡一样,心甘情愿的替她背黑锅……前方必须有坑!
莫浅在黑暗之中琢磨,和这位打交道有日子了。柳怀安在外名声之大,可止小儿夜啼,可她跟他打交道这么久,诸事顺遂,她就没在他手上吃过亏。她觉得是自己捏着了人的软肋,可眼前的人沉稳、多智、吃了亏也不喜不悲。如今回想起来,她做事的时候他都是冷眼看着,说是她占便宜,倒不如说是他在观察她处事的手段!
看着眼前如此沉得住气的轮廓,良久良久,莫浅才强笑一声,“我今天出城了……若非国公爷提醒,倒是不知道今年的灾民倒是比往年都多。往年朝廷就管不过来了,据说今年收上来的税赋又比往年还要少上许多,天灾之后的人祸就在眼前,也不知这些快要饿死的人会做出些什么……”
“小姐的意思是?”柳怀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似乎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聪明人装起傻来了……她信他就有鬼了!
莫浅心头窝火,口气却是淡淡的,“接下来京城的日子难过了,粮价已经有涨的趋势,粮价一涨,票号少不得受拖累,我就想问问柳管家,此事该如何是好?”
柳怀安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声音带着几许无奈,“天灾人祸……这是人力无法的,若是……若真如此,也唯有尽人事……”
尽你妹的人事!
她打断他的话,语气嘲讽,“尽人事,听天命?”
房间内的光线越发昏暗,柳怀安方才说话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的,闻言猛然抬头,却是迎上莫浅充斥着怒火的眼神。
这会儿莫浅与其说是对柳怀安的行为生气,倒不如说是恼羞成怒,其中还夹杂着其他莫名的情绪,复杂到压抑不住。
她在城外的时候受的刺激就不轻,现代女性也就在网络上看过埃塞俄比亚难民的照片,就这样都能难过上好几天。一下子直面活生生的数千皮包骨头的人,那种冲击,她当时是吓的有些傻了,等回府以后,才真正回过味儿来。一想到当初她要逃离京城成功了,那时候没头没脑的,鬼晓得会撞倒什么地方去,搞不好比今天这些人还惨,她顿时觉得自己天真到不行。
在这个时空呆的时间越久,直面的惨淡事实就越多。以为自己跳出了一块藩篱,又撞上一堵高墙,现实容不得她半点儿迷糊,可一旦清醒,就得直面惨淡的人生。
无论她心理素质再怎么好,这会儿也有些压抑不住了。抬起头就看见柳怀安依旧冷冷的不动声色,蛰伏在黑暗之中,心头那点儿无名火越烧越高,没好气的道,
“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当莫大小姐吗?这莫家就是个坑!难民的事儿不是一两天了,你会心里没谱?会意思意思就这么看着票号倒闭?别告诉我,你会打着莫家的旗号干这缺德事儿!”
莫浅早就看明白了,柳怀安这人就算跟她再怎么不对付,也不会把莫家的名声搭上去。两人数次交锋,柳怀安都退让了,这会儿说这家伙在给她挖坑,倒不如说是他在试探她对莫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要她知道票号难处,不声不响的走了,这家伙估计不会跟她客气。
看了城外灾民的惨状以后,她虽没高尚到想要牺牲自我,想要出点儿心力的心思还是有的,没闲情跟他试探来试探去!
听着莫浅发着无名火,柳怀安垂眸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黑暗掩去他俊美脸上复杂的表情。
有几件事,莫浅都想错了,他的确没多大把握解决这次的危机,否则也不会顺势而为,同意莫浅离开。柳怀安此人,为了莫家可以做很多,可他骨子里压根就不在乎名声一类的东西,他所言不虚,只要莫浅走了,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做到什么地步,票号倒闭也跟莫家扯不上关系,还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东山再起。
可是,此刻他眼前这个少女,熟悉而又陌生,他没想到的是之前的困境没有让眼前的少女方寸大乱,走出困境之后,一场灾难却撼动了她平稳的心境。
他心神震动,说出来的话却是又冷又硬,“天地不仁,破家败业者不知几许,小姐说我缺德,可这赈灾济民之事该归朝廷管,柳怀安不才,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担不起这个罪名。如今要支撑起票号,十七商行尽数搭上也不够,天灾面前,还少不得妖孽作祟,小姐悲天悯人倒不如留下来解决此事。”
门外的红翡听闻此言,震惊的回头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又忍住了。
莫浅这会儿有点儿热血上头,被柳怀安的话一激,险些张口就应下了,好悬还记得不是赌气的时候,她苦笑道,“那你原本的打算是什么?我走了以后,票号能坚持多久算多久?反正我不在,随便这个人背黑锅就行?红翡难道没告诉过你,当日我曾在于先生面前许诺的事?”
柳怀安的身影突然僵住,回头看了红翡一眼,红翡低声道,“小姐曾与于先生言,只要莫浅在一日,即便战乱之时,莫氏票号的银票也能天下通行。”
柳怀安猛然回头,定定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
此刻只剩下一丝阳光,厅堂之内昏暗的几乎不见人影,他听见面前不远处的少女嗤笑的声音,“看来这丫头的记忆力不大好,偏忘了这关键的一句。”
说完这些话,莫浅也不管柳怀安突然僵住的身形,面色苍白的靠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千头万绪。
我擦!这家伙竟然真是那么想的!这家伙是打算她离开京城后就立马跟上来?……亏得她喜欢胡思乱想才多问了一句!
想到她当日还在于宪面前放下的豪言,莫浅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腊月债,还得快啊……热血上头胡乱许诺什么的,坑人坑己!
如今,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柳怀安不伸手,她可没办法弄到银子!
柳怀安没有吭声,他真没想到,莫浅会做到如此地步。眼前这个少女,似乎比他还要在乎莫家的名声?一阵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才艰难的开口,“此事莫过于一个钱字,我会想法解决。”说完,他转身疾步往外走去。
黑暗中,莫浅淡淡的声音传来,“钱是什么?不过是财产的等价物罢了,要支撑起莫氏票号,你得想办法把票号的银票与必不可少的东西挂钩。想要成事,仅仅有钱还不够,还得有权!”
正要跨出门槛的身影一顿,从脑子里翻检出等价物的概念,立时回过头来,“小姐的意思是……”
“你说,银子换不到粮食的时候,莫氏票号的银票能够换到限量的粮食,会是什么情形?”
柳怀安就这么保持着扭身回头的模样,定定的望向黑洞洞的门内,他看不清门内的人是何表情,眼中却是闪过无数情绪,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冲她拱了拱手,转身疾步而去。R1152